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五儿,休得胡闹。”门外又传来一声温婉的喝止。
  五儿登时收敛,转头软声叫:“小姐。”
  来人是大夫人卢氏的族侄女卢巧玉。
  “这碗鸡蛋羹是我要的,没了便没了,不打紧。”
  卢巧玉远远看了春芽一眼:“没的为了一碗鸡蛋羹便伤了和气。大娘们今日万万看我的脸面。”
  春芽知道对方是有意帮她,便赶忙屈膝行礼。
  卢巧玉带着五儿出了厨房,直入「明镜台」。
  “二哥不动大荤大腥,好歹鸡蛋还是吃的。我原想着做碗鸡蛋羹送过来,却没做成,只好空着手来,二哥可别嫌弃。”
  云毓眉眼淡淡:“卢妹妹不必客气。”
  绿痕扶着卢巧玉坐下,笑道:“卢姑娘的蛋羹做法最是一绝,家主每次回府都要吃的。今儿竟没做成,想必是厨娘们又惫懒了。”
  五儿嘴快,立时说:“其实都赖那个扫把星!好好的一锅鸡蛋羹,都被她烧糊了!”
  云毓耳廓微微一动。
  绿痕一诧:“青帘竟派春芽到厨房烧火?”
  第6章 被他揉弄得,膝弯发软
  三日后,又有一碗鸡蛋羹摆在了云毓面前。
  绿痕笑道:“必定是卢姑娘又补做了一碗。”
  云毓垂首,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不是她做的。”
  绿痕惊讶地望着他默默将一碗蛋羹吃完。
  ——平素卢姑娘做的蛋羹,他也只肯吃半碗。
  春芽被带到云毓面前问话。
  朝阳流转,在云毓睫毛下留下淡淡鸦青。
  “味道是如何仿出来的?”
  春芽垂着眼帘:“奴婢将那日糊了的蛋羹带回去,细细咀嚼,辨别出其间味道。”
  云毓微微皱眉:“说的轻巧。”
  春芽蜷了蜷指尖:“奴婢幼时,家中三年饥荒,山上的树皮、野草都被啃光。为了找到食物,鼻子和味觉便如狼一样敏锐。”
  云毓捻着佛珠的指尖也是微微一紧。“可你现在,已不用饿肚子了。”
  春芽垂首不语。
  云毓不由动容,“为了这一碗蛋羹,难道你从那日起便再没吃饭?”
  春芽虚弱一笑:“奴婢心甘情愿。”
  她一晃,身子随之歪倒在地。
  可是她的身子却没撞到坚硬的地砖,而是有人抢先接住了她。
  .
  接下来的几日,春芽被留在「明镜台」内院,被绿痕亲手喂下了诸多吃食。
  吃饱的感觉真好。
  她家从小闹饥荒;后来被养成扬州瘦马,更是要“瘦”,要弱,所以这些年来牙婆从未给过一顿饱饭吃。
  等她面上终于重现了红晕,她才被带到云毓面前。
  她看着云毓苍白的指尖捻过紫檀的佛珠,莫名一种素雅的风流。
  可终有一日,她必须要将他指尖染脏,不知道到时候这又会是何样的一番情致。
  她跪倒:“奴婢拜谢家主。”
  云毓指尖停了停:“除了蛋羹,还会做别的?”
  春芽道:“也会烹茶。”
  云毓略略抬眼:“这院子里倒是也有个小茶房。”
  春芽欢喜,忙磕头在地:“奴婢愿在小茶房侍奉家主!”
  .
  在「明镜台」内院里养了好几日,再出来,春芽才惊觉整个侯府竟然都换下了素色。
  侯府又是往常的富丽堂皇,只是,老侯爷永远地不在了。
  春芽鼻尖发酸,忙垂首忍住。
  想起老侯爷生前说过:“人过七十古来稀,我活到七十岁已是够本儿!等我死了,可用不着他们给我守孝三年。”
  老侯爷豁达,他们终究依从了老侯爷的遗言。
  春芽回到自己所居的偏厦。
  因为高墙挡光,这夹道里的天便黑得更早。
  春芽进了房门,便莫名头发根儿与身上的寒毛全都立起。
  黑暗里,有人!
  春芽深吸口气,却淡然回身,将房门关严,从内闩好。
  转身,下拜:“让三爷久等。”
  这个时辰能来这儿等着她的,除了云晏,还能有谁呢?
  还未等她自己起身,云晏已经走过来,伸手便握住了她的脖颈。
  “你也知道让我久等?竟这么多天都敢不回来!”
  春芽不知道这几日间他来过几次,等了多久。
  她忍着窒息感,困难地解释:“第一个三天,奴婢饿昏了;第二个三天,是在家主内院里将休养,无法擅离。”
  “奴婢绝非,故意不归。”
  他的视线阴邃地扫过她周身:“换衣裳了?不是你自己的衣裳,我没见过。”
  “怎么,他给你换的?”
  春芽叹口气:“三爷误会。”
  “奴婢的衣裙因在厨房燎了火星,已是千疮百孔。这是绿痕姐姐的旧衣,是绿痕姐姐帮忙。”
  他手指这才松开了些:“烫伤了?”
  春芽摇头:“没有。”
  他却又突然收紧手指,另一只手点上她额头:“撒谎!这不是?”
  春芽深深吸气:“小伤。”
  他手指用力,将她扯到面前。
  他手上,又多了一点清凉,又是带着腥气的膏子,点在了她眉心。
  眉间一片冰凉。
  他指尖蘸着那点清凉,缓缓揉动。
  春芽心下轻颤,却忍不住问:“这又是什么?新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