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白月光是要火葬场的 第78节
  味道稍稍有点涩,口感十分爽脆。
  倒也称不上有多好吃。
  只存在于回忆里的东西,永远比现实中美好。
  颜嫣若不曾失去味觉,定然也会觉得不过尔尔。
  正因无法拥有,此刻的她才会一脸期待地盯着谢砚之。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谢砚之在颜嫣期待的目光下弯了弯眼角:“很好吃。”
  尔后,如往常那般,与颜嫣描述着茶耳的滋味。
  得到满意的答案,颜嫣笑得愈发璀璨。
  “山上能吃的东西可多了,除却茶耳,这个季节的野蔷薇嫰茎也能吃,待会儿摘几根给你尝尝,可甜啦。”
  谢砚之望着她弯成月牙儿的眼睛。
  心中思忖:纵是不尝,也已知晓该有多甜了。
  他们摘着茶耳,采着油茶花蜜,一路向山花烂漫中去。
  暮春时节,云梦多雨。
  来得又快又急。
  上一刻还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下一刻,他们身后那片天便已堆起厚厚的积云,远方天际则依旧晴朗。
  “轰隆隆——”
  震耳发聩的雷鸣声自身后响起。
  颜嫣回头看了眼天,一把扣住谢砚之手腕,声音隐隐透着几分亢奋。
  “快跑!别被那片云追上了!”
  她儿时在山间与田野中玩耍时,时常会遇见这种云。
  遇见了半点也不慌,和小伙伴们手拉着手,撒开脚丫子与身后那片云赛跑。
  他们二人就这般手牵着手,在无尽的旷野中飞奔。
  越过繁花似锦的茶树林,越过碧油油的稻田,越过那片开满雏菊的山坡……
  他们一路向前奔,一路向前奔……
  将那片乌压压的雨云甩得远远的。
  最后,再穿过一条生满青苔的石阶,一同挤在被时光打磨斑驳的拱形屋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儿时的颜嫣人小腿短,经常跑一半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如今长大了,连云都跑不过她。
  此后,又过了足有两息,那团黑压压的雨云才追上来。
  密密匝匝的雨丝兜头洒下,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响脆的“噼啪”声。
  前方道路隐在一片朦胧烟雨中。
  颜嫣突然“咦”了一声,踮起脚尖,拂去一片落在谢砚之头顶的树叶。
  此时的她靠得这般近。
  低头就能瞧见她根根分明的长睫。
  谢砚之面颊隐隐有些发烫。
  直至现在,才发现,他们竟仍手牵着手。
  雨越落越大,响声嘈杂,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无端拨乱人心弦。
  谢砚之心不在焉地盯着檐下成串的雨帘。
  忽闻颜嫣道了句。
  “云梦的雨,一下就没完没了,经常给咱们送鱼的那个大爷说,他们这儿曾有一场雨下了六十多天,就连洞庭湖的水都漫了出来呢……”
  她眼眸晶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静静注视着她的谢砚之却在想:倘若这场雨能一直落下去,该有多好。
  也不知可是上苍听见了他的心声。
  这场雨果真没停。
  颜嫣讨厌下雨,更不想凄凄惨惨戚戚地与谢砚之挤在一团躲雨。
  她朝谢砚之挥挥手,招呼他去摘芭蕉叶当伞举。
  宽大的芭蕉叶挡在头顶,勉勉强强能把人遮住。
  二人各顶一片芭蕉叶,在烟雨蒙蒙的山间乱窜,却不想,误打误撞闯入一间隐于山林的古寺。
  这场雨来势汹汹,困住不少过往的行人,也让原本清冷的山间古寺有了些许人气。
  颜嫣生性.爱热闹,根本闲不住。
  安顿好不到半炷香的工夫,便跑来敲谢砚之房门。
  彼时的谢砚之刚沐完浴,散着半干的发,倚在门口看她。
  拥有一半异族血统的他肤色极白,是泛着玉石光泽的冷调,无端让颜嫣想到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蹿个的时候,半月不到,小谢公子身量又拔高不少,披着寺中僧人统一发放的绛紫色禅衣,玉树琼枝般高雅出尘。
  颜嫣有着一瞬间的失神,怔了片刻,忽而扬唇一笑。
  “果然,还是紫色最衬你。”
  不待谢砚之回话,颜嫣又一把扣住他手腕。
  “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颜嫣说得好东西是棵许愿树。
  树身足有六人合抱那么粗,遮天蔽日的树冠上宝牒缠绕,风一吹,满树红绸“哗哗”作响。
  颜嫣从兜里掏出两份宝牒,分给谢砚之一份,笑吟吟地道。
  “听闻这棵古树很灵,把你的心愿写在红绸上,再抛上树,指不定来年就能实现。”
  话是这么讲,颜嫣其实并不信这些,可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跑来凑个热闹。
  然而,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卡在写心愿这一流程上。
  她的心愿可太多了,若要一条一条地列举出来,怕是一百份宝牒都不够用。
  于是,颜嫣决定,去看看谢砚之写了什么。
  她猫着身子,悄悄凑到谢砚之身后,视线才落至红绸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生生世世都要和我在一起?”
  看见谢砚之在写这么离谱的心愿,颜嫣哪儿能忍,连忙扑上去抢。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重新再写个!”
  谢砚之反应极快,仗着自己比颜嫣高,举起宝牒,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抛至最高的那根树枝上。
  宝牒混入密密匝匝的红绸间,再也找不到。
  向来“乖巧听话”的小谢何曾这般叛逆?
  气得颜嫣直跺脚:“翅膀硬了?想造反了不成?”
  虽说她是不信这些的,可万一实现了呢?
  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这得造了多大的孽啊?
  谢砚之垂着眼睫,一言不发。
  那个夜晚颜嫣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不想让她离开。
  仅此而已。
  宝牒既被抛上树,已无力回天。
  颜嫣再恨也没办法,总不能拿竹竿把它打下来罢?只能坐回椅子上,继续写心愿。
  谢砚之也跟着凑了过来,很明显,是想要偷看。
  颜嫣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他脑袋。
  “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明明是我先偷看你的心愿,却小气巴巴不给你看?”
  她眼尾一弯,笑得嚣张至极。
  “就是小气,就是不给你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还真是……
  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砚之弯了弯唇角,十分自觉地选择放弃。
  入夜后又下了场暴雨。
  雨声淅淅沥沥,一下又一下,敲打着窗。
  谢砚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无端想起了那个承载着自己心愿的宝牒。
  它被抛得那样高,会不会被雨淋湿?会不会被风吹落?
  几经辗转,谢砚之愈发没了睡意,披上氅衣,撑着一柄油纸伞,来到许愿树下。
  密密匝匝的宝牒似一阵红浪,在参天古树的枝叶间翻涌,尔后,被风簌簌吹落一地。
  谢砚之守在树下,半刻都不敢松懈。
  捡起那些被风掀落的宝牒,一张一张地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