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君子量狭 磨刀霍霍(2)
  说得还真似一对红颜祸水昏庸君主啊!玉恒冷眼觑看,“你再说不到正题,就要死在夜玄前面了!”为她诛杀臣子?!荒唐!几曾有这样事?史书里多少事是先有罪名后有事实!若非要这么说,他也不是不能这么做!
  元鹤抬头看看君上,终于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锦囊,自里面取出那一纸军令,呈予君上面前。
  玉恒接过,展开看了,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难得她有这份工整,一字一划,写得极其认真!他完全可以想见,她写下这一行字时,运腕执笔便如同用剑,多少恨意杀机都隐藏其中!
  “诛莫贼——代玉室——吾东越儿郎——当万死不辞。”玉恒一字一字念来,心如穿刺。
  元鹤小心地察看着主上神情,谨慎又言,“此是微臣自霜华宫里拾到的,微臣后来也曾向苓儿试探过,听苓儿说,那女子在霜华宫时,心心念念的只是召国的风篁世子,还给风篁世子写过许多信,信上相思满纸,又多言重逢之盼望,未来之筹谋……”
  “够了。”玉恒沉喝一声,面色愈发阴冷,低头折着手中绢纸,将其又复原来模样,重又递还给元鹤,“你收着罢!此事……”此事他早于预料,她醒来时眼里的那些幽恨,好不掩饰要杀他之意!他只是未料到,这份杀意落成白纸黑字,当真痛煞此心!
  “此事以后不要再提!”玉恒重重叹息,也抑不住心痛如割。
  元鹤怔了怔,未解主上意图,只能先收了那封密令,重又系回腰间,惶惶着又问,“那么……夜玄公子……与那女子……”
  “杀了罢!”说完疲惫不堪地倚进座榻,闭目休神去了。
  “臣——领旨。”元鹤叩首应命,起身急向外走。
  将至门前,又听身后传来主上焦灼的唤声——“元鹤!”
  元鹤急忙回身,只见主上瞠目危坐,神色惊惶,吓得他慌忙跪倒,叩首急言,“臣明白!臣万万不敢伤那女子一丝一毫!臣去只杀西琅夜玄!”
  玉恒这才长吁了口气,重又躺回榻上,喃喃一语,“去罢……切勿伤她!”
  许是有那么一瞬,对那女子,也曾杀机暗涌罢?只是这么多年,太多的心血倾注,终舍不得!
  一念起,一念灭,一念沧海,一念桑田,在他心中早已是繁华瞬息去了,惟剩千古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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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道上,夜玄正扯着蔚璃的衣袖急急向外奔走,为了坚定她出走的心意,犹自喋喋不休——
  “……你不知伴君如伴虎!他今时可以囚你在霜华宫,明朝只不定就会把你下入天牢大狱!那个太子诡诈,你十个蔚璃捆在一块也算不过他!……
  我已经打探过了,他宫里那个齐良媛,乃丞相之女,是将来的准太子妃!太子已经为她在凤凰山上修筑了凤凰宫!其规格仪制俨然是依照帝后之标准!你留下来最多是个侍妾……
  再有,那个北溟国的昔桐公主你可还记得?听说不日也会被纳为东宫侧妃,是为巩固与溟国之盟!还有朝中大把的所谓贤臣们,现今也都争着要把女儿献入东宫!凭你蔚璃往日之尊荣,今时之骄傲,又怎可与她们为伍!另外,我还听说……”
  他这样边走边劝,眼见就要到宣颐门了,出了宣颐们可就是长街了,转出长街就是琅国驿馆,今夜歇在驿馆明早即可出城,出了九阳城那就是他们的广阔天地!
  夜玄愈想愈美,只觉十里春风在望,百里桃源可期!不知不觉又加快了脚步,唯恐夜长梦多!
  可是世间忧心往往如同诅咒,怕甚么偏就来甚么!他二人正往前疾走,忽听身后有人高声呼唤——“璃公主!等一等……璃公主!等等我——”
  夜玄又急又慌,只当不闻,拉住蔚璃手臂愈发要急走狂奔。
  蔚璃听出是苓儿的声音,神思顿时警醒,挥手甩开夜玄,回身来看。见苓儿带着两名侍从正一路小跑着追来,那侍从手中似还托举着些许酒器。
  三人追至近前,侍从行礼,苓儿直扑入怀,揽住蔚璃手臂,未曾开言先已落了泪来。
  蔚璃也觉心底酸涩,深知自己不该弃她,要她一个被主上厌弃之人在这深宫如何存活!
  “有事说事!休要缠绵!”夜玄疾步上前,拉开她二人,切切催促,又指问苓儿,“快问!做甚么来?若是践行,我们心意领了!若是同去,就更不要啰嗦,一同去了便是!你是哪样?!”他急得恨不得替苓儿作了答复。
  “殿下准了苓儿与我同去?”蔚璃仍旧心思恍惚,问过才省悟此样痴想何等可笑!
  苓儿惶惶着摇头,“没!没有!殿下……殿下是令奴婢前来赐酒……说是,为璃公主践行!”
  践行?赐酒?蔚璃微蹙眉头,他岂会有这样闲情!不以刀斧手追杀那是他大约还未缓过神来!
  “当真是殿下吩咐你来赐酒?”蔚璃疑心,回眸四顾,狭窄而幽长的复道上再看不见宫人往来,独他几个寥寥于高墙脚下,再举目高墙,墙沿上有旌旗猎猎,墙垛处……
  蔚璃不由得一阵心惊,那墙垛处的寒光闪烁……莫不是箭矢!见她举头竟还躲躲闪闪!难道是?重又审看苓儿,果然见她支支吾吾,不由厉声喝问,“是元鹤令你送酒来,对不对!?”
  “谁送的又有甚么关系!?喝了快走便是!”夜玄仍未察觉杀机四伏,大步上前抢过侍从手里酒壶,斟满酒杯,自己端了一杯,又递给蔚璃一杯,仍旧自以为是,“那太子惯会玩这些个虚礼风雅,我们且喝了也好早些出宫!”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蔚璃再想阻拦已然不及,怔怔看他,才知自己的一意孤行置他于何种境地!那君子器量狭隘,竟要诛杀封国王室?他是不是疯了!
  “快喝啊!喝了快走!”夜玄还在瞪着眼催促。
  “玄公子……夜玄,你听好了!此去……须得连夜出城,领兵速归西琅。回至国都,速与帝姬玉熙完婚,非召不可再来帝都!即便接天子诏书,也当……慎入帝都!你可记下?”蔚璃切切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