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十四支箭矢发出,七根系着铜钱的细声无不应声断裂,七个铜子无不是方孔被射中!
  当赵宁勒住马缰绳的时候,场中鸦雀无声,目睹这一幕的将士,不是被震得目瞪口呆,就是连目瞪口呆都忘记了。
  众所皆知,马速越快,骑射的准头就越难,而且难度是成倍提升。可赵宁不仅马速快,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射中了七个铜钱!
  这样的骑射水准,放眼整个雁门军,都堪称绝无仅有!
  就连赵北望,都不敢说一定能做的比赵宁更好。
  赵宁没有下马,而是策马缓进,从一队队将士面前行过,如剑的目光在一个个桀骜不驯的骑兵脸上扫视。
  接触到他的眼神,刚刚再不服气再是愤懑的锐士,也不由得低下了头,不敢与赵宁对视。
  赵宁的声音依旧清冷:
  “如果你们的骑射之术,比黄指挥使差得还很多,那么当你们碰上北胡精骑的时候,你们都没有射出第二箭的机会。
  “在对方射出第一箭时,你们就已经命丧黄泉!
  “雁门关承平太久了,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懈怠成了什么模样!何为夜郎自大?说的就是你们!
  “现在,回答本将,一旦跟北胡的战争爆发,你们拿什么去跟对方作战?乙字营的队正、都头、指挥使们,你们就是这样训练将士的?”
  没有人答话。
  在赵宁的目光逼视下,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宁大吼一声:“现在就去继续训练,立刻,马上!”
  “是,将军!”
  “遵命,将军!”
  “卑职领命!”
  方阵前的校尉们,如蒙大赦,纷纷躬身领命,当他们转身面朝自己的部曲时,一个个都是双目发红,面色扭曲,一副恨不得要吃了自己的部曲的模样。
  安静的校场,顿时变得人声鼎沸。
  在校尉们嘶吼的军令声中,一队队将士回归训练位置。当他们再度开始训练的时候,都比之前更加拼命,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谁留着吃奶的劲儿,就会挨校尉的鞭子。
  赵宁再回到赵宁等人面前时,几个营中高级将官,都惭愧的低下了头,黄克捷面色惨白,更是犹如霜打的茄子,再也不敢看赵宁一眼。
  “将军的技艺,实在是高明,我等望尘莫及......”赵辛好歹还是说了一句话。
  赵宁没有再多说什么,冷着脸径直走向大帐。
  已经对赵宁心服口服的众将校,莫不小心翼翼的跟上。
  赵宁的骑射之术,那是在前世十年国战中,经历了不知多少生死恶战磨砺出来的,哪里是这些在太平军营中,坐井观天的校尉们能相提并论的?
  他刚刚的训话,也不完全是在立威,他说的跟事实相差并不远。
  天元部族这十几年,可是一直在征战,要不然也不会由一个小部落,成为拥有自己王庭的大部族。他们的战士久经沙场,那都是真正的精锐。
  无论是马军乙字营,还是雁门军,都需要刻苦训练才是。
  马厩里,正在给战马涮洗屁股的冯牛儿,远远看到了赵宁展现骑射技术时的英姿,并为之深深震撼。
  当将士们恢复训练后,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已经充满了斗志,双拳也是握紧了又握紧,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也要拥有赵宁这样的武艺!
  浑身充满力量的冯牛儿,低下头继续涮马的时候,手上的劲道就比之前大了许多,狠狠拉了下去。
  这一下立即刷疼了战马,战马先是昂首嘶鸣一声,随即便恼火的蹬出后腿,热血沸腾的冯牛儿,顿时被踢了个四仰八叉,摔倒在了马棚里。
  ......
  黄昏时分,赵宁离开军营,回到将军府。
  赵北望跟赵逊已经没在喝酒,而是一起坐在堂中饮茶。
  看到赵宁进门见礼,赵北望先是脸红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想起正事,便对赵宁道:
  “陛下有令,让我们出动精锐巡查草原,在各个部落耀武扬威,震慑北胡的狼子野心之辈。明日,你就带一千轻骑出关。”
  第一六六章 北上
  赵宁对皇帝的这份命令多少有些意外。他因为巡查长城沿线关防,耽误了一些时间,没想到今日刚到雁门关,明日就需要领兵出关。
  但也正因如此,皇帝的命令是早一步到的,如若不然,赵辛也不会在见赵宁的时候,就说他也应该要北上草原。
  赵北望让赵宁落座,接着说道:
  “一连四次,算上今日是第五次了,天元可汗都没有随使节队伍出现,陛下让天元可汗进京请罪的旨意,被天元王庭这般忽视,应该是已经有了怒火。
  “这也说明,天元可汗就没打算亲自去京城,这样一来,陛下让我们出动一批精锐北上巡视草原,就有给天元王庭施压,让天元可汗屈服的意思。
  坐在一旁的王柔花,见赵北望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便补充道:
  “陛下这也有试探天元王庭的用意,若是天元王庭就此服软也就罢了,若是还不能给出让陛下满意的表现,这就说明天元王庭,的确已经没有臣服大齐之心。
  “情况如果真是这样,雁门军,乃至山海军,都有可能北上征伐天元部族。”
  对赵北望跟王柔花的分析,赵宁当然认同。
  天元王庭即将攻打达旦部,这事他知道,可大齐朝野并不知晓。
  赵宁就算把这个未卜先知的消息说出来,因为没有证据,无法说清楚确切的消息来源,也难以取信大齐朝野。
  仅凭萧燕在大齐经营细作势力的事,还无法推断出天元王庭要在此时一统草原的结论。
  来雁门关的路上,赵宁就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让雁门军及时备战、出击,破坏天元王庭吞并达旦部的计划。
  其中最好的方案,就是他自己找个理由北上,找出天元部族要进行战争的证据。
  但这个想法并不容易实现。因为去年飞鱼卫贸然进入漠北活动,被天元王庭所察觉,已经让后者的各种行动变得谨慎。
  如果赵宁需要暗中行动,而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以大张旗鼓到处查探,那么这个目标就很难达到。
  眼下不同了。
  因为宋治这一份敕令,赵宁不仅可以大摇大摆去草原,而且还能带一支兵马。如此一来,除非是天元王庭想跟大齐立即国战,否则就很难对赵宁动手做什么。
  当然,难度依然是存在的。
  根据赵宁前世记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一个月后,大战就会开始。
  因为萧燕的事,如今形势发生了变化,天元王庭会不会比前世提前发动战争,还不得而知。
  赵宁沉吟片刻后问赵北望:“父亲要派多少兵马出关?”
  赵北望看了王柔花一眼,见后者微微点头,伸出一只手,道:
  “五队兵马,每队一千轻骑,随行不必携带辎重,沿路在各部族补充军粮。前四队各去一个王庭,第五队也就是你这一队,可以查漏补缺,自行决定去处。”
  听到赵北望这么说,赵宁瞬间就想到了很多东西。
  首先,出关的兵马不多不少。
  说多吧,一共才五千轻骑,而且是分散行动,不足以负担一场大战;
  说少吧,这毕竟不是北上去开战,而是巡视,天子使者的意味浓厚,五千兵马怎么都不少了。
  由此可见,皇帝的意思,似乎只是单纯的给天元王庭施压,从内心里并不认为,天元王庭现在敢跟大齐开战,而且有把握,这个行动能够迫使天元可汗屈服。
  其次,这五千轻骑要去四个王庭,就说明出兵巡查草原的,只是雁门军,东边的山海军,西边的陇右军都没有动。
  见赵宁沉思,赵北望再度开口:
  “你刚来雁门关,应该多熟悉军务、部曲,本来这事我没打算让你去,但你娘说,这事一旦叫你知道,你一定会主动要求去,而且你现在算是我们赵氏最聪明的人......”
  说到这,他忽然顿了顿,迅速瞥了王柔花一眼,赶紧补充:“最聪明的人之一!你去了草原,应该能看到一些普通将领看不到的东西。
  “我跟你娘都不适合轻易离开雁门关,陡然出现在漠北。故而这事就只能交给你了,这也是没给你安排具体去处,让你自行决定方向的原因。”
  王柔花看向赵宁,眼中不乏溺爱与骄傲,笑着道:“为娘的孩儿虽然尚且年少,但已经足以独当一面。”
  说着,还不忘白赵北望一眼,借机埋汰他两句:“不像你父亲,缺心眼儿,就算让他去草原,他也看不出什么,除非是别人已经把兵马摆到了关城前。
  “宁儿,到了草原,得当心一些,万一察觉到什么危险,不要逞强去揪什么明证,直接回来就是。
  “只要我儿看到了异常,即便是没有证据,我雁门军也能凭此出关北伐,灭了那天元王庭!”
  这话说得很霸道。
  赵宁这便意识到,王柔花对天元王庭戒备心很浓,认为对方的狼子野心很重,说不定就想到了,对方已经在准备战争。
  其实,这也是雁门关的赵氏核心族人,跟朝廷、皇帝在看待天元王庭上的差别。
  去年的代州之事后,赵氏上下普遍就对天元部族有了戒备心。
  像王柔花这个雁门军军师般的存在,出于自身所处位置和职责的考虑,就极有可能认为对方在准备战争,有大图谋。
  要不然,对方不至于派王极境修行者到代州,赵氏家主继承人还遭到了截杀。
  而在皇帝眼中,天元王庭再是强大,也只是在草原四大王庭之一,弹指可灭,对方断不至于敢对大齐边关有觊觎之心。
  所以,他更愿意相信,去年萧燕带着两个护卫出现在代州,就只是仰慕大齐繁华,到州城游玩。
  若非今年赵宁拔除了萧燕的细作势力,皇帝只怕还不会正视北胡,这就更不必说那些,一万个不愿意将门立功的门第官员们了。
  “父亲母亲放心,儿知道该怎么做。”
  赵宁说到这顿了顿,面容变得肃然,对赵北望跟王柔花道:“儿明日出关后,雁门军要立即进入备战状态,万一事有不谐,我们可不能贻误战机。”
  赵北望还在考虑,王柔花已经点头答应,“我儿放心,一旦你有什么危险,十六万雁门军随时都能出关接应,灭杀一切奸邪贼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目中的凶光与威严,几乎不能直视。
  赵北望见自己的夫人已经表态,也只能附和。这倒不完全是惧内,两人二十多年相处,他早就清楚,在动脑子这方面,王柔花比他自己要靠谱得多。
  临了,王柔花想起一件事,笑容温和又不乏戏谑之意的对赵宁道:“对了,你明天出关后,记得先去汇合杨氏那小妮子,而后你们就一起北上吧。”
  提起杨佳妮,赵宁的头就有两个大,但母亲大人在上,他也不敢质疑对方把杨佳妮弄到雁门关的决定,只能瓮声道:“她一个人跑去草原作甚?”
  “这小妮子啊,哪儿就好,就是不太爱说话,心思都在修行上。到雁门关没两天,她就说要去漠北砥砺修为,为娘也不好硬拦着。左右她身边也有高手护卫,就由她去了。”
  提起杨佳妮,王柔花眼里竟然带着跟看赵宁一样的神色,都是那样的溺爱。
  赵宁暗暗撇撇嘴,腹诽道:她的心思可不全在修行上,多半都在吃上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