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我来自远方 第38节
  第40章 北部来客
  阿普陛下站在高处,见那名雄虫似有察觉,终于淡淡收回了视线。他有一下没一下转着自己指间的宝石戒指,一双手保养得宜,修长有力,依稀还能窥见当初征战沙场的痕迹。
  “尤斯图,我想这门婚事大概可以定下来了,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伽因吧。”
  几名皇子今天皆都到场,独独缺了八殿下伽因,对方一惯孤僻,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此刻大抵还在房间待着。
  尤斯图与伽因的关系极为微妙,闻言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我去告诉他?”
  年纪稍长的五皇子不动声色拽了一下尤斯图的袖子,不想让他把局面闹僵:“小七,陛下让你去你就去,等会儿宾客就都到齐了,去把伽因叫出来吧。”
  尤斯图心想去了也是白去,又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见兄长发话,只好转身离去。
  都说帝王之家亲情淡薄,这话对,也不全对。尤斯图与伽因年龄相近,原本是几个兄弟之中关系最好的,直到对方上战场受伤,关系就一日比一日疏远,一日比一日僵硬,每次见面都闹得剑拔弩张。
  尤斯图尚未走到房间,就凑巧在长廊处遇见了伽因,他看见那抹身影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来,无意识停下脚步,把手缓缓插入口袋,静默一瞬才道:“陛下让我告诉你,你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如果不出意外,就是那名来自三等星的贵族。”
  如果说尤斯图是所有皇子中最璀璨夺目的一颗明珠,伽因大抵只能算是一颗毫不起眼的沙砾,暗淡无光,且存在感为零。
  明明二者面容相似,境遇却天差地别。
  伽因听见尤斯图的话,脚步微微一顿,却连头也未抬,只是睨着地上花团锦簇的地毯,在明亮的灯光下低头笑了笑。他面色终年都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唇色却偏偏红得好似鲜血染就,灯影绰约,让他看起来形如鬼魅。
  “是吗?”
  伽因看起来不甚在意,风轻云淡得好似与他全然无关,反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那我要恭喜你了,尤斯图。”
  尤斯图皱眉不解:“恭喜我什么?”
  伽因不语,只是步伐缓慢地走到他面前,随手拨了拨尤斯图领带上那枚红宝石领夹,意味不明地轻叹了一口气,明明是恭喜的话,听起来却像绵绵阴雨一般潮湿让人不适:“当然是恭喜你婚事将近,听说对方是一名血液纯净度有100%的雄虫,与你很相配。”
  尤斯图面无表情盯着他:“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未来的雄主是什么样子吗?”
  伽因仍是笑,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声音轻轻淡淡的:“听说过了,愚蠢丑陋,是个傻子,与我这个瘸子很相配……”
  尤斯图最恨他这幅自暴自弃的模样,闻言直接揪住伽因的衣领将他按在了墙上,暗红的眼眸因为愤怒而显得危险异常,咬牙切齿问道:“你一定要活成这个鬼样子吗?!”
  伽因任由尤斯图攥住自己,没有任何要还手的意思,就像凋零破碎的花瓣,任谁都可以过来踩上一脚,最后的结局却只能是被寒风吹落悬崖。他拍了拍自己的那条瘸腿,懒散而又颓靡地拖长了声调笑问道:“尤斯图,你第一天才知道吗,我只能这么活着了。”
  伽因隐于廊角阴影处,成功避开了所有光亮,他的身躯并不健康,似乎也并不渴望着被医治。
  尤斯图无声攥紧指尖,盯着他一字一句阴沉道:“我真恨你当初没有死在前方战场上!”
  伽因听见他的话,笑意渐淡,终于正眼看向他:“我与你所想一样,尤斯图。”
  “我真希望我当年死在了战场上,那样就会如君父一般,被萨利兰法的历史永远铭记,不必结婚,也不必诞育子嗣,贡赫德拉的血液也将随我一同死去……”
  伽因语罢,终于缓缓站直身形,也拨开了尤斯图的手,一字一句低声道:“可我偏偏活着。”
  可他偏偏活着。
  外界记住的仅有他的残疾与屈辱。
  ……
  伽因离开了,背影一瘸一拐,走得很慢,当尤斯图回头看向他时,这才发现对方的脊背多年来其实一直都挺得很直,只是大家都喜欢看向他那条残缺的腿。
  尤斯图在原地静静站立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莫名感到一阵悲凉。他闭了闭眼,片刻后才整理好心情,转身下楼。
  彼时四军之中各个派系的将领都已抵达宴会,各式各样的军服混杂其中,就像一张庞大而又复杂的关系网。不过长辈与长辈交谈,年轻后辈们聚在一起,倒是泾渭分明。
  尤斯图端着酒杯下楼时,恰好看见几名从远方赶回的战友正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直接走上前去加入其中,拍着他们的肩膀问道:“你们几个在说什么悄悄话,也让我听听?”
  “尤斯图?!”
  费尔南少将看见尤斯图,不由得面露惊喜,直接走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重重锤了锤他的肩膀:“好久不见,你这家伙,我们可有足足一整年没见过面了!”
  诸皇子之中,尤斯图军功最盛,早年间他们都曾一同上过战场,情分非比寻常,其余的几名将领见状也都纷纷上前与他拥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尤斯图平常大多数时候都臭着一张脸,此时看见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好友,也不禁流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容,与他们纷纷碰杯,挑眉问道:“你们还没告诉我,刚才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白兰德出身于南部的音察邰特,是虫族大大小小部族中性格最为温和的一支派系,他们虽不嗜杀,但听力和目力极为灵敏,因此多半负责帝国的情报工作。他闻言笑着与尤斯图轻轻碰杯,浅浅的蓝眸如月色般温柔:“殿下,难道您没有听说吗?”
  尤斯图反问:“听说什么?”
  白兰德不动声色指了指二楼,那里正站着阿普陛下,还有几名帝国上将:“据说萨利兰法出现了一名血液纯净度为100%的雄虫,那位阁下今天也会到场,您一直久居帝都,难道就没有听说吗?”
  尤斯图闻言微不可察一顿,正欲说话,却被费尔南抢过话头戏谑调侃道:“白兰德,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尤斯图殿下对雄虫那种生物严重过敏吗?别说纯净度是100%,就算后面再加一个零他都不会感兴趣的。”
  尤斯图:“……”
  不知是不是尤斯图厌恶雄虫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此时不止是费尔南,就连一向冷峻少语的阿克斯少将也轻轻晃着酒杯,言简意赅道:“白兰德,不要再提‘雄虫’这两个字了,殿下会生气的。”
  白兰德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可那只雄虫的血液纯净度足足有百分之百,殿下还没有伴侣,万一虫帝想撮合他们呢?”
  他虽然负责情报工作,但久在异星,消息难免滞后,不知道尤斯图与路远早就是一对儿了。
  费尔南心想怎么可能:“得了吧,就算陛下同意了,尤斯图也不会同意的,这个家伙当初可是发过毒誓,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会让雄虫碰他一根手指头。”
  啪!
  他们每说一句话,尤斯图就感觉自己的脸上狠狠挨了一耳光,除了火辣辣还是火辣辣,最后只能借着饮酒的动作试图遮掩尴尬,从头到尾连声都不敢吭。
  真该死,早知道自己当初就不该胡言乱语,等会儿这些家伙如果知道自己喜欢路远,岂不是会被他们笑掉大牙?
  尤斯图无声闭眼,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的疼,已然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想不开跑过来找他们叙旧。然而就在尤斯图接下来准备全程保持缄默的时候,话题却偏偏找上了他。
  白兰德处于职业习惯,难免多问了两句:“殿下,您见过那只雄虫吗?他是否真有100%的血液纯净度?”
  尤斯图言辞模糊:“应该……应该有吧。”
  费尔南哇了一声,直接搭住尤斯图的肩膀,八卦兮兮地凑过去问道:“那他应该长得很漂亮才对,尤斯图,那位阁下长得好看吗?”
  尤斯图闻言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些家伙该不会想和自己抢伴侣吧,暗自磨牙道:“费尔南,不要问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就算好看也没你的份。”
  费尔南用双手搓了搓胳膊,啧了一声,很明显心有余悸:“我疯了才会去凑热闹,你没看见吗,情报司长、警务司长,四公六爵都齐齐到了个遍,我敢发誓陛下开军机大会的时候他们都没到这么齐,我一个小小的少将凑什么热闹。”
  就在他们说话间,只听外间忽然响起一阵飞行器降落的声音,显然又有一位宾客到来。宫殿长廊外的侍者微微躬身,声音隔着雕花玫瑰窗传来,有些模糊不清:“萨菲尔上将,请进……”
  白兰德听力敏锐,闭眼倾听片刻,然后笑了笑:“是萨菲尔上将。”
  尤斯图闻言心跳不禁漏了一拍,心想那岂不是路远也过来了?他脚步微动,下意识就想过去,结果被身旁这几名战友死死盯着,实在迈不开步伐。
  而另外一边,路远已经和萨菲尔上将步下飞行器,在宫殿门口由警卫验身卸去配枪后,一齐走入了宴会大厅。
  今日到场的贵族本就是冲着传说中的100%纯净度雄虫而来,故而每每有宾客到来,他们都会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下意识看向门口,幸而这次终于没有让他们失望。
  只见萨菲尔上将自大门的红毯一头走来,身后赫然跟着一名生面孔的雄虫。对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宝蓝色礼服,低调不失奢华,修长精壮的身形和深邃俊美的五官一度让虫怀疑他的性别,然而那神秘的黑发黑眸却又无声坐实了他的身份。
  很显然,萨菲尔上将身后跟着的那名雄虫就是路远,宴会厅因为他的出现有了片刻寂静,有虫惊叹于路远夺目的外貌,有虫暗自惊讶路远足足100%的血液纯净度,一时间各式各样的目光交织成网,密不透风将他裹入其中。
  就连费尔南他们见状也愣了一瞬,呆呆出声道:“虫神啊,怪不得这位阁下的血液纯净度如此之高,实在是太漂亮了……”
  雌虫虽然强大,却同样渴望着拥有一位让他们心甘情愿臣服的伴侣,萨利兰法的雄虫大多清瘦单薄,像路远这般气息锐利的实在少之又少,眼神漫不经心一瞥,荷尔蒙爆棚,少有雌虫能够抵挡得住。
  尤斯图虽然已经提前见过路远试穿礼服的样子,但见对方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华丽奢美的宫殿中,还是有了片刻失神,脑海中莫名浮现路远在医院夜深人静时,将自己抵在病房床上扒光军服狠亲的场景,腰身一阵发软。
  真要命……
  尤斯图想起路远说两年之后才能结婚,眼神莫名暗了暗,但愿对方能够把持得住吧。
  费尔南显然对路远抱有极大的兴趣,用胳膊轻轻撞了撞身旁的阿克斯少将,压低声音问道:“我们要不要上去与那位阁下搭话,他看起来很受欢迎的样子。”
  阿克斯少将却淡淡道:“那位阁下并不一定会搭理你。”
  他说的不全然是假话,路远刚一进场就被那些贵族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在了其中,想和他攀谈拉关系的虫不计其数,甚至有不少都是军部高层。雄虫大多傲慢,而这位纯净度为100%的阁下只怕更甚,费尔南去了大概率会碰壁。
  白兰德心思细腻,笑着提出了一个建议:“你可以让殿下去帮你搭话,那位阁下兴许会卖几分面子,不过一定很难。”
  费尔南闻言正欲说些什么,却见那位自从进场就吸引了所有宾客目光的雄虫阁下似乎在寻找着谁。只见对方环视四周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他们这里,然后和萨菲尔上将低声说了句话,挤出宾客包围圈,径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完!蛋!了!
  尤斯图看见路远朝着这边走过来,脑海里只有这明晃晃的三个大字,他下意识转过身背对着路远,尴尬而又无措,满脑子都在思考着等会儿该怎么和费尔南他们解释。
  路远并不习惯在这种全是生面孔的聚会里待着,故而一进大厅就四处寻找着尤斯图的身影。然而当他好不容易在舞池旁边发现尤斯图,却见对方举止古怪,一直回避自己的目光,虽然面色如常,但那红得滴血的耳朵与银色的发丝对比起来实在不要太明显。
  嗯?
  路远心中淡淡挑眉,难免有些疑惑。他见尤斯图身旁还站着几名军雌,为了不使自己的举动太过突兀,从一旁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酒,这才朝着他们那边走去。
  费尔南他们眼见路远朝这边走过来,已经被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傻了,纷纷面面相觑,好不容易从呆滞中回神,连忙站直身形朝他行了一个贵族礼:
  “阁下,很荣幸见到您。”
  就连白兰德与阿克斯也脱下军帽致意,以免路远觉得他们失礼,只有尤斯图全程一动不动,低头悄悄用眼神打量着路远,像一只偷了萝卜怕被发现的兔子。
  路远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大概猜到这几只雌虫应该是尤斯图的朋友,出于尊敬,微微颔首回礼道:“很高兴认识你们。”
  路远不口吐芬芳骂娘的时候,声音其实很好听,低沉富有磁性,落在雌虫耳中无异于天然诱惑剂。
  费尔南闻言再次出现了短暂晕乎,显然没想到路远不仅身份贵重,还如此有礼。他见一旁的尤斯图好像木头虫,暗中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提醒道:“尤斯图,你太失礼了,万一那位阁下责怪怎么办?”
  尤斯图只好尴尬站直身形,顶着路远似笑非笑的目光,硬着头皮行了一个问安礼:“阁下,很高兴认识您。”
  白兰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不经意落在路远的红宝石领夹上,发现和尤斯图竟然是同款,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和讶异,却安静没有出声,笑而不语。
  他大抵觉得很惊讶,没想到对一向对雄虫没有好脸色的尤斯图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而且目测陷得不轻。
  路远没有戳穿尤斯图,低咳一声,忍笑与他碰了碰杯:“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尤斯图殿下。”
  尤斯图闻言更安静了,低头喝酒,就是不吭声。但身后无形的尾巴摇得雀跃,显然对路远的话感到很高兴。
  费尔南不明白气氛为什么这么奇怪,无意识挠了挠头,但为了避免冷场,他只能开始四处找话题:“阁下,您看起来好像很面生,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您。”
  路远嗯了一声,有问必答:“我以前住在别的星球,刚来帝都不久。”
  费尔南的性格相当直接:“那您喜欢什么样的雌虫?”
  路远一噎,罕见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尤斯图身上,却见对方已经悄悄竖起了耳朵,没有丝毫要帮忙解围的意思,很明显也想听听路远的答案。
  “我……”
  就在路远斟酌着该怎么回答时,只听外间忽然响起一阵骚动,像是又有什么大人物来了,他适时止住话题,下意识抬眼看向门口,想知道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尤斯图他们耳力灵敏,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微微皱眉,语气低沉道:“是北部虫族的那些家伙,他们竟然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远:尤斯图,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尤斯兔:(〃'▽'〃)被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