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节
  时母张嘴欲言,又闭上了。
  她是舍不得没相处多少时间的女儿,可她更明白,离开对女儿才最好,和新君牵扯不清不是什么好事。
  时烈显然也很赞成:“也好,你跟着国师我们都放心。”
  时间不多,时母赶紧带着女儿回了她小时候住过的院子,心里存着万语千言,此时也都按捺住了,指着这里那里和她说着小时候的事。
  时不虞这时候是真的挺嫌弃自己记事早的,她一点也不想承认那些事真是自己做下的,太丢人了!
  可也因为那些清晰的过往,让她对这个家里褪去了陌生,多了许多归属感,脸上不知不觉就多了笑意。
  好好陪了陪母亲,又往各房亲戚的院子里走了走,时不虞说了声去收拾东西便带着丹娘出了门。
  她去了言宅。
  言宅的外墙上烟熏火燎的痕迹还在,时不虞想起那个夜晚不由得笑了,她还真是唱了好一出大戏。
  “姑娘!”门房又惊又喜的快步迎上前来:“您回来了!”
  “回来了。”见只有他一个人出来,时不虞就知道另一个机灵鬼肯定是往里边报信去了。
  “怎么还守着这里?你们这么能干,言管事要不给你们安排个好去处,你们就和他闹,扯他头发,揪他胡子,抱住他的腿不让他走。”
  门房看向门口,忍笑。
  时不虞往那一瞧,不是言则还能是谁。
  “怎么来得这么快。”
  “幸亏来得快,不然怎么知道您背后这么撺掇人的。”言则眼神幽怨,他好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以前姑娘在的时候还不觉得,反正什么事报到姑娘那里,姑娘都有立刻给出应对之策,他只要去执行就好。
  可现在什么都得他自己去想了,他才知道轻轻松松就能拿捏住所有事,还能举一反三想到更多的姑娘有多厉害。
  “什么撺掇,我可不认。”时不虞目不斜视的往里走:“总不能因为他们老实就一直把人按在那里吧?言则你这么坏的吗?”
  “安排,肯定好好安排!”言则说完这话自己也笑了,姑娘还是那个姑娘,真好。
  进了前院,时不虞就知道言则怎么来得这么快了,他就前院住着呢!
  “宅子里没有主子在,来禀事的又多,就索性搬到这里来了。”
  “你忙你的事去,不用管我,我就回来看看。”
  言则眼神复杂,他掌着京城风向,自然知道姑娘在宫中住了几日,今日由凤驾送出宫。
  这几日京城都在猜,忠勇侯府怕是要出个皇后了。
  可他和姑娘相处了两年多,却总感觉……不太好,若姑娘真有此心,今日便不会出宫。
  第546章 再回旧地
  都不必过脑子,脚自有意识的将时不虞带回了红梅居。
  她在院子外边停下来,看着满墙将谢未谢的三角梅笑了笑,第三个年头了啊!
  进了院子,看到换下宫装,换回以往衣着行礼的青衫和翟枝,时不虞恍然有种时空逆转的感觉。
  看着这个角角落落都熟悉的地方,时不虞用脚丈量一番,到处看一看,摸一摸,然后在风雨廊上坐下来,抓了把鱼食扔进荷塘。
  “丹娘,你去收拾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丹娘进了卧房。
  青衫把果茶送过来后,和翟枝进了灶房再未出来。
  时不虞就那么安静的喂了一下午鱼,眼看着阳光逐渐西斜,霞光漫天,再到天色昏暗。
  最后扔下一把鱼食,时不虞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撑着栏杆倾身往外看:“看在你们命大没被我吃掉的份上,祝你们鱼生快活!”
  一尾鱼突然跃出水面,水花四溅。
  时不虞笑了起来,看出来了,确实是挺快活。
  丹娘听着动静从待了许久的屋里出来:“书房里不知你要带些什么,我没动。”
  时不虞点点头,去了书房。
  这里是她两年多时间里待得最多的地方,哪本书放在哪个位置她都一清二楚,那些挂着的宣纸,她现在要从中找出谁的来都不必一张张去翻,能直接就找到。
  从宣纸的这头走到那头,任由那些宣纸从她头上拂过,来到书架前,摸摸那些书卷,看看那些舆图。
  柜子里,抽屉里,两年多来已经被她装得满满当当。
  最后,她在熟悉的位置坐下来。
  书案上每一样东西都放在她最习惯的地方,平时取用时都不必抬头看,手一伸就能拿到。
  将宣纸放正,时不虞拿镇纸压上。
  往砚台里倒了几滴水,时不虞托住袖子磨墨,到她平时用惯的浓度仍未停下,将今日的墨研得又稠又黑。
  再拿一支自己最喜欢的笔蘸得饱满,在纸上留下几行字。
  就好像,这两年多来的每一天。
  片刻后,她从书房出来,手里只拿着一本册子和一个小像。
  丹娘从那露出来的红色知道了,这是安殿下雕刻的小十二,披着红色的披风,笑得神采飞扬,平时就放在书案上。
  看她眼神落在手中的包袱上,丹娘道:“带上了你平时喜欢穿的几身衣裳和一些私人物品。”
  时不虞点点头:“走吧。”
  一路往外走,遇到的下人纷纷行礼。
  待走到前院,看到等在那里的罗青和言则,时不虞低头笑了。
  她记性好,刚才一路来遇到的下人再加上眼前这两个,言宅的人基本齐了。
  虽然无声,却是道别。
  罗青深施一礼:“姑娘辛苦了。”
  时不虞虚扶一下:“都不轻松。”
  罗青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他从头至尾都在殿下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她如同滚雪球般,将优势越滚越大,偏到己方阵营的人越来越多,短短两年多时间便成就大业。
  他虽然对她抱期待,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都是谋士,可他一步步走得小心谨慎,只能保本。
  而时姑娘大开大合,每一步都有用,最终串连起来成就大业。
  这就是差距。
  所以他早早调整方向,走了另一条路,从眼下的结果来看,显然走对了。
  他不是殿下身边最有用的那个,却是有限的几个能得殿下信任的人之一,这就够他受用一生了。
  时不虞却不管他怎么想,罗青在她这里远比不上和言则的交情。
  “我走了。”时不虞笑眯眯的:“将来再见的时候,希望你们都成为了更好的人。”
  言则知道姑娘不爱那些繁文缛节,便也只是深深一躬:“小的一定不让姑娘失望。”
  罗青同样承诺:“在下牢记姑娘的话。”
  时不虞摆摆手离开,步出大门时和门房也挥手道别。
  上了马车,从窗口那看着这烟熏火燎过的外墙,时不虞也小小的摆了摆手。
  再见啦!
  天黑了,御书房内也总算清静下来。
  计安看着那碟剥得干干净净的豆子,听言则禀报不虞去了言宅的事。
  挥退言则,计安笑了。
  这碟豆子,和在红梅居的那一个下午,就是不虞对他感情的具象。
  不虞选择离开,和他的不挽留一样,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给将来留一丝余地。
  “宜生,母亲用过晚饭了吗?”
  宜生回话道:“娘娘说等您一起用晚膳。”
  计安起身去往华羽宫。
  皇宫在京城只占据中间这一块,可若只有两个亲人住着,就空旷无比。
  丽妃回到这旧地方也不过几天,却感觉隐隐出现了幻听,抄经都静不下心来。
  母子俩对着一桌饭菜都有些食不下咽,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母亲可还有重要的东西在那个行宫别院?”
  丽妃不知他为何这么问,据实以告:“东西是有些,但都不重要了。”
  “那就让兰花姑姑再去一趟收拾收拾。”计安道:“我打算将计辰那些妃嫔都放到行宫别院去,好吃好喝的养着,再安排信得过的人守着,不会苛待了她们,您觉得如何?”
  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先例,太妃通常都是养在深宫的。
  丽妃提醒儿子:“她们身后各有家族,朝中怕是会有异议。”
  “明日大礼过后,我便会宣布此事。这个时间点上,他们不敢反对。”
  “想来你明日要宣布的也不止此事。”
  计安抬头看向母亲:“您不必担心,现在是求稳的时候,我知道轻重,不该提的一句不会提。”
  国师的提点在脑子里闪过,丽妃便也逼着自己不多问,不多说,点点头说起另一家子:“邹家该得多少就给多少,不必因为我的缘故多给。现在给得多了会撑大他们的野心,将来他们若做得好了再加恩便是。”
  “有您这句话,儿子安心许多。”
  “真正为你什么都想到了的是不虞。”丽妃轻叹:“她生怕事成后邹家这个外戚想要得太多,之前便特意上门敲打过,连你表妹都安排明白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订亲,连夫婿人选都是她推荐的。”
  计安垂下视线片刻,说起别的:“过段日子,待一切安定下来后,您出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