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落尽 第43节
  “怎么了……”她开口说了上车来的第一句话。
  话音未落,就被身旁人的一个长吻淹没了。
  绵长的吻让她无法呼吸,终于停下,随即又被温柔的轻吻了几下,才放开了她。
  “可以走了。”他眼中带着满足而戏谑的神采,又开动了汽车。
  依依满脸绯红,本想反击他几句,但是看到他年轻英俊,朝气蓬勃的笑脸,嘴里像含着一块厚润的梅干,沁人的甜意和丝丝的酸楚弥漫在口中,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的看着他,最后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他觉察到了她的叹息,转过头来看她。
  “真的明天就要回上海了吗?”她的眼眸变得幽深。
  “嗯,早上收到电报,临时有急事需要回去处理。”他转回头去看着前路。
  “噢。”依依神色恍惚的点点头。
  他伸出右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掌,“过不久我就回来接你。”
  依依缓缓的摇摇头,突然轻笑了起来,“上次我们在一起也是在你去上海前一夜,也是在经过了这条路上,你说多巧。”
  “嗯,车胎被石子扎破了,还买了匹马,我还说以后要教你学骑马。”
  “嗯,然后就过了三年。”依依笑得风情摇曳,“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下一个三年。”
  她的手被重重的握紧,痛的差点出声。
  “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和我,再也不会分开!”何梓明转头盯着她,声色俱厉。
  车子晃动了一下,“山路转弯路窄,小心看路。”依依担忧的指着前方。
  他转回头去,神色凝重,不再说话,依依跟着心神不宁起来。
  突然他一脚急刹车,一声尖利的响声后,生生的停住了车。
  第67章
  商依依被震的往前一扑,胸口撞到了前方。
  “怎么样,撞的厉害吗?”何梓明搂过她,急切的问道。
  她捂着胸口,喘了口气,“还好,就是杠了一下,有一点疼。”她缓过神来,看到车子已经偏出了小路的一边,车头扎在一堆小树丛里,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
  “怎么回事?”
  “好像又爆胎了,我下去看看。”何梓明说着走下了车,依依也不放心的下去查看。
  只见何梓明蹲在地上,眉头紧皱,手上拿着两颗大铁钉。依依一看,地上铺了十几个这样的大铁钉,不由脸色一变。
  “快上车。”何梓明厉声说道,他迅速的站起身来,推着她想要上车。这时候树丛里已经猝然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横在了商依依的脖子上。
  依依被颈上冰凉的寒气惊的吸了一口气,她侧目之间,看到另外一长一短两把刀子出现在何梓明的身前。
  “少爷太太,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呢?”身后传来粗蛮的笑声,“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就这么走了吧。”
  何梓明立刻举起双手,沉着的说:“我们只是路过,三位兄弟在这吃这碗饭的,我们留下买路钱,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拿刀围着他的两个穿着短衫的汉子,上前搜他的身,把他西装口袋里的钱包拿了出来,递给威胁着依依的那个光头看,他扫了一眼里面有几百块钱,收进了衣服口袋。
  “车子不错,手上这块表也是好货色,还有这么漂亮的太太。这点钱就想过路,我怕是不合适吧?”那光头笑得露出了凹凸不平的门牙,像看到肥羊的狼,胃口大开。
  “三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们路过此地,无意得罪各位,身上就带了这些钱,大家都是求财而已,我的首饰也都留下来给各位大哥做个见面礼。”依依冷静的说着,一边取下珍珠耳环。
  光头伸手接过耳环,对着阳光看了看色泽,笑得更欢了,“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太太,戴的首饰果然是好货色,身上还藏了什么好东西,让大爷也见识见识。”
  话音未落,旁边的高瘦个就过去想搜她的身,这时何梓明迅猛的抬起右脚狠狠的踹开高瘦个,怒道:“混账玩意!”把那人一脚踹到了边上的树丛里。
  依依面前的光头和另一个麻子脸见状挥刀朝何梓明砍去,“妈的,臭小子,找死!”
  何梓明一矮身,避过刀锋,转身就往车头躲去。
  “上车,扶手箱里有……”何梓明一边闪躲一边对依依暗示去取枪。
  依依看到两人被何梓明吸引了过去,连忙打开车门,翻开扶手箱,抢出了一个黑色布袋子,这时候那个被踹到树丛里的高瘦个也已经冲了过来,扑向依依,把她扑到了地上,黑袋子也掉到了草丛里。
  依依被他压在身下,奋力反击,这么多年精心编织复仇的计划中少不了基本的格斗之术,一般的男人在几招之内也很难在她身上占到便宜。她用膝盖用力的顶着对方的肚子,两只手在他双肩一搭,借力一送,把高瘦个推了出去。
  她抬头一看,何梓明已经撂倒了那个麻子脸,正在躲避着光头挥舞的刀光,他也时刻看着她这边的动静,见她扑到前面的草丛里正在找寻枪袋。身后那个高瘦个被一个女人撂倒,恼羞成怒的捡起地上的刀就要往她身上砍去。
  “小心!”何梓明大喊一声,冲上前去推开她,光头和高瘦个同时挥舞着刀往护住依依身体的何梓明身上砍去。瞬间,依依听到一声皮肉裂开的闷响,何梓明压在她身上闷哼了一声。
  商依依此时已经抓到了包,飞速的从里面掏出了一把乌黑的手枪,在他们砍向身前的何梓明的第二刀落下的时候,朝光头的大腿开了一枪。
  随着枪响,光头痛苦的倒地呻吟,而另外两人如惊弓之鸟,吓的不敢动弹。
  依依举着枪站了起来,“你们俩拖着他走到后面那棵树旁边去。”她指着十米开外的一棵大树,冷静的指挥着眼前这三个山贼,看着他们走开了,她才赶紧俯身查看何梓明的伤势。
  “你怎么样了?”她慌忙问道,见他的左臂和后背上有着一深一浅两道刀伤,特别是左臂被刀砍的很深,不断的往下淌血。
  “我没事。”何梓明咬着牙说。
  “你伤口好深,我们快回去,找医生包扎。”她用力的扶起受伤的何梓明,焦急的说,“我们怎么走?”
  “我还可以开车,要换一个备胎。”
  何梓明疼的面部肌肉已经扭曲,在依依的支撑下他打开了后备箱。自从三年前车胎在山里爆胎的经验,以后车内都会放一个备胎了。
  依依回过头去,用枪指着那个高瘦个,“你,过来。”
  高瘦个怯喏喏的走到面前。
  “大少爷,我们只是……”
  何梓明面色阴沉,唇色泛白,“要想让你的老大赶快去就医,就赶紧把这个备胎给我换好,再拖一阵子,他的腿就要废了。你老实一点,其他的我们就不追究。”说完这句额头滚满了汗粒。
  “是,是。”
  依依扶着何梓明上了车,看到他流血不止,而自己手上拿着枪,要监控高瘦个和大树下的光头和麻子脸,不能放下枪来为他包扎止血,心急如焚。
  好在高瘦个吓得手脚异常的利索,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爆掉的轮胎换好了,还把前面路面上的路障铁钉都迅速的收拾了起来。
  依依都来不及顾及其他,只是说了句,“滚吧。”就用力关上了车门。
  何梓明面色早已惨白,他强撑着一口气,发动了汽车。
  山路盘盘绕绕,一如依依紧张担忧的心情。离开了那三个山贼的视野范围后,依依用手帕把他流血的左臂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可是不一会儿整个手帕都被血渗透了。
  “还有多远,要不我们在附近找个诊所吧。”依依焦急看着他。
  “这山周围没有什么医院,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开到城里了。没事的,你别怕。”
  何梓明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路,他已经没有精力分神了,开这段回程的山路已经是他用了所有的气力在支撑。
  依依看着他越发苍白的嘴唇和偶尔意识混沌的眼神,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敢再说话让他分神,只能暗自焦虑万分,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学开车。
  就这样靠着何梓明的一口气撑着开到了城里,终于在城郊找到了一个小医馆,依依看到招牌只觉得谢天谢地,但是又怕这种小医馆里面没有这个治疗技术,反而耽误了治疗时间。
  她小心的架着他进去找医生,门内的护士看到有伤员进来就立刻迎了上来。
  当两个护士从她身上接过何梓明让他躺在病床后,依依看自己的双手全是鲜血,立刻颤声哭了出来。
  何梓明身上的西装被护士拆了下来,露出后背绽开的血淋淋的皮肉。这时护士请医生进来,这个小医馆里正好有一位外科陈医生在坐馆,他四十多岁,经验丰富,没有问他们的来历情况,进来就立刻检查伤口。
  何梓明虚弱的抬眼,冲她扯了扯嘴角,“我没事,你出去吧,医生会处理。”
  “你别说话了。”依依不知道此时还能做什么,焦急的扭着手上的丝绢,等待医生的检查,过了一会儿,陈医生让护士做了一些预处理。
  “陈医生,他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依依红着眼睛问道,看着躺倒在病床上几乎晕厥的何梓明心疼不已。
  “主要是流血过多,后背的伤口不深,不用缝针。左臂刀口很深,差点砍到手筋,还好差一点,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血管大出血,等下我缝几针处理好。”
  听完神经紧绷的她深深吁了一口气,感激涕零的说:“谢谢医生。”
  “也不能大意,失血太多了,起码要休养一个月了,好好照料,小心伤口感染,要多进补,多补血。”医生嘱咐道,“你出去吧,我要缝针了。”
  依依千恩万谢的走到了门口的长椅旁,心里翻江倒海,一个人静静的等待着。
  等到医生出来叫她进去,“已经缝好伤口了,我给他打了两针消炎,他已经醒来,我把药方子给你,开好药,就带他回家休息吧。”
  依依谢过医生,走进帘子里,看到何梓明正凝望着自己,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别哭了。”他抬着右手替她擦眼泪,“我只是出了点血而已,你没事就好。”
  依依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把脸放在他冰冷的手掌里,默默的点头。
  “我不回家了,这个样子回去会引发很多问题,我找个旅馆睡一晚,明天精神好一点就直接回去拿行李回上海了。你把我送到旅馆就回去吧。”他虚弱而温柔的摸着她的脸庞。
  她红着鼻子,怔怔的看着他。
  “你这样不行的,伤成这个样子,怎么能一个人住旅馆。”
  何梓明轻叹了一口气,用指腹揉了揉她的鼻尖。
  依依低着下巴垂着眼眸,像一只温顺的小鹿任由他轻抚,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望向他的深眸烟波浩渺。
  “去我家里吧,磨坊街的那个。我下午先回一趟何府,然后再找个理由出来,晚上我在家里照顾你。”
  第68章
  出了诊所,商依依叫了黄包车,拉着他们去了离这里不太远的磨坊街。何梓明在她的搀扶下走进了三年前曾经来到过的这个房子里。
  客厅主位上有一个供奉的小祠堂,里面放着商母的照片和白花。何梓明立在跟前默默的拜祭。他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依依,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自然的偏过头去,扶着他往里屋走去。
  何梓明知道她是想到了祁司雯的事情,这些天他作为准女婿时常去祁家操办丧事,而依依的母亲去世,他什么也没做过,甚至根本就不知晓,一切的悲伤和重担都由她一个人扛着。
  “对不起。”他抬手轻抚她鬓边的小白花,充满了感伤。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帮他把披着的外衣都脱下,仔细检查了背部和左臂缝合包扎好的伤口有没有异常,确认只是渗出了一些血渍,没有崩坏,于是让他扑着躺好,又在他左侧身下垫了一个枕头,不至于平铺呼吸不畅,再给他小心拢好被子。
  “在我床上好好睡一会吧,我出去买些吃的。”她转身就要离开,被何梓明拉住了胳膊。
  “依依,对不起,”他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以后一切都有我在。”
  “别说这些傻话了,人各有各的本分。别胡思乱想了,你睡吧。”她用手轻抚着他苍白的脸,怜爱的说。
  何梓明还想说些什么,还是不舍的放开了她,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关门离去。
  他抬头环视整个房间,像是趁主人不备时偷窥她的心房。跟何府六姨太的湿冷不协调的厢房不同,这个房间虽然很小,一眼放去并没有精美值钱的家具摆设,但处处都是精心别致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