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虐恋掰成修罗场苏文后 第60节
  珠珠竖起耳朵听,听出来他的意思,瞬间兴奋。
  她连忙拉着身边裴公子小声咬耳朵:“他的意思是不是不折腾了?是这个意思吧?他看样子人品还行,承诺了应该不会再撒谎吧?你不是不想当皇帝嘛,要不咱们现在就走算了,去岭南,或者造条大船出海去。”
  摄政王在珠珠眼里就像一颗大定时炸弹,珠珠有点怵他,实在不想和他再有一点牵扯,那还不如出海去呢,她和裴公子出去过二人世界,天高皇帝远,在海上酱酱酿酿,想想还有点刺激!
  珠珠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超级棒,大眼睛亮晶晶期待看着裴公子。
  裴公子看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顶,却道:“我刚刚才说,人心易变,既为大事,定了决心,便不可全然寄托于旁人的承诺。”
  “…”珠珠有点呆:“啊?”
  裴公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他的神容清静,眸色轻深,不见大惊大喜。
  他端起酒杯,端向摄政王,声音和缓:“王爷胸襟宽阔,令人钦佩,日后江山定鼎,若某有幸,必保王爷阖府平安、礼待王爷臣子部将,今日此言出我之口、便以之为诺,此为君子之约。”
  摄政王面露动容,他沉默半响,终于露出些许释然豪爽之态,主动先一步起身向裴公子走来:“公子高义,既如此,本王便——”
  天边鸣镝一声响。
  珠珠耳边忽而响起破空声,那是无比尖锐而恐怖的一声,几乎不该是凡间有的力量。
  珠珠眼睁睁看着一支巨大的、青铜铸的长箭,像庞然的怪物撕裂夜空,从背后生生贯穿秦雍王的左胸,大股的鲜血喷溅而出,迎面喷了她一脸。
  隔着秦雍王高大的肩膀,她看见深深的夜色,几里外的水榭亭上,修长劲瘦的青年斓衫峥嵘猎猎,他举着一把大得吓人的弓,月光映照出那半边英俊无匹的脸孔,几乎凝着鲜血般滔天的冷酷与森烈。
  他举起第二支箭矢,对准秦雍王的头颅,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松开尾弦,箭尖狰狰破空而来。
  珠珠脑子轰地一声。
  她想都没想跳起来,掀起面前的桌案,狠狠拍飞那支要横贯秦雍王头颅的箭矢。
  “苏珍珠!!”咬牙巨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珠珠充耳不闻,过去一把攥住那支已经贯穿秦雍王胸口的长箭。
  “叫大夫!快叫大夫!!”
  她厉声吼:“要滚水!匕首,还有止血散!”
  大股滚热的鲜血从她手心喷涌,这盛年高大的藩王踉跄着跌跪下来,珠珠攥住他心口的箭,被迫随着他一起半跪下来,男人半个身体都搭在她肩膀,沉沉的重量,和着腥热的血、铁器的冰冷锈味,让夜风都变得恐怖而腥热。
  珠珠浑身无法控制地渗出无数热汗。
  “苏珍珠!”
  “苏珍珠”
  “苏…珍珠”
  珠珠还听见叫她名字的声音,她烦得脑袋顶像要炸,她恨不能当场把燕煜这傻叉拽过来五马分尸。
  “叫叫叫!叫个狗蛋!你个傻叉你等——”
  她急得满头是汗,手里攥着箭,再忍不住抬起头远远要破口大骂,手背忽然一暖,被黏稠滚热的血和掌心包裹。
  “苏…”
  “珠…”
  嘶哑的、细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珠珠忽而全身僵硬。
  她攥着箭,像个人偶一卡、一卡地扭过脖子,对上男人一双因剧痛生理本能泛开无数血丝的眼眸,他的眼瞳黝黑,虚弱无比,渐渐湮灭原本的生息,却同时逐渐泛上更熟悉的色彩。
  那不是凡间那位英武正直摄政王的眼神。
  那一刻,像有一股寒意,瞬间从她头顶凉到脚底心
  她知道那是谁
  ——那是真正的九重天元苍天尊,神州至尊太上,衡道子。
  第五十六章
  嫉妒。
  她一定是在做梦。
  珠珠想, 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之前那么久都没醒,怎么可能中一箭就苏醒了记忆是吧,这又不是话本子, 怎么可能这么巧是不是, 绝不可——
  珠珠眼看着男人的眼眸从死亡的空洞慢慢恢复生息。
  原本凡间的藩王的眼神, 充满英武、强硬、野心勃勃,哪怕已经是当世权王, 也掩不住常年军伍之人特有的骁勇悍厉之气。
  但这双眼睛不是的。
  这是一双如乾坤在握、压山海于掌中不可翻动的眼眸。
  这是威赫、强盛、绝对的不可悖逆而带来的至极雍重。
  那是强权到极致的具象化, 是非长久亘古的尊贵而不可有的冷漠与沉和,像天与地一样自然地呼吸存在, 毋庸置疑,无可抵抗, 所见者唯有俯首叩拜。
  说真的, 珠珠从小到大从没怎么见过衡道子失态的模样
  ——除了她跳下天门的那次意外。
  但按理只有那一次意外就够了。
  就像人间皇宫前高悬的帝王瓦, 他是一尊巅峰权力化身的象征, 他是不应该动的。
  可这一刻,珠珠看着这从来至高无上的尊者在她面前崩然变色。
  他的眼瞳遍布血丝,碎裂着剧厉的痛楚,无数斑驳的色彩在年长的尊者眼中冲撞,尊者大口大口喘息, 像竭然吸喘着最后一口气力, 被箭矢贯穿的胸膛在生与死之间艰难穷尽地起伏,却仍紧紧望着她。
  那眼神几乎让珠珠毛骨悚然。
  无数喷涌的血淌过她的手, 滚热的, 腥腻的, 珠珠杀过人, 她的手不是没沾过血,可她从没有一次觉得血像这样黏稠炙热,几乎像要从她手腕每个毛孔渗进去,让她整条手臂都像发麻。
  珠珠并不想让摄政王死,于公于私,也从没想过让衡道子死、让镇坐神州维护了九重天几万年太平的元苍天尊死。
  她没想让衡道子死,她只是想自己变强,强到能有和衡道子平等对话的权力。
  她原本想的是,先苟在人间渡过情劫,等成功涅槃,就可以带着老婆雄赳赳气昂昂回神州去。
  珠珠倒也没想过和衡道子来个“分手了也能继续当朋友”,那就不现实,还是直接天南海北不相往来的好,以后衡道子在南域,她就留在北荒,和衡道子保持“王不见王”的冷淡态度,那总应该没啥问题吧,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作为维护九重天的重要力量、共同携手维护神州的长治久安安定太平,是不是,听着就多正能量、多和谐啊!
  但一切的前提是,她涅槃。
  她渡过情劫、涅槃,等变强后,拳头够硬,一切当然就都好商量。
  然而,事情出了亿点点意外。
  她还没有涅槃,衡道子先醒了。
  ——在她拳头还不够硬、还没变成大妖王之前,衡道子已经醒了,来抓她了。
  “——”
  珠珠头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当场麻掉。
  救命,救命!
  她心里几乎有只小鸟在扑腾翅膀团团转着乱叫,她好想挂出来一张求救帖子,上面大黑字标题写着:急急急!分手后被权势滔天的半个爹兼前夫下凡来抓了怎么办?!
  盛年的男人喉头滚出大口大口的浓血,那血里甚至夹杂着残破内脏的碎沫,场面惊心无比,可更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神情,像被骤然搅动的风雨。
  珠珠清晰看见尊者眼瞳里倒映的无数颤动的情绪,痛楚又震怒、悸喜而深惊,那前所未有的复杂,让她脚趾头发凉,后脑壳神经几乎要原地起立跳起踢踏舞。
  救命,救命,大爷求您别这么看她,求您了快变回原来的德行,她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
  “你…”
  尊者艰难抬起被血浸满的手,像想抚摸她的脸。
  珠珠当然不想给他摸到。
  珠珠下意识往旁边扭头躲,却不小心忘了手里还攥着箭矢,手一下松开。
  她避开尊者的手,少女细白的脸庞从他手中躲开,她鬓角微微翘起的发丝像鸟儿的尾羽扫过他掌心,流露出少年人独有的轻盈冷淡的抗拒。
  “!”
  那一瞬间,所有的惊怒与欢喜在尊者脸孔僵凝。
  他像猝然被捅了一刀,血肉被利刃生生掀开,那刀刃还在肉里肆意搅动,搅得鲜血淋漓。
  等松开手,珠珠才反应过来,赶紧又去抓住箭矢,不让箭矢乱跑造成二次伤害。
  但好像还是晚了。
  尊者猛地全身颤抖,忽而佝身一大口血喷出来,如大红的血墨溅湿了半张桌案。
  “你…”
  “你——”
  他猛然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像要把她的手攥下来,那双目如燃起熊熊鬼焰,珠珠瞬间呲起牙,脏话还没来得及骂出来,他双目一阖,整个人仰头往后昏倒去。
  “王爷——”
  “主公!!”
  “!!”珠珠快要疯了。
  所有人仓皇恐慌围过来,男人昏过去仍然攥着她的手不放,珠珠双手还得攥着箭,心里骂骂咧咧也没空去掰,直到几个大夫连滚带爬地赶来,接替她攥住箭。
  “血止不住。”为首的老大夫看见这样一支青铜长箭,刹时几乎魂飞魄散,抖着手三四包止血散撒下去,血还是不死不休从血洞中喷涌:“血止不住,这样根本拔不得箭。”
  众人听得顶门三魄飞散,段晁目眦欲裂:“不可能!不可能!拔箭!快拔箭!我命你立时拔箭!必得保住王爷性命!”
  他说着就要扯那老迈大夫拔剑,姜老仙君第一次骇变了脸色,推开他喊:“拔不得,拔不得!这箭压着伤口止血,血还没止住,一旦拔出,立时所有伤口崩裂大出血,十几息内必死无疑!”
  “!”
  段晁脸色瞬间惨白,众人头昏目眩,哆哆嗦嗦如丧考妣。
  “少君!小少君!”姜老仙君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过来冲着少女扑地哭喊:“太上不能出事,太上万不能出事啊!您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保住摄政王性命!”
  “——”珠珠还满手是血,听得瞬间咬牙。
  摄政王该死吗?摄政王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