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书_分卷阅读_298
  启基,皇帝突然转头看着太后,眼中似是惊讶也似是怀念。自父皇去后,有多少年再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以至于皇帝都忘记,原来他也是有名讳之人。
  太后那带着悲怆的叫声,似乎将皇帝心中那一丝丝温情勾起,他看着面前头发花白脸上早已皱纹满面的人,那一抹心酸也上了心头。
  二十年过去了,父皇走了二十年,母后也老得让他放佛再也不认识一般。皇帝脑海中突然记不起太后年轻的风华来,他只记得母后出身高贵,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可是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美貌却没给她带来帝王的恩宠。
  “母后,”皇帝也叫了太后一声,轻声道:“朕真不是有意要砸伤小六的。”
  太后冲他伸了一下手,轻声道:“母后知道,母后就是太着急了。”
  皇帝站了起来,走到太后的身边,终还是握住她的手,即便有着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保养,可这双手还是犹如上了年纪的树皮般,干瘦又布满皱纹。
  太后此时浑浊的眼眸还是泪光闪烁,她说:“母后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你和小六,如今小六突然这般,我太着急,我怕你们兄弟二人……”
  太后的话没有说出口,可是眼泪在眼眶中转了转动,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年老之人泪腺不发达,并不容易哭出来,可见此时太后是真的伤心到了极致。
  皇帝并非泯灭良知的人,此时见太后哭成这般,轻声道:“小六是朕的亲弟弟,我从小将他养大,又怎会和他生分了呢。”
  太后听到他的话,犹如放心了一般,一边点头还一边念念不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你们兄弟可不能生分了呀。”
  待过了许久之后,里面总算有了动静,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宣召而来。待里面有了动静,立即便有人出来,回禀道:“皇上,王爷的外伤微臣等已处置妥当。而王爷额头之伤乃为玉石所伤,头乃是身体中最重要的部分,一旦被外力撞击只怕会有后遗症状出现。”
  “后遗症状,什么后遗症状,”太后惊叫着问道,她抓着手中的帕子,那眼神险些将太医灼通。
  太医不敢抬头,皇帝便紧跟着问道:“究竟会有什么后遗症状?”
  皇帝虽然有种混不吝的执拗劲,可那都是在小节上,他宠信出家人也好,在男女之上有些风流也好,说到底那是皇帝的私德,只要皇帝坚持,最后大家就是看看笑话而已。
  而陆庭舟是皇帝的亲弟弟,他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砸出个好歹来,这天下悠悠之口只怕是再也堵不住了。皇帝这会也怕背上苛责弟弟的名声,况且这还是亲弟弟呀。虽然太后此时退让了一步,要陆庭舟真的有个好歹,皇帝几乎都能肯定,太后定不会轻易罢了的。
  “后遗症状还要等恪王府苏醒之后,臣下等才能仔细观察,”太医说道。
  皇帝这次忍不住动怒,他咬着牙问道:“那恪王爷究竟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这会太医终究忍不住颤抖了,他仔细斟酌,可是感觉哪一个回答都会惹怒上首的任何一个人。
  “按理王爷早该苏醒了,可是如今却迟迟不醒,臣下实在也不知王爷究竟什么时候能苏醒,”太医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将此话说出来。
  此时谢清溪已经在宫门口等待了,没一会就见有人匆匆而来,只见一个身材清瘦的太监一路走到恪王府的马车旁边,站在车外恭敬地说道:“王妃娘娘,奴才富海来接娘娘去瞧王爷了。”
  此时马车的车门被打开,慢慢地一双绣鞋出现顺着梯子下了马车。富海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人,肤若凝脂,眉若远山,眼如星辰般晶亮,此时脸上虽面无表情,可却丝毫无损佳人的倾国倾城貌。
  可此时她怀中抱着一块白布,再仔细看了眼,好像里头裹了个东西。只是这东西实在是太大了,让她抱了个满怀。
  “娘娘这抱的是什么,不如交给奴才吧,这可实在是怪累的,”富海讨好地说道,他是乾清宫的二总管,能让他主动讨好的人可不多,这位王妃就是一位了。
  “谢公公,不过汤圆不喜别人碰它,我抱着它便好了,”谢清溪颔首说道,便又说:“还请公公前头带路吧。”
  谢清溪离得远远的,就看见殿外跪着一排的人,有穿着亲王服饰的,也有穿着皇子服的。待她拾街而上时,众人就看见一双精美的绣鞋不紧不慢地从旁边穿过,那微微曳地地裙摆,在地上滑出迤逦的弧线。
  太后看着谢清溪抱着汤圆进来的时候,眼睛几乎都是直的。
  她立即震怒道:“都这般时候,你还把它带来做什么。”
  “汤圆陪在王爷身边二十载,我把它带来,王爷或许会好的快些。”谢清溪轻声说道。
  太后看着她理所当然地模样,再想起她以前说过陆庭舟他太宠汤圆时,他不以为意的模样。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儿子非面前的女子不可了。
  ☆、第178章 暴君不仁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幕降临,廊庑上悬挂着的宫灯,将整片院子照得通亮。在院子里头放着的两口水缸上,养着的睡莲在黑夜中安静地蜷缩着。
  守在门口的丫鬟,垂手恭敬地站在,并不敢出身。而此时正厅里的人,略有些坐立不安地模样,此时还不时地朝外头张望着,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地站起来,走了几步到了门口,紧紧地盯着院子门口看。
  许绎心起身时,身后的半夏赶紧上前将她扶住,如今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可是她肚子实在是有些大,比一般八个月身子的女子看起来还要大一些。
  半夏担忧地轻声道:“大少奶奶,你小心些。”
  萧氏一转头就看见许绎心站了起来,她赶紧转头说道:“你别站着,赶紧坐下,如今你都七个月身子了,站着太累了。”
  “娘,你也别着急,待公公和清骏回来,肯定就有消息的,”许绎心开口安慰萧氏。
  可萧氏的脸上是满满的焦虑不安,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她的心就像浸泡在沸水中一般,一刻都不得安宁。
  萧氏向来是从容优雅的,即便是再艰难的事情,她都能淡然处之地面对。而谢清骏性格的大部分就是遗传与母亲的这种从容优雅。
  许绎心看着素来面不改色的婆婆,此时脸色变得这般难看,也忍不住垂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待过了不知多久,萧氏扶着门框一直望着院子门口时,就看见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前,她似乎等不及般地迎上前去。
  谢树元看着面前焦急不安的妻子,似乎不知该不该打探出来的消息告知她。
  可是萧氏盯着他的眼睛,满含期望地问道:“怎么样了?”
  谢树元慢慢摇了摇头,声音几乎轻喃般道:“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在,王爷还是没有醒来。”
  萧氏只觉得身子一下子就软了,就连双腿都在这一瞬间犹如被抽去了力气一般,再也支撑不住了。她在原地晃了下,幸亏谢树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要不然她还真的会摔倒在地上。
  谢清溪成婚连一个月都没大,恪王爷就突然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了,要是昏迷一天萧氏还不会如此紧张。可这都已经是第三日了,到现在都还没苏醒过来。
  “清溪呢,她还在宫中吗?”萧氏看着谢树元问道。
  谢树元点了点头,缓缓道:“清溪已经在宫中住下了,如今皇上已命人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都召进宫中,为恪王爷医治的。”
  “太医院里的太医都医治不好,外头的大夫就行了吗?”萧氏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袖问道。
  谢树元看了她眼眸中的失望,忍不住想要安慰,可是到嘴边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娘,我扶你进去歇会吧,”谢清骏走过来,扶着萧氏将她带着往屋里走,待进去后,他朝许绎心看了一眼,许绎心赶紧上前。
  萧氏看着身子笨重的许绎心,好像恢复了些许气力般,对旁边的谢清骏说道:“绎心陪我到现在,还没用晚膳呢,你带她回去吃点。她如今是两个人在吃饭,可不能饿着的。”
  “儿子知道了,我让人也给您上晚膳吧,您多少吃点。待明日,我再进宫去看看,”谢清骏安慰她说道。
  萧氏知道谢清骏如今有进宫的权利,一下子抓住他的手,眼神有些灼热地看着他说道:“你去见见你妹妹,看见她让她别害怕,也别哭,王爷一定会醒过来的。”
  萧氏似乎还有想叮嘱的,可是想来想去,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了。
  谢清骏亲自扶着她进了东捎间,将她扶着坐在了榻上,正要在她身边坐下时。就见萧氏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回去,“如今绎心也重要的很,她还怀着身孕,就要让她陪着我一块担惊受怕。你好生安慰安慰她。”
  谢清骏点头,看着她认真地说:“您别太担忧,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谢清骏扶着许绎心走出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谢树元还在院子正中央,他穿着深褐色锦袍,即使人到中年,身材依旧高大瘦削,只是他背手望着东捎间的灯火,眼中却是说不清的情绪,似是挣扎,似是期盼。
  “父亲,”谢清骏走到他跟前的时候,轻声叫了句谢树元,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便轻声道:“早些歇息。”
  谢树元轻轻点头,便转过身朝着院子外头走去。
  许绎心看着谢树元离去的孤独背影,突然眼前一酸。谢家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后宅和睦的大家族,可是就是在这样的家庭之中,也掩藏着不为人知的伤害和过往。
  “我明日同你一起进宫,”许绎心坐在桌前看着谢清骏轻声道。
  谢清骏看着她摇了摇头,道:“如今皇上已开始责怪太医院,听闻今日若不是清溪拦着,只怕当值的两个太医就要被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