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徐后传_分卷阅读_84
  次日,徐达沐休在家,常年的军旅生涯,习惯闻鸡起舞,天没亮就把二儿子从被窝里踢出来,父子一起去校场练剑。
  徐增寿叫苦不迭,徐达一鞭子抽去,骂道:“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时,吃住都在军营里,至今也甚少在家里享福,你这个混球还贪恋被窝,一事无成!”
  徐增寿往地上一滚,避开了鞭子,大声叫道:“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您和大哥辛辛苦苦挖坑栽树,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人有一事无成、混吃等死的资格吗?您莫忘了建功立业的初心啊!”
  不忘初心?难道老子的初心就是养出你个废物儿子来!
  徐达气得又抽了一鞭子,徐增寿武功不行,逃命本事一流,往后翻了个跟斗,再次躲开了。
  徐妙仪穿着一袭练武的短打,踏着晨光骑马而来。徐达一见女儿,顿时气消了,说道:“乖女儿,这时候还早,怎么不多睡会?”
  徐增寿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顿时觉得自己一定不是亲生的。
  徐妙仪翻身下马,笑道:“早起看爹爹耍猴。”
  刚才徐达抽得儿子打滚翻跟斗,可不就是街面上的耍猴嘛。徐增寿一点兄长的尊严都没有
  了,“喂,说话放尊重点,说谁是猴呢。”
  徐达瞪眼过去,“笨手笨脚的样子,猴都比你机灵点!”
  反正说什么都是错,徐增寿干脆闭嘴了。
  徐达问道:“你起那么早作甚?”
  徐妙仪说道:“爹爹公务繁忙,难得在家,当然是想抽空请教爹爹了。”
  徐达问道:“你要请教什么?”
  校场上十八般兵器俱全,徐妙仪独独挑了一把徐达常用的重剑,笑道:“爹爹武功盖世,当然是请教武艺了,难道向您学绣花不成?”
  言罢,徐妙仪居然眼神一凌,毫无征兆的握着重剑径直朝着徐达劈刺而来!一旁徐增寿吓得大叫:“爹爹小心!”
  徐达不愧为是开国大将,他淡定在站在原处,纹丝不动,观察着女儿的动作,直到重剑即将劈到面面门时,才侧身举起兵器架上的长矛隔开重剑。
  徐妙仪一击不成,再次旋身劈刺,每一剑都尽了全力,似乎是拼死相搏。仿佛面前的不是亲爹,而是仇人似的。
  徐增寿顿时觉得,妹妹一定吃错药了。
  徐达双手持矛,只是防守,并不主动攻击,父女两个的身影在校场上辗转腾挪,刀光剑影,旁观者徐增寿暗自捏了一把汗:妹妹要做什么?连大哥和父亲对招时,都不曾这样动真格,这样打下去要出事啊!
  哐当!
  徐达终于出手反击了,只一招,就挑落了徐妙仪手中的重剑。徐妙仪喘息未定,正要捡起重剑再次出击,冷不防围观的徐增寿在地上又打了个滚,将重剑抱在怀里,插科打诨说道:“小比怡情,大比伤身,今日到此为止。”
  这是化用了赌场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之语,看来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没少进赌场,徐达又狠狠瞪了徐增寿一眼。
  徐增寿脸皮厚,装作看不见,紧紧抱着重剑不肯给徐妙仪。
  徐妙仪也不强求——她拿起了兵器架上的双刀!朝着亲爹斩去!
  唉,要是儿子和女儿换一换就好了。徐达暗道,手里的长矛疾如闪电,一片破空之声。
  父女两个酣畅伶俐的打了一架,徐妙仪手中双刀再次被挑落,说道:“爹爹,这下知道女儿的弱点和长处了吧?您因材施教,教我如何更进一步。反正我早晚都会出嫁的,留在爹爹的身边日子不多了,希望以后爹爹把我当半个儿子看待,教我一些人生经历吧。爹爹,女儿想要的不是宠爱。”
  ☆、第85章 再起风波
  早上习武过后,徐达有朋友来访,去了前厅迎客。徐妙仪和徐增寿留在校场整理兵器,徐增寿擦着一杆□□,问道:“妹子,不过是一场比试而已,何必一副豁出去以命相搏的样子?吓死我了。”
  徐妙仪将双刀搁在兵器架子上,说道:“你不懂的,你可以整天整夜的和常森在外头玩乐不回家,想去哪里就去那里。身为女子,关在宅门内,犹如金丝雀般不得自由。我是在争取可以自由出行的特权,当然要拼出全力了。”
  徐增寿叹道:“爹爹和我都宠你、疼你,几乎一切都依着你,你还不满足啊。”
  徐妙仪板着脸说道:“我是个人,又不是什么狗儿猫儿的小动物。宠爱算得了什么?别说现在父兄疼爱了,哪怕是将来嫁了人,丈夫的宠爱也不是我想要的。”
  徐增寿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徐妙仪想了想,说道:“我也说不出来是什么。简单的说,就是尊重我的想法,把我当做一个正常的人看待,有自己的态度,有自己可以安身立命的本钱。喜怒哀乐发自内心,不用依附于任何人,哪怕这些人是我的父兄,我的丈夫,甚至我的孩子。”
  “如果连自由出行的资格都没有了,那么我说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关键是,如果不能自由出行,或者只要出行,身边就跟着一群徐家的护卫,还有丫鬟婆子,徐妙仪根本无法脱身去寻找图里的张士诚密藏啊!
  原本还想以徐家大小姐的身份,通过徐达的手去查谢家往事的。可是徐达为了避讳,已经明言不可能沾上谢家任何事情,这一条已经是死路了。
  现在又和明教断绝了来往,想要像以前那样利用明教的人脉和力量也不可行。所以必须要通过永安郡主提供的秘藏图,暗地里查访,完全靠自己了。
  徐增寿却顶着一张二皮脸说道:“你不稀罕宠爱,我稀罕啊!我多么希望爹爹能够也能对我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不要总是打我、骂我。”
  徐妙仪问道:“可以啊,代价是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整天忙于家务或者绣花写字,你愿意付出这种代价吗?”
  徐增寿连连摇头,“我是个男人嘛,在家里坐不住的。”
  徐妙仪也要摇头说道:“没有谁天生就应该被关在家里的。所谓宠爱,其实以爱的名义为牢,困住女人的手脚和心性,让她们心甘情愿关在家里罢了。”
  徐增寿问道:“妹子,你想要干嘛?”
  徐妙仪说道:“反正我不想像大嫂那样,困在内宅中,练蛊似的和一群女人撕咬互斗,活生生的把自己练成了一个蛊王。”
  蛊王?传说南边人练蛊,将各种毒虫放在一个盒子里,埋在地下,几年后挖出来,唯一存活的那个就是蛊王。
  想到这里,徐增寿起了鸡皮疙瘩,“哪有这么夸张,妹子,你想左了。”
  徐妙仪将手中宝剑入鞘,“你们这些男人啦,总是幻想妻妾和谐、姑嫂和美、婆媳亲如母女,欺人且自欺着,但愿长欺不愿醒,你开心就好。”
  金陵城,白塔巷。
  吱呀!
  周王朱橚推开了一个临街铺面的大门,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味扑面而来。
  一旁朱棣说道:“五弟,这个铺子是给你的,周围住的都是平民百姓,以后得空便来这里行医吧。”
  “多谢四哥。”朱橚明显瘦了许多,一袭黑色道袍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宽大,空荡荡的。他走进药铺,一直顶到了天花板的一排药柜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梯子上往搁药的抽屉上贴药名的红签。
  “五郎,你来的正好,帮我往标签上涂上浆糊。”徐妙仪回头笑道。
  “浆糊熬好了。”宋秀儿从隔间端了半盆还冒着热气的白浆糊,对朱橚笑道:“朱五郎,整天闷在家里作甚?大好男人,正是做事的时候,连我一个小女子都当了胭脂铺的小老板呢。”
  阿福赶着马车回来了,乐呵呵的说道:“我买了鞭炮,还请了戏班子过来吹打,今日定开张大吉。朱大夫,我在徐家瞻园那里住不惯,到你的药铺看门打杂好不好?”
  三个月了,旧情人变二嫂。唯有这些人依然想着他、挂念着他,朱橚有些眼热,几乎要落下泪来,“福叔不必客气,只要你能来,我肯定欢迎的。”
  阿福马上拱手叫了声东家。
  朱橚挽起衣袖,帮忙在红签上抹着浆糊。朱棣见弟弟渐渐走出了阴影,心下高兴,说道:“这个药铺除了阿福这个旧人还在,其余都是父皇派出亲兵都尉府用来保护你安全的探子,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些了。”
  朱橚说道:“父皇能够答应我出宫行医,已经让四哥费心了,我不敢奢求太多,有个地方可以继续研究医学即可。至于其他,我都不指望了。”
  朱橚的言语眼神里,有种抹不去的寂寥。他一直在亲哥哥的保护之下,保持着天真无邪,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恶意。
  而王音奴的出现,将他的天真彻底击溃了。关于爱情、关于婚姻,甚至政治前途都懒得理会了,只想一门心思的实现自己医学大家的理想——起码草药不会骗人吧!
  周王朱橚沉浸在各种药材中,细心呵护着每一片草药,就像对待情人似的。都说草木无情,其实草药可以救命的,而人心险恶,冷漠无情!
  还是草药比较好,永远不会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