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分卷阅读_445
  原来,第一句的“锦瑟”之锦,暗合了英梓锦名字中的一个“锦”字。
  第二句的“华年”,却中了林华的“华”。
  第三句,自然是一个“晓”字。
  白樘沉吟了会儿,道:“原本我们只知道英梓锦,林华,徐晓三人互相认得,却没想到,这诗里竟嵌着他们的名字,既然如此,只要再找出跟此三人认识的人,名字里跟剩下五句诗有所重合的,便是凶手的目标了。”
  巽风道:“四爷,这首诗显然不是凶手随意挑选的,只怕这被害三人也心知肚明……早知道此诗的,若知道此诗,只怕也该知道凶手选择这首诗的缘由,岂不是有利我们查明真凶?”
  白樘道:“另外,倘若剩下那六人的确跟此诗有关,如今看见英,林,徐三人丧命,他们心里难道会毫无想法?原先我们还只秘而不宣此事,看样子,不能再掩盖了,必要敲山震虎。”
  白樘说罢,才问道:“是了,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巽风忙把云鬟先头的话转告了,白樘皱眉道:“如果谢推府所说是真,那么,下一次命案发生在腊月,至于’殁春心’,难道是说……”摇了摇头,便对巽风低低地叮嘱了几句。
  同巽风商量完毕,白樘出了公房,往前而行,过了两重院落,竟来至云鬟的卧房之外,他抬头看时,却见里头灯影静静,显然是还未睡。
  白樘脚下无声,徐步而行,将到门口之时,忽又悄然止住,此一刻,竟想起白日相见时候,斯人踌躇不前之态。
  第268章
  且说云鬟因头一遭夜晚自己独处,也没有人管束,不知不觉任性看到半夜。
  子时过后,眼睛便觉干涩起来,有些困倦瞌睡。
  本要吃口茶,茶水却都凉了,勉强喝了一小口了事。
  次日一早起身,愈发有些不便。
  因她是新进刑部的,品级又低,自然没有贴身侍从给她用。故而竟要事事亲力亲为,将官服冠带整理妥当,才自个儿去打了水。
  谁知忙碌中,自忘了兑热水,于是冰冰冷冷地盥漱完毕,手都僵了。直到此刻,才愈发想念有晓晴的好来。
  好歹去厨房吃了碗热粥,才觉受用了些,却也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带了文书卷册回到公房。
  却见柯宪正在跟那书吏小陈说话,见了她来,又看带着许多公文,便笑道:“你昨晚上熬夜了?”
  云鬟道:“并没有。”
  柯宪看着她有些泛青的眼睛,道:“还说没有?都看出来了。”又问在刑部内住的可妥当之类。
  云鬟哪里肯说别的,只说甚好。
  不料柯宪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么?我住在南门那边儿,是一个前辈给我找的地方,又便宜又好,周围也多是咱们部里的人相邻。我又请了个院公跟做饭的娘子,端茶送水,打扫庭院,伺候的甚是妥当。我看你自个儿住在刑部,又没有人伺候,必然难过……是了,你那伶牙俐齿的丫头呢?”
  云鬟叹了声,道:“她不曾跟着来。”
  柯宪道:“她既然跟着你上京,自然是朝夕不离的了,你缺了她,一定似没脚蟹一样。”说着,便又指着云鬟濡湿的发鬓跟被水打湿的袖口,笑道:“我说的不差吧?”
  云鬟咳嗽了声,自把文书放下,又去拉扯袖口,又掏出帕子来擦发鬓。
  柯宪凑过来道:“我还没说完呢,昨儿我回家后,我那老院公跟我说起来,原来他认得一个主儿,也是咱们刑部的官员,因为高升了,所以搬迁了大房子,原先租住的那小院便空闲了,正问我有没有人要去住呢。你要不要想一想?”
  云鬟怔了怔,却道:“还是……不必了。”
  柯宪道:“这可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你在这儿,吃的住的都不尽意,迟早晚闹出病来,做咱们这行,最要紧的可就是身子了。”
  云鬟有些迟疑,才说:“那……我再想一想。”
  柯宪见她有些松动之意,眼睛一亮,道:“不要想了,那院子我是看过的,极雅致干净,再叫上你的丫头过去住,何等自在。”说到这里,又小声凑过来道:“何况你住在刑部,这儿距离行验所可是不远的,夜半三更的,你不怕有那劳什子来……”
  云鬟皱皱眉打断:“柯兄!”
  柯宪方嘿嘿笑笑,只道:“我是为了你好,你可快些答复我,那院子因极不错,盯着的人也多呢,是好东西要赶紧抢到手里才是。”
  云鬟隐隐觉着柯宪对劝她在外租房的事似有些太过“热心”,但想到他生性如此鲁直,倒也罢了。
  先前云鬟因听闻巽风说刑部自有下榻地方,加上她自觉跟赵黼住在一块儿不便,再者晏王又旁敲侧击了那番话,所以她才绝意搬了出来住。
  在京内其他地方租住,倒也极好,怕只怕若是出去了,赵黼知道此事,只怕又要扑过去,岂不多添些烦恼?
  昨儿在这的一天,他竟然并没露面,云鬟心中还觉着有些诧异呢。
  大概是习惯看他在跟前罗唣,一时没听见那人的声响,竟觉着有些……少了什么。
  小陈见他们坐定,自去拨好了火,又去取了新的案卷来给他们,又问昨日的如何了。
  柯宪跟云鬟各自把审阅过的案卷送与他,小陈自拿了递呈给齐主事,回来后云鬟特意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并无别的话传。
  云鬟心中只是纳闷,却也不便再说。
  这半日,云鬟同柯宪便又查阅那些新的案宗。
  眼看将到晌午,齐主事那边儿竟仍是毫无音信,云鬟按捺不住,便把手头一叠看过了的卷宗抱起来,出了公房,往齐主事公房中而去。
  正齐主事跟几个同僚起身欲去吃中饭,见云鬟来到,几个人敛了笑。
  云鬟上前,行了礼,问道:“我昨日递送了一份案卷,言明是存疑的,不知主事可过目了?”
  齐主事淡淡漫漫道:“看过了,并没碍。”扫了云鬟一眼,往外而行。
  云鬟忙道:“大人,大人既然看过了,难道没发现那死刑犯的口供前后有异么?”
  齐主事微微止步,回头道:“哪里有异了?我看了是前后一致,你休要自恃聪明,信口胡说!”
  那几个同僚听他口吻不大好,便互相使了个眼色,走到门外。
  云鬟见他动怒,然而却也顾不得了,忙忙地说道:“的确是有异,主事且细看,先前的口供里,那死刑犯言语粗鄙,因他是个农夫出身,自然不会文绉绉地,然而后来的供词,却很有文理,竟似……”
  话还未说完,齐主事已经不耐烦道:“行了!”
  齐主事喝罢,自知失态,便又冷哼道:“你自然能干,我们皆都知道,然而刑部上下也都不是些酒囊饭袋,并不是你所想的一样无用。看在你天资聪明的份上,我且教一教你,为人要懂得‘韬光养晦’,别太‘锋芒毕露’了!你若是想在刑部留的久些,出人头地,那就要懂得察言观色,会做人些才好,不要仗着有几分才干,便任意行事,把人都得罪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云鬟听到这里,心头微微发堵,便低低说道:“我、我并没有自恃聪明,也不过只是按照主事所说,挑出了有疑点的案子罢了,如何就是任意行事了?”
  齐主事耐着性子说了先前那些话,见她这样说,反以为她是在还嘴,当下冷道:“我好言点拨,你反而不领情,那也罢了,我知道你不忿安排你去看这些文书,所以总想耍性子挑错,你不如去跟上面说,或者去跟侍郎大人说……在这里是屈了你的才干,索性安排你直接顶替侍郎的位子如何?如果那也不能,那就请你适可而止,要么听从长官命令,要么回那能容你的地方……”
  云鬟一句一句听着,本还心底筹谋该如何好生劝他细查那件疑案,谁知听到最后那句,耳畔蓦地想起当初在吏部的时候,那主事也是如此说:滚回你的会稽!
  当日那种真切的耻辱复又记起,此刻几乎分不清是当日还是现在。
  脸刷地雪白,眼中几乎涌出泪来。
  齐主事说到这里,便听得门口有人轻轻咳嗽了声,他知道是同侪在招呼自己,便不再说下去,只冷冷地瞪了云鬟一眼,迈步往外而行。
  谁知才走到门口,将要迈步出门槛的时候,忽然耳畔听到“啪”地一声,声音竟极响亮。
  齐主事受惊回头,却见云鬟竟把原本抱在怀中的那许多案卷,尽数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齐主事大惊失色:“放肆!你干什么?是反了不成?”
  云鬟对上他惊怒交加的眼神,面色却极冷肃,一字一顿,清晰说道:“每一份案宗,都是一条人命,每一条人命背后,都有其亲戚家庭,绝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这个,主事可曾听过?但若我们发觉疑案,上司却不理会,我们还何必辛苦?”
  主事喝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云鬟道:“不错,我的确想留在刑部,我想出人头地,想有所作为,想让人另眼相看!但是我更不想有愧于心……”声音微颤,眼中竟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