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梁牧也一听,也觉得唏嘘。
  王南鸥又开口:“牧也,今天说起来了,我就多嘴问一句。当年,你在雀儿山……“
  他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临冲顶突然要折返。这件事其实他很早以前也问过,梁牧也当时满嘴跑火车,丢给他四个大字,说是“感觉不对“。
  梁牧也在电话线这边低声笑,他这才说:“我是被朋友拉过去的,登顶前一天晚上,才发现这个行动是杨立峰资助的,他想搞一个什么大学生登山队首攀记录。让我跟着,不过是借我的名字拍两张照片,到时候他再去发杂志吧。”
  “你真就从c3下山走了?“
  “不然呢。当时领队在c3还跟我说,四百米的路你一抬腿就上去了,举手之劳。我心说他妈的当年立峰探险在慕峰带团,试着救救陈念,也是举手之劳。向导无线电问大本营要不要救,大本营做不了决定,最后命令还能是谁下的?他不救,还不是怕救不成功,摊上人命,脏了他的名声。“
  “最后那大学生攀登队的照片……“
  “照片谁拍不是一样,我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唉……”王南鸥长叹一声,他理解梁牧也的心情。任何高山的攀登队伍心都要齐,一点间隙都容不得,何况是血海深仇。往前走一步,不仅是背叛挚友,更是背叛自己。
  梁牧也聊以前和立峰探险的过节,聊的心烦意乱,又想起一事,便岔开了话题:“对了,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当年在北坡咱俩做适应性训练,看到过……”
  他俩这一聊,又聊了半个多小时。挂上电话以后,他才又打开了电脑。
  池羽跟他说过他今年剩下十个月内的大致规划。fwt资格赛集中在二三月份,他接下来会很忙。
  惠斯勒这场三星级的资格赛比完之后,三月初在美国加州,kirkwood,四星级。三月中,在科州,copper mountain,三星级。然后是法国,les arcs,四星级。
  星级越高,赛事越难,积分越多。
  明年在新疆阿勒泰还有场fwt资格赛,只是一星级。可池羽说,如果到时候没有伤病,他倒是想去滑滑国内的大山。
  梁牧也翻了翻自己的日历。他回去以后,也要忙着整理斯阔米什这个月拍摄的素材,随后还有黎向晚帮他推掉的那个佳韵的广告。他的工作安排相对自由,提前两个月大概就知道会不会有空接项目。
  夏训他安排在新西兰。fwt的决赛,则是在来年冬天。
  这个计划若实施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等到那时候,他也会有底气,去回应池羽那个“以后”。
  他打开手机,就看到向薇薇刚发了几个短视频。点开一看,便是池羽白天在黑梳山的道外练习。向薇薇是在他身旁以第一视角拍的,显得大山道外格外险峻,和跳崖无异。而池羽穿着之前在钻石碗赛前训练时那件普通的黑色冲锋衣外壳,从头盔、雪镜到面罩全副武装,抬起刚愈合不久的右手大声喊“drop in”,随后就一个翻身,180度抓板,飞进下方有着厚厚积雪的雪道里。
  是他生命中很寻常的一天,和其他三百六十四天无异。
  做他们这一行的有个共识,就是凡事不能靠直觉,而是要靠理性。可是,和那天在山脚下等着池羽去救援高逸的那晚一样,他有种前所未有的笃信般的直觉,就是池羽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他那么纯粹而简单,像眼前这雪山。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池羽站在韦尔比耶的山巅俯瞰众生。
  梁牧也从不轻言梦想,他知道凡人为之付出的代价。代价之外,更需要时运和机遇。钱小仙也好,钟彦云、陈念也罢,都有着传奇般的职业生涯。而他是何其有幸,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陪伴他们和她左右,记录下其中精彩瞬间。
  可如今,神仙要入世,云彩散了去,流星也陨落。只有他的飞行家,还在继续飞行。
  他想拍中国最好的大山滑手,滑中国最好的大山。
  作者有话说:
  bgm: barber violin concerto op.14 ii. andante
  有点长,但写这一部分的时候,一直在听这首。没想到巴伯的协奏曲这么美。
  第46章 前夜
  大赛前夜。
  惠斯勒的这场fwt资格赛选的场地,好巧不巧,正是在蓝宝石碗。就是上个月高逸出事的地方。池羽怕他有心理阴影,根本就没问他建议。他找了别人帮忙录像,存在手机里。
  这次,黑梳山各个宝石碗都迎来了二十英尺左右的新雪,能见度差,可雪非常好,干而松软。
  和钻石碗那次挑战赛的雪况不同,这一场比赛有两个难点,如何在入碗池处控制速度,还有如何处理高速滑行带起来的流雪。
  池羽这几天都在闭关训练。他准备重现当年在考贝特走廊的表现,直接翻个跟头进入蓝宝石碗陡峭而狭窄的入口,然后迅速转变方向,逃离落地带起来的流雪,清出新的一条道,再找个石头做一个360抓板,最后高速流畅连贯地滑到终点结束。
  这两天断断续续一直在下新雪,所以对落地的容错率较高。看过天气预报后,池羽选择花较少的时间练空中技巧,而多数时间花在陡坡的粉雪滑行。粉雪滑行是高表现滑行中最累的一种,因为要把重心后移,所以很费左腿。自由式滑手的正反脚滑行都要精通,周五本来是他的“反脚练习日”,他给自己下了规定,一周至少一天只滑左脚在前。可为了避免左腿太过疲劳导致受伤,他又临时改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