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9章
  那颗独夫之心,也日益骄固!
  即便当上人间至尊,白重器也只是把江山社稷当成一家私产,考虑着该怎么传给几个儿子。
  这才约束勋贵官吏极严,动辄杀人抄家剥皮填草。
  即便像李鸿光、古少罄这等开国功臣,对付起来也毫不手软。
  因为到底是“外人”。
  看到纪渊低头思忖,许久无言。
  白重器双手负后,立于门槛后面。
  “咱这辈子,没想过做皇帝。
  哪怕压住小明王韩世洞,打翻陈洪基,踩死张久石,最后再跟玄天升龙道斗一场。
  当真坐上九五之尊的大位,咱也算不得什么明君圣主。
  李鸿光被斩首之前,咒骂咱是独夫横一世而终。
  嘿嘿,话不好听,却也没错。
  咱只对自家人掏心掏肺,可咱的大儿子,却把天下人都当成自家人。
  因此,四神不仅仅是与咱斗法,与含章对弈。
  须知道,太古时期,人皇治世,万民所向,仙佛退避。
  区区几个六重天,又翻得起什么风浪。
  城隍庙的这道门,又怎么拦得住咱!”
  纪渊听得这番话,好似霹雳横闪刺破迷雾。
  莫名念及他巡狩辽东,清扫掖庭九姓的香火野神时。
  曾经冒出过一个疑问。
  景朝治下,各府州郡县皆立城隍庙。
  一甲子间,无论贩夫走卒,亦或者牧守大官,皆要祭祀供奉。
  亿兆生灵的念力、愿力,又该何其庞大?
  “阴阳两界,人鬼殊途!
  天纲铁律,不得违反。
  圣人合道【酆都】,不得其位,就无法重返阳间,自如行走!
  可地祇神灵,却不受约束……实在是步步为营!
  这一切,都在太子殿下的料算之中么?”
  纪渊心头掀起微澜,那位常年居于东宫,以温和仁厚为名,兢兢业业勤政的监国储君。
  真能以人算,胜天算?
  “后生一点就透。”
  白重器抬手凭空画出一道玄奥符箓,好似酆都大帝敕令,人间至尊下诏。
  玄洲万方所立的城隍庙,所受的香火愿力,瞬间召之即来。
  “原来是……塑造金身。”
  纪渊恍然,亿兆生灵祭祀供奉一甲子的香火愿力,乃是给这一尊号为“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皇”的天下城隍。
  塑造金身所用!
  浓郁至极,化为实质的袅袅香火,几如一挂天河洪流。
  从中洒出灿然无比的厚实金粉,层层覆盖于香案供台上的城隍爷神像。
  轰!
  如同冬雷震震,发出大响!
  正殿之中,威严庄重,手持短笏的城隍爷像是显灵。
  径直走下供台,对着双手负后的白重器就是一拜。
  随后如影随形,融入其身,化为地祇神灵所独有的无量圆光!
  白发老者面容肃然,回头望了一眼大红蟒袍,轻声道:
  “后生,可愿跟着咱走一遭人间?”
  纪渊微微躬身,欣然道:
  “遵圣人旨。”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
  皆是轻而易举,抬腿跨过城隍庙的门槛。
  ……
  ……
  与此同时。
  端坐莲台的大不净菩萨,兀自感到一阵压抑不下的浓烈惊悸。
  好像大难临头,乌云盖顶也似。
  笑如弥勒的欢喜表情,陡然凝固。
  将双目满是震骇地打向幽幽暗暗,空无一人的城隍庙门。
  雄厚无比,好似闷雷的沉沉声音穿云裂空,响彻传荡整座皇城,乃至万方天下。
  “天为帐幕地为毡,日月星晨伴我眠。
  夜间不敢长伸脚,恐踏山河社稷穿!
  这人间,二十年未来了!”
  整方天宇虚空,都像被重重挤压。
  大不净菩萨眼中所映照出来的白发老者,身量无限拔高,好像要顶破穹隆,踏碎十方。
  “贼和尚,堵这么久的门,也该送你上路了。”
  白重器一步跨出,气势霸烈,宛若把层层叠叠的太虚都给撞开。
  无可计数的道则法理,像是星斗生灭,明暗不定。
  五指张开,便是一掌打下。
  喀嚓!
  怒尊麾下大魔,执掌“血肉衍生”之权柄的大不净菩萨。
  猛然像琉璃砸地,摔得粉碎!
  本该滴血重生,粉碎衍变的无上躯壳!
  一次又一次被碾成海量微尘,难以成形!
  这位困于阴世二十年,几可言不见天日的景朝圣人。
  时隔二十年,甫一出手。
  便是天惊地动!
  好似于他而言,打杀一尊大魔,就如驱走苍蝇般随便任意。
  白重器轻轻抬头,像与天地帷幕背后的庞然虚影对视,昂然道:
  “试问虚空四神,可敢来此人间!”
  第594章 强中未有强中手,千峰不及此峰高
  试问虚空四神,可敢来此人间!
  白重器昂首向天,身形伟岸。
  大有摩弄乾坤,宰执万方的至尊之势。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时间天地轰隆大响。
  无垠太虚如层层帷幕洞开撕穿,迸发大片滚滚耀眼的混沌雷霆!
  须臾之间,周遭万里尽被异象遮蔽,沉闷可怖的洪烈爆鸣充塞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