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情史_分卷阅读_127
  裴谨摇头,“非要谦虚?怎么不说我们之间心有灵犀。”顿一下,他笑问,“还记得我说要送你份礼物么?”
  好像是有这么个提法,而当时的原话似乎是——送你当聘礼。
  仝则笑得一笑,彼时不过当玩笑在听,此时此刻,他觉得再不认真对待,好像都有点对不起自己心口下方接近一寸长的伤疤。
  “是什么?”仝则眨眨眼,颇有兴味的问。
  裴谨起身,从外衣内兜里取出一封公文,“你的自由身。”
  打开来看时,和曾经大赦仝敏那封一样,只是上面还有着十好几个名字,仝则两个字夹在其中,除了姓氏,没有半点显眼之处。
  这个时点上他和皇帝勾兑此事,不用想,必是费了一番脑筋,夹带上这么些人,不就是为了不凸显出自己?
  裴谨的确是用青姬做了交换,内中故事并不足道,所幸小裁缝和他眼神一对,便即心领神会,没有再追问过程。
  “多谢。”看了半日,仝则只说出这两个字,心喜之情自是不足以言表。
  仝则当然是高兴的,这意味着什么完全可以想象。从前心心念念的钱财、自由他都有了,他可以离开京都,甚至离开大燕,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然而,时机似乎不大一样了。
  不知该说裴谨心机深沉还是用心良苦,仝则明知道他是一定要让自己喜欢,甚至爱上他的,最好这一切欢喜来的还要比他早才好。那么裴谨成功了,自己此刻的心境,的确已不想再离开。
  上辈子独善其身,从世俗意义上来说,仝则善得很是成功。不提艰辛,毕竟谁没有烦恼悲伤,和得到的成就相比,一切都是公平的。
  可如果这辈子依然那么活,远渡重洋,在异国他乡求得一份肯定,他突然就觉得那样的生活不可想象,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这是他的国家,正在蒸蒸日上日新月异,他想看着它成长,也想看着它强大,更想见证它变得越来越接近理想。
  诚然,他注定只是历史长河里的沧海一粟,生前不会风光无限,死后不会载入史册,将来也不会为后人知晓。
  但依然不能阻挡他来过,并且真真切切的努力活过。
  仝则脸上的表情变换着,从克制的暗涌到平静的欣喜,转折毫不突兀,落在裴谨眼里,分明又添了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目的达到了,他的小裁缝不再想远走高飞了——当仝则得到自由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可以选择,而不需要挣扎或是平衡就可做出的决定,一定会符合他内心最真实的向往。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冬夜苦短,仝则又有伤在身,俩个人各尽所能不大耗费体力的温存一刻,方才相拥而眠。
  翌日仝则醒来,裴谨已不在宅中,这本来没什么出奇,不料等到晚上,却还不见人回来,他问过正儿八经的裴谨亲卫,也只说大帅在商议受降、谈判等诸多事宜,恐怕是忙的不亦乐乎。
  裴谨这一走就是三个晚上,再回来时,却为仝则带回了另一份礼物。
  第89章
  这日直到夕阳西下,裴谨方从外头风尘仆仆的回来。
  打发了所有人,关上门,他脸上似乎隐隐藏着某种兴奋,虽没什么倦怠,却也掩饰不住一身的征尘。
  无论天气多冷,裴谨向来不过多加一件披风而已,此时解下来,仝则不必凑近也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硝烟味道,除此之外,还混杂了一股汗水蒸腾的热度。
  屋子里炭火生得旺,裴谨背上正冒汗,下意识解开领口,袒露出一片光滑的皮肤和笔直的锁骨,颜色比在京都时深了不少,加上汗水的点缀,看上去格外健美,甚至还带了种粗旷野性的力量。
  仝则盯了片刻,没敢再看下去,偏转视线,余光瞥见裴谨拿出一叠厚实的纸,不太像信件,他定睛再看,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公式和数据。
  “是那个大冢交代的,”裴谨说,“日不落号上的各项参数,其中几个数据非常有用。”
  他并没说那些你立了大功之类的客套话,眼睛里却分明写着信任和感激,仝则也觉得欣慰,略看看说道,“那就好,不能让英国佬专美于前,好东西嘛,当然要拿来分享,等改良了咱们的战舰,大帅一定更能横扫千军。”
  裴谨近来只要听到他说“咱们”这两个字,就特别容易心潮澎湃。究其原因,是因为他太了解一个冷静疏离的人要融入一段关系会有多难,是他花费了多少心血才得来的结果,不过现在再回想,一切都很值得。
  只是有点可惜了,这样好的氛围,配上这样俊俏的郎君,却不能和他日日夜夜厮守在一起。
  “小骗子,得了手这么兴奋?”裴谨端详仝则的表情,含笑道,“宇田小白脸效率颇高,回头你替我谢谢他。”
  仝则摸着下巴,边打量他边笑,“呦,大帅这是,不好意思亲口言谢?”笑罢又摇了摇头,“我的骗术不算高明,大冢是因为思念母亲心情急迫,加上这个诱惑太大,也确实少有人能够拒绝。”
  说完便即想起身边人,奇怪在第一时间,仝则甚至没想到自己的母亲,而是惦记起裴谨和薛氏之间那点子龃龉。
  倘若易地而处,换做是裴谨呢,有人以他的母亲做要挟,他会甘心就范么?
  裴谨一定是在意薛氏的,否则就不会有少年时代那些苛责自己的行为。仝则没听他亲口提过,也不知他愿不愿意说,然而自己凭空这样想着,倒是比第一次听李明修提及要心疼得多。
  如果能早点认识你,仝则默默地对自己说,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像曾经照顾陪伴裴熠那样,做你的伴读,当你的玩伴,成为相伴你一生的知己和朋友。
  若你有烦恼,可以找我倾诉;若你有悲伤,可以尽情在我怀里痛哭;若你感觉不平,可以在我这里得到一切想要的慰藉。
  ——我愿守护你的脆弱和坚强,陪你长大成人,与你呼吸相闻生死相关。
  裴谨见他一直出神,只从那微蹙的眉尖中便体味出他在琢磨什么,心里一动,笑道,“在想我和家人的积怨?替我不平?用不着,要真有人拿他们来威胁我,我是不会动心的,说不准还当那是挺好的报复机会。”
  说话间,他眉梢眼角全是坏笑,仝则眯眼看着,暗忖每每他做这幅表情时,说的话其实多半都不会出自真心。
  掩饰基于习惯,那么他心里始终还是在意的。
  无谓和嘴硬的人计较,仝则笑笑,转口问道,“定了哪天回去么?”
  “你不是还没好利索,”裴谨不愿多提这个,冲他招手道,“有东西要送你,过来看看。”
  又送礼物?仝则颇有几分无奈,瞥着他道,“你是抄了幕府家,预备送我银票么,那先说好,低于五万两就别送了,还不够我随便做几身狐裘的。”
  “少来,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过钱?不过这玩意还真是抄来的。”裴谨一面笑他嘚瑟,从怀里变出了一只盒子,“我觉得你会喜欢。”
  这么自信,仝则挑眉猜测,里头十有八九该是支枪,从前他送的那支被金盛那伙人缴去,丢在了茫茫西山里,弄得他从此再没有防身之物。
  而裴谨这人又是枪不离身,不光自己如此,更要求他也如是照办。
  结果盖子打开来,果不其然,和他猜想的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