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灵山清寂,凡尘的三月春色还未浸染,竟还有积雪堆在高山之上,灵山很难得有雪天,可惜这次她没瞧见正下雪的时候。
  遥遥看去,灵鹤虽盘旋着,依旧是高处不胜寒的模样。
  “护法!看上面,我是喜恰!”
  也是巧了,她途径山门前,正撞见金吒。
  一袭白衣由他穿起来又是另一层的疏冷清寒,漂泊在外的游子喜恰却热情挥起手。
  金吒其实早就瞧见了她,仍微微一怔。
  待她稳稳落地,才例行公事地客气了一句:“喜恰妹妹,你怎么回来了?”
  第012章 关系
  她与金吒其实没说过几句话。
  前部护法为人清冷,犹如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走近了瞧听说也很威严,她每每遇到都只是很礼貌地与他问个好。
  这下是才回了灵山,一时激动,得意忘形热情过了头。
  喜恰瞪大眼睛,金吒竟然叫她妹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护、护法,喜恰只是灵山一只小小妖精,不敢与您攀关系。”
  她低着头,却听头顶一声轻叹,再抬头看金吒,又似乎瞧见了他眼底一闪而过便消逝的怔愣。
  但唇角又浅浅勾起,霜雪消融一般的笑意,是在笑她。
  “你拜我父李靖为义父,可是忘了?”
  喜恰瞧着他,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微张着唇:“对对对......”
  这样算起来,金吒还是她大哥呢。
  她与金吒又寒暄几句,但本就嘴笨,说不来太多,又心里还有事,没一会儿就辞行。想来她本就是生在灵山的,金吒也与她不熟,没拦她也没有多问。
  白绒绒的裙摆拖在雪地里,她嫌裙子太麻烦,又一把拎起裙摆,小跑去了金蝉子的小院。
  “长老!金蝉长老!”
  转过一个山坳,金蝉子的小院子就豁然在眼前,一点炊烟向西腾起,院里围了几株篱笆,颇有些静安闲土的意味。
  虽在灵山,但就数他的佛院最有生气,喜恰也最为喜欢。
  院里的金蝉子原本正在烹茶,此刻轻摇蒲扇的动作一顿,往院外看去,却并没有惊讶。
  “我晓得你会来。”他替喜恰斟了一杯,“坐吧。”
  喜恰哪里会坐,她绕着金蝉子转了一圈,一张巧笑倩兮的笑脸凑到他面前,叫他看清楚她。
  “长老,我化形了!”
  月白色的裙摆扬起,皎洁的颜色原与朴素的僧衣不同,她裙间原沾了雪,被她的动作悉数抖落下来,化作一点晶莹的露水,熠熠生辉。
  金蝉子以蒲扇抵着半边脸,无奈摇摇头,唇边却有一丝笑意:“晓得了。”
  喜恰却不满意这个答复,凑近了他一些,又察觉不合礼数,复又站定。
  “你怎得一点都不惊讶?”这下接过了茶,她就着热气氤氲呼了口凉风,抿了一口,“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化形,长老。”
  茶水太苦,她不喜欢,蹙紧了眉,又将瓷杯盏拎远了,还念叨了一句:“这是什么,一点也不好喝。”
  灵山在西,茶源从东方而来,也是金蝉子方寻来闲憩时读经文喝的。
  “相由心生。”他替她将茶盏往里放,省得被她磕碎了,“从前你虽未化形,但凡有识有慧心者,皆能看清。”
  喜恰最听不懂这些玄奥的话,见桌上摆了香黍饼,犹自抓了一个。
  原本也是金蝉子料到她来准备的,他看着她吃,神色没什么起伏:“表象皮肉,若是轮回再生,便是脱胎换骨,再识不得旧人。”
  “什么旧人?”她没听清,不过黍饼很香,倒让她想起了正事。
  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喜恰努力合十双手,复又团起掌心,终于将那黄豆大小的香花宝烛显现了出来。
  一点没惦记的心思,她递给金蝉子:“长老,我答应要给你的灵烛。”
  金蝉子却只是摇头一笑,蒲扇轻拍她的手心,扇骨推着她的手回去。
  “我不需要,你拿回去吧。”
  喜恰不解,有些着急道:“为什么?”
  金蝉子却没直接回答她,而是瞧着她懵懂的神色,叹了口气:“当日我并未向你相求此物,你再好生想想,究竟是谁告诉你去取香花宝烛?”
  院里忽起了寒风,泥炉内的柴火瞬然噼啪两声,火星子明灭一瞬,复又亮起,将茶水煮得咕噜滚沸。
  温润的高僧则一脸淡然透彻,拢紧了僧袍,耐心等着她回想。
  喜恰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不畏寒,不过原本红润的脸色渐渐平静了点,声音也有点儿低落:“......是蝎子精姐姐说的。”
  “嗯。”金蝉子又给她递了块香黍饼,“如今你拜得天庭李家为义亲,是命中之缘法,需好生静下心修行。”
  金蝉子鲜少这样铺平直白与她分析,却耐着性子,引她好好回想这一出究竟由谁而起。
  她是倦懒了些,也耿直了些,但不至于太傻兮兮。
  原是她着了蝎子精的道,可是同为长在灵山的妖精,她从不树敌,蝎子精姐姐也一向对她好。说实在话,不是太愿意相信。
  “从今往后,你在天庭修法,而她在灵山。”见她还有几分执拗,金蝉子又提点了一句,“井水不犯河水。”
  “好吧。”喜恰这次老老实实点头。
  再回想为何守门僧一下就料到会有一只老鼠精去偷香烛,又为何佛祖明明慈眉善目,蝎子精却告诉她少去招惹,一切竟都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