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沧海横流_分卷阅读_62
  是,他看不起别人,可又怎知别人是不是也在暗暗高傲的看不起他呢?
  杨王妃离开的时候他的表现虽然激烈,可是内心深处却一直波澜不惊,他自信,他高傲,他认为只要他自己愿意,像杨王妃这样出身世家的女子还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可是当华妃离去的时候,他的内心却一刻不停地怒吼,但口中却一个字都吐不出。他的骄傲,他的一切都在被人践踏,被人踩在脚底了,他还能怎么办?他还有什么?
  他现在理解当初杨貂蝉的做法了,受人折辱欺凌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简直生不如死……
  司徒晟当年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他不知道。
  记忆之中那个被父皇惩罚跪在雪地中,人人可以随意欺凌的身影越来越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站在高处俯视着他们所有人的太子殿下。难道他就真的不如司徒晟吗?为什么那个宫女的儿子可以爬到他们所有人的头上呢?
  他不信……他不信!他不会放弃的,老三害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母妃,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他绝对不会放过老三的!
  礼部已经将司徒晟登基的时间给定下来了,钦天监算出来的,二月初十,正是黄道吉日。老皇帝躺在病床上歇斯底里了一番之后到底是认命了,在诏书上面用了印,交出了传国玉玺,只待那天到来,司徒晟就会成为大靖新一任的皇帝陛下。
  当初无人问津的司徒晟现在却成为了最终的赢家,这等事数年前谁能想得到呢?
  无数人等着攀附他,依仗他,就连弘武伯府和冠英侯府的门前都停满了马车。几日之间江源就收到了厚厚的一沓拜帖,请他赴宴的人能从皇城门口排到永定门外。当初那些完全看不起月华的公主姊妹们也纷纷递上赏花的帖子,这京师的正月里一向天寒地冻,这时候就是赏梅都嫌冷,也不知有什么花值得大冷天去赏的。
  司徒晟麾下的谋臣武将都欢欣雀跃,等待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江源却依旧保持着本心,不悲不喜。
  辅助司徒晟成为大靖皇帝不过是万里长路的第一步而已,从司徒晟成为了太子的那天起,这一日就是必然会到来的,有什么值得兴奋的吗?
  江源不差官位,不慕爵禄,所求的不过就是一展才能,施展抱负,既然他现在就已经能展现才能了,还至于为了外物失去了本心吗?
  登基这类事,都是有着明确的制度的,司徒晟按照制度走了那么一次,折腾了一整天,也就坐上了龙椅成为了皇帝。老皇帝退位成了太上皇,却坚决继续躺在乾清宫里,说什么也不肯让出这个历朝历代皇帝住的宫殿,司徒晟也不在意,什么也没说,还是住在他的太子东宫里面。
  这倒不是司徒晟软弱,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一个人的权势可不是看他住在哪里,而是看官员们愿意听谁的话。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天下共主,满朝文武无论愿不愿意,都要服从他的命令,就算让老皇帝继续住在乾清宫又如何?有人会去乾清宫向他请教政事吗?有人会将奏折送到那里请他批阅吗?
  司徒晟在哪里,权势和地位就在哪里,官员和奏折也就在哪里,哪里就是乾清宫,就是上书房,就是太和殿,就是大靖权力的核心!
  就算老皇帝住到天宫上面又有何用?别说他此时的病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已然是个半死之人,就算他依旧全身康健,只要远离了权力的中心,不过几年时间,他就会被人遗忘到角落去,这就是世间最可怕的现实。
  江源不在意官爵的事情,可是司徒晟却一直记着他这位心腹干将,登基不过三天而已,升官的诏书就已经下来了。
  ——右迁兵部尚书,加太子太傅,升为从一品大员。
  江源这个兵部侍郎本来就管着整个兵部,也一直教导着司徒烨和司徒灿,这两个职位只是让他做事更加名正言顺了而已,倒也没有出乎他人的预料。
  江源这个刚出炉的兵部尚书接过了新的官印和官服,还没在官衙坐上多久就又要出京了。因为司徒晟已经准备好了所有替代江南官场的官员,也准备好了随同南下的兵马,就等着江源前去坐镇,了解江南大案了。
  有些事是要缓缓的做的,有些事却千万不能慢,必须越快越好,当断则断。所谓快刀斩乱麻就是这个道理,越是往后拖就越是会出大事。
  既然人手已经齐备,江南之事必须一下完成才行,绝不能拖延时间,要趁着京城无人知晓的时候将所有涉案之人抓捕起来,否则京师朝廷之中就会发生混乱。那些江南之地的官员之所以能肆无忌惮地弄出这许多事来,京中必然有与其利益相关之人与他们勾连在一起,一旦泄露了风声,那么群臣趁机向位置还没坐稳的皇帝发难也是很有可能的。
  事情紧急,江源告别了妻儿出京南行,不日就到达了赵国与已经集结在那里的三*队汇合。张大海、庞亮多年前就留在了京畿大营,经常能见到身为节度使的江源,可是留在赵、魏、齐的陈有为和狄飞却已经数年不见江源了,这次见面自然很是欣喜。
  陈有为本来就是沉稳老练之人,在外领兵数年更显得沉稳老辣,不但有了统兵大将的气势,办起事来也更加周密,言行举止颇有气度。人道是养移体,居移气,坐的位置高了,气度也就不同了,许久不见果然进步很多。
  狄飞也是一般,刚认识江源的时候他还很是跳脱,现在看起来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时间果然是最锻炼人的事物。
  之所以调遣三国之兵,一是因为他们都是司徒晟心腹,二就是因为陈有为和狄飞都曾是江源的部下,绝对会服从他的指令,不会因为争功之类的情况坏了大事。
  前往江南替代官职的官员也全部出自司徒晟的麾下,这群人另有带领之人,与军队并不同路。江源的任务就是带领着三国的军队拿下江南出问题的官员,扫清当地管理田庄的奴才,进一步打击世家和勋贵的势力。之后的事情自有司徒晟安排,绝不会让人挑出理来,让朝中之人就算想扎刺也没有办法。
  江南,扬州城,宋府。
  宋臣把自己独自一人关进书房已经两个时辰了。他也没做别的,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茶,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朝政大事,其实却是脑海一片空白,浑浑噩噩。
  那些重要的东西竟然丢了!
  ……宋臣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知府府衙着火他还搬梯子检查过呢,明明是好好的放在匾额后面的,可是才过了两天,他再去查看的时候却发现东西没了!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扬州府的知府衙门啊,每天无论什么时辰都有差役在府衙中巡逻保卫的,那包袱又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别人根本想不到,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只剩下个卷着废纸的包袱皮了呢?
  东西不见了,他立刻就怀疑是王家或是刘家的人偷走的,可是据他仔细观察,住在宋府里面的陈三和刘管事都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依旧纠缠着他想向他要东西。宋府里不少仆人可以证明,这两人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离开过宋府一步,他们两个都不可能去府衙偷盗啊。
  开始的时候宋臣还以为这两个人是在演戏迷惑他,掩盖王家或刘家盗走东西的情形,让他不知东西已经被盗。可是看来看去又不像是那样的,这包袱都已经丢了几个月了,若是演戏也该演完了,收场了,没道理东西都拿到手了,还在这里骗他玩啊。
  就算王家刘家做的很好,连自己的手下人都瞒着,但既然已经拿到东西了,下一步不就应该杀人灭口了吗?难道几个月的时间还没准备好灭口的手段?那怎么可能!
  可如果不是刘家和王家拿走的,又会是谁动了那包袱呢?
  宋臣实在想不到是哪位梁上君子光顾了府衙,拿走了那些东西,可是已经过去了数月,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宋臣只能继续安慰自己了。这盗走东西的怕是根本就是个小毛贼,完全不知道那东西的用处,只当是值钱的东西才拿走的,一见就是几本册子就给丢掉或者烧了……对,就是这样。
  虽然失去了手中的依仗让宋臣很难受,可是万一那东西抖出来,他就只会更难受了。什么都没发生还不好吗?
  宋臣每日里都催眠着自己,在心里念叨着这些东西没被偷,还在他手里……谎话说多了,自己也就信了,见到陈三和刘管事也能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了,根本不打算让他们看出任何破绽。
  可是他在那里装相装的很好,这两人却根本就没有要离开宋府的意思,一住就住了好几个月,就是不说告辞离开的事,这下宋臣觉得不好了。
  他们二人为什么留了这么久都不离开?那是因为这两人收到了命令,此次非要拿到那些东西不可。这显然已经是刘家和王家给他的最后通牒了,他们拿到了东西可能会杀他灭口,可若拿不到东西却一定会动手的。现在那些东西已经没了,他就算想要投诚都没有了本钱,这要如何是好呢?!
  宋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既不敢说东西没了,也不敢和刘、王两家翻脸,只能摆出贪得无厌的样子,装作向两家要更高的价钱。这种做法完全是为了拖时间,他既然知道世家勋贵已经势在必得,更是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那么无论他怎么要东西他们也不会翻脸,反而愿意陪着他演戏。
  他这么做倒是很有用处,敢这么不要命的要价当然说明东西还在他手中,世家和勋贵自然也就没怀疑过东西不在了的事,虽然厌恶着宋臣,却已然敷衍着答应着,反正东西到手就打算宰了他了,暂时答应又怎么样?到时候还不得吐出来?
  稳住这两边,宋臣已经顾不得官职权势,妻儿老小了,满心的念头就是逃走,他暗暗准备着脱逃的事情,打算找到无人注意他的机会逃往北方,哪怕当一辈子平民百姓,改名换姓,他也认了!
  拖了几个月,刘家稍显沉不住气,可是如今王家的人也住在宋府,他们也不敢对宋臣下死手。杀人灭口总要能把口灭了才行,若是宋臣逃过一劫或是死前将讯息透露给了王家的人可怎么办?那岂不是便宜了王家?
  刘家不敢动,刘管事更不敢动了,他现在不但要盯着宋臣,更要盯着陈三,生怕这两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接上了头,被王家知道了东西的所在。为此,他连睡觉都不敢睡得太实,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盯紧这两人上了,差点没把身子拖垮。
  一切情况都在林钧的掌握之中,不过放回一个陈三就逼得宋臣、刘家和王家呈鼎立之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不得不说,江源这一钓竿真是相当了不起……
  ☆、第七十六章 因惜命陈三盯人紧为保全宋臣泄天机
  宋臣的惶惶不安当然躲不过住在宋府之中负责演戏和窥探的陈三,他小心地盯着宋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宋府四处悠闲地晃悠着,时不时找话刺刘管事几句,气得他直跳脚。
  陈三落水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他当初失踪了那些天才又出现,王家还是知道他消失的事情的。
  王子朋曾经派人专门来询问过陈三,陈三除了隐去江源他们的事情,将其余能说的情况都说了。什么刘管事抢了他手中的信,还将他丢到河里差点没淹死他,什么有商船经过恰巧救了他,不过人家心急生意的事,不肯随意靠岸,所以耽搁了几天他才能接着商船靠岸的机会离开船只,辗转来到了宋府。
  这一番说辞并不是没有破绽的,不过陈三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扬州的宋府,也没有回过金陵王家,王子朋就算想要仔细地询问他事情经过也没有机会,倒是让他这番谎话蒙了过去。
  王家这边一听说刘家竟然连抢信灭口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满心考虑的都是怎么找刘家报复算账,再加上刘管事也不离开宋府,王家怕陈三离开之后便宜了刘家,因此只是命令陈三继续住在宋府劝说宋臣交出东西,倒是让陈三混过去了,没有露出马脚来。
  陈三很清楚,他当初既然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江源等人,就形同出卖了王家,那么他在王家的路就已经被绝了。他将如此隐秘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外人,按照王子朋那狠辣的性子绝对不会放过他的,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否则就只能听从江源和林钧的安排一条道走到黑了。
  林钧得知了他送出去的消息,暗自防备着宋臣逃走,只是命陈三尽量纠缠住刘管事,让刘管事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以免被他发现东西被偷的事情。所以陈三每天有事没事都在刘管事身前转悠,让这个杀人未遂的刘家奴仆吓得不轻。
  刘管事自认为当时丢陈三下河的事情做的很是隐蔽,陈三应该拿不出什么人证物证之类的,他掩盖捆绑痕迹的那件撕坏的绸缎外衣也早被一把火烧干净了,就算陈三真的要去府衙告状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州府的官员想来也不敢为了陈三而得罪刘家。
  而且杀人总得有原因吧,陈三一个奴仆有什么值得别人暗害他的?说是谋财害命,那船上比陈三有钱又体弱的人多了,怎么不见被杀?这完全没道理嘛,难道陈三敢冒着被王家杀死的危险桶穿整件事的缘由吗?他要是敢说出当初那封信的相关之事,别说刘家了,就是王子朋也绝不会饶了他,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刘管事量他也不敢胡说八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个陈三三不五时就到他身边转一圈,眼神凶狠还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又说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却吓得他心惊胆战。他是确定陈三不敢告他,可他不知道陈三会不会狠下心来把他杀了报仇啊,万一陈三打算冲他下手,他还真的未必能躲得过去。
  当初他是靠偷袭才打倒陈三的,否则就陈三那般年轻力壮,他还真的未必是对手。万一陈三来个鱼死网破……
  想到这里,刘管事简直都想退缩了,可是一想到刘家比王家不遑多让的手段,他又咬牙不敢离开宋府。陈三怕王子朋,难道他就不怕刘家了吗?若是那东西因为他提前离开被陈三拿到了,刘家还不得把他活活刮了?!
  前怕狼,后怕虎,这位刘管事被陈三盯得心寒不已,做事都变得有些恍恍惚惚,也就没心情逼迫宋臣来。刘管事如此,陈三乐不得的,两人都不肯下手逼迫,因此这两家奴仆虽然住在宋府好几个月,也没有对宋臣作出什么特别极端的事情,倒是没有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也为江源带兵南下提供了时间。
  在世家和勋贵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有一只大手笼罩在了江南的天空之上,就等着将他们旗下的势力全部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