第5章
  云毓缓缓站直腰身,淡淡盯了云晏一眼。“父亲既将这个家托付给我,我便不能辜负父亲嘱托。”
  “从今日起,家中之事,即便只是处死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三弟也还是先知会我一声才好。”
  云晏微微眯了眼,故意迟缓地向云毓抱拳:“我记住了,‘家主’!”
  .
  这一番折腾,春芽身心交瘁。日落黄昏时,方才醒来。
  听见动静,刘妈端了晚饭进来。
  春芽身子还是虚弱,吃不进硬物,刘妈便递过一碗汤来。“既吃不下干的,姑娘便喝口稀的。”
  春芽身子还是虚弱,才喝了一口汤,便端不稳汤碗。汤碗应声落地,汤洒了一地。
  汤水滚过的地方,地砖上陡然泛起一缕青烟。
  刘妈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春芽心下惊跳,攥紧被角,死死盯着那碗汤:“……这汤,有毒!”
  刘妈惊得手足无措:“姑娘,这与老婆子我无关啊!是厨房做好了,我只是给姑娘端过来罢了。”
  春芽一张脸本就无血色,这一刻更是白得瘆人。方才喝进去的那半口汤,在肚肠里开始搅动。
  “您老别慌!我知道,是有人想借您老的手,杀了我……”
  刘妈也惊了:“可是家主亲自救下了姑娘,怎么竟然还有人敢违背家主?”
  春芽摇头:“只可惜,这偌大的侯府,并非只有他一个主子。”
  他容得她暂且活下来,可显然还有人希望她死!
  春芽摇摇晃晃下地,疾奔出门。刘妈急得在后面叫:“姑娘,你身子还没好,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春芽头重脚轻,一路跌跌撞撞地跑。
  途中有丫鬟婆子见了,鄙夷地轻嗤:“这个丧门星,又是发的什么疯?”
  春芽一路奔到「明镜台」——云毓所居的三进院落。
  奔到门口,站立不稳,春芽一个趔趄,软软跌倒在门阶上。
  她今天必须见到他!
  第4章 暗夜里,又来撩拨
  春芽跪在门前等了许久,大门迟迟不开。
  她昏昏沉沉,不知等了等了多久,终于有一大一小两个丫鬟开门出来。
  见了春芽,大丫鬟张嘴就啐:“呸,可真不要脸!前脚才害死老侯爷,后脚又要来缠咱们主子!”
  小丫鬟干脆撸起袖子,上前来就伸手薅住春芽头发:“叫你滚开啊,没听见是怎的?你爱死哪儿就死哪去,少来祸害咱们「明镜台」!”
  别看那小丫鬟年纪不大,可是手劲儿却半点不小。春芽只觉头皮都要被连根拔起。
  外头闹腾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内室打坐的云毓也听见了。
  “何事?”
  贴身大丫鬟绿痕忙走进来,轻声禀报:“是老侯爷院里那个丫头,在外头吵着要见主子。门上的人怕她误了主子清修,这才给拦了。”
  云毓淡淡垂眼:“由得她跪。不见。”
  夜半他诵经做晚课。
  结束后,他敛袍起身,看到院外。
  小小一抹身影,跪在那一圈白里,尽管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却仍旧倔强地挺直脊背。
  她还穿着殉葬时的衣裳,素白长袍,长发披散,迤逦于地。
  在他看过去时,她已经倒下了五次,又五次重新爬起,五次再跪得笔直。
  “主子?”绿痕抱了披风出来,轻轻为云毓披上,“她……怕是熬不住了。”
  云毓却立即转身入内:“既是她自己要跪,便叫她跪着。”
  “便是因此没了性命,也是她自己求来的因果。”
  天将明时起了风。
  春芽倒下又爬起,已不知多少回。
  昏昏沉沉里她想起五岁那年的夜晚。
  山村连年饥荒,家中已经卖无可卖。阿兄生了急病,襁褓中的阿弟饿得日夜大哭。
  阿爹说要卖了她。说不能叫全家人一起死。
  阿娘抱着她哭,她也不舍的一直落泪,可还是从此随了牙婆子去。
  之后她无论因学艺受罚,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顿的饿,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她能长这么大,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
  她不可以就这么死了,她还没给自己挣来一个顺心的日子。
  .
  云毓房间,他头上高高挂着匾额:“止水”。
  心如止水,这多年他已然做到了。可是今晚奇怪,一颗心怎么都不安生。
  云毓轻唤:“绿痕。”
  绿痕就睡在云毓外间的炕上,香炉袅袅,绿痕迟了一会子才醒过来。
  她立即起身进内,“家主有何吩咐?”
  云毓皱了皱眉:“天将亮了。”
  绿痕立即会意:“这会子露水重,她怕是扛不过来。奴婢去接她进来。”
  .
  春芽再睁开眼,脚步声响起。
  她知道,是云毓来了,身边还跟着大丫鬟绿痕。
  她想起身行礼,云毓却只是眉眼疏淡:“躺着吧。”
  “你要见我,究竟所为何事?”
  春芽登时哽咽,落下泪来:“有人要毒死奴婢……奴婢求家主开恩,容许奴婢到家主跟前来伺候。”
  “除了家主身边,奴婢再无旁的活处了!”
  又进来一个丫鬟,听了便轻嗤:“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老侯爷房里的丫鬟,老侯爷已独宠了你三个月,家主怎么能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