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伊甸园 第91节
  他有着破损的人头,嘴巴裂开,露出两根弯曲的獠牙,口腔内是密密麻麻的觸手。他有着猩红色的甲壳,身躯如月牙般弯曲,两边是数不清的弯足。
  方怀:“第一个异变者有着极强的破坏力,但是没办法维持理性,恢复身体,放在我们现在来说,是个纯粹的失败品。可是,他毕竟是第一个,所以我们的祖辈挖空了他的内脏,重铸了他的形态,用了很多药物和资金将他保存了下来。”
  他走了几步,仰望正对面的玻璃缸,语气带着欣赏和满足:“这是十年前的天使标本,看,是不是差别很大?”
  玻璃缸上的标签写着:angel-可儿,18岁。
  这是一个圣洁无比的少女,有着蓬松的金发,身穿白色纱裙,手臂和小腿上的翅脉还很清晰。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她还活着。
  当然,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皮肤发青且松弛,眼睛无神,布料泛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她的身体被钉在支架上,才能勉强维持“站着”的姿势。
  林浠都快麻木了:“……确实差别很大。”
  方怀:“前辈带我来的时候,也让我专门观察这两个标本,他告诉我,这个差距体现了伊甸的进步。伊甸成立六十年,已经取得了瞩目的成就,以前对于伊甸人而言,天使只存在于传说中,而现在,我们拥有了越来越多的天使。将来,传说中的新月之神,说不定真的会降临。”
  负七负八楼都是差不多的标本,方怀道:“负八楼以下的区域就不能观赏了,我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那两位,我们回去吧。”
  他们坐直升电梯回到了一楼。
  关于大殿,林浠想到了但丁的地狱(inferno)——
  形状正是上宽下窄的沙漏,越往下走,灵魂的罪恶越严重。
  意识到这个时,他感觉头皮发麻。
  他已经去过了伊甸的天堂,正是东南角的paradise。
  而大殿,就是伊甸的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揭晓了部分真相~但这些离最终的真相,还有比较长的距离。
  *
  第68章 新月降临25
  回到一楼,林浠感到脑袋有些发胀。他稍微理了一下信息。
  大殿比较惊人的景象都在下面。他们主要参观了三个部分,饲料区(负1层)、半失败品区(负2-5层)、神迹区(负6-8层)。
  原来,伊甸学院的羊羔被选中,被献给伟大的神明——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所谓的“被选中”是在初筛异变者。所有羊羔,所有伊甸二级及以下的管理员、教师和工作人员,包括伊甸二三圈层的居民都信以为真。
  事实上,吞噬羊羔的“神”就是羊羔本身。一切都为了一个目的,刺激异变,培养天使,迎接新神。
  林浠疑惑不解:“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编造一个有关神明和羊羔谎言。只要用房子、钱和荣誉吸引,我想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将孩子送过来,哪怕知道成功异变的概率极低。”
  方怀:“这就跟我们的历史和文化有关了,并不是所有文化都是最有效率的,文化是一种惯性。我们的人民敬爱古神,我们也要懂得感恩,不能忘本。《伊甸历史》有讲过,古神拯救了人类,人类为了感谢古神,便将羊羔作为贡品献给古神的子嗣,也就是众多的‘神明们’。
  “伊甸一开始供奉的确实是真的古神子嗣,形成了比较详细的供奉系统,可是很不幸,祂们都殒没了。这种供奉仪式已经形成了一种默认的文化,我们只是在继续延续这种文化而已。
  “你说的这点,其实伊甸管理层是有考虑过的。未来,在大众可接受的情况下,我们或许会慢慢做出改变。”
  祈渊:“大众并不能接受‘古神子嗣’变成了‘异变者’,对吗?”
  方怀:“是的,如果他们发现了真相,会认为伊甸背叛了古神。哪怕是为了培育受欢迎的天使,他们也不能接受。可以这么说,‘古神’之于梅塔墨菲斯星球,相当于‘上帝’之于地球上的基督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
  现在,林浠大概明白了,伊甸学院一级及以上的“双重思想”到底指什么。
  编造一套虚假的体系用于管理、规训、筛选羊羔。这套体系有着文化支撑,能够得到大众的情感和资金支持。为了让群众信以为真,他们都在全身心表演;
  而事实上,他们自身凌驾于这套体系之上,不顾一切地培养天使,为了实现自身的利益——具体是什么利益,林浠还不知晓。
  他最后问方怀的问题是:“我听说以前有两个不适应的天使,他们怎么样了?”
  方怀:“一个和你们的情况一样,从小生活在伊甸,恐怕洗脑太成功了吧,发现一切都是谎言后,自杀了。就在宣誓仪式的前一天晚上,他把自己挂在观澜礼堂门口,引起了没必要的轰动。他的标本在负八楼;
  “另一个……想起来了,这个成功当上了牧羊人,本来感觉前途无量,结果暗中帮助羊羔逃跑,还帮了个挺著名的人物,穆尔,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
  林浠当然知道,穆尔是新月永恒的创始人。
  他摇头表示不知道。
  方怀冷笑一声:“穆尔倒是逃掉了,这个可怜的天使连一块碎片都没留下来,都没机会把他做成标本。”
  林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林浠、祈渊和隐身的索龙回到寝室,他们用隐蔽性很好的私信沟通。
  【索龙:方怀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信息,但还是有一些是未知的。例如,新神到底要如何出现,作用是什么?负八楼以下是什么?——按照他们的逻辑,越往下走,可能越能颠覆普通人的三观。】
  【林浠:是。负1层,人,负2-5层,半人。负6-8层,神迹之物,我们且称那些东西为‘半神’吧,按照这种规律来推算的话……】
  【索龙:你的意思是,负八层以下……可能与神有关?】
  【林浠: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林浠:我们并不能保证目前获得的信息是可靠的,还不能全盘接受。】
  【祈渊:没错,他们给我们看到的,都是对他们有利的东西。或许,我们只是摆脱了一个初级谎言,被他们拉到更高层次的谎言中。】
  【林浠:同感。其实我最近一直在跟“新月永恒”联络,他们的创始人就是穆尔。我想,我应该把它的相关信息分享给你们,让你们帮我判断一下,它值不值得信任。】
  【索龙:没问题。】
  【祈渊:好。】
  林浠把他与新月永恒之间的事情,从笔记主人乔鹿,到赵炎,都说给了两个伙伴听。祈渊和索龙的想法和林浠一致,认为这个组织值得信任,可以继续考察。他们既然想反抗伊甸学院,在外界拥有目的相同的助力,是件好事。
  此时,是下午5:21。
  群上,突然冒出了新消息。
  【叶予青(267):现在全伊甸都在自检,今天审判者s来到无名楼了,抓了很多人,包括我的顶头上司。他挪用了公共资产,应该会被关进监狱。】
  【叶予青(267):我们之前关系很好,但是,我有不好的预感,他可能会把我当成替罪羊……他现在已经被抓去审判了,我还在寝室,我的这种预感越来越强了!】
  【叶予青(267):我有点害怕,该怎么办?】
  【森宇(周彬):你的上司叫什么名字?】
  【叶予青(267):王凯。】
  【森宇(周彬):不在我们这边,应该在其它审判室里。】
  【森宇(周彬):你在他的手上,有什么把柄吗?】
  【叶予青(267):他手上没有我的把柄,不如说,我有他的。我有保存他行贿的证据。】
  【森宇(周彬):那问题不大。】
  【森宇(周彬):你可能会被传唤,冷静回答就可以了。】
  【森羽(杨涛):我还在实验室,就说外面怎么这么混乱。】
  【森羽(杨涛):@叶予青(267),加油,肯定没问题的!我会去现场为你打气!】
  【林浠(1336):@叶予青(267),冷静应对,等你的好消息。】
  林浠看到这样的消息,也有着不祥的预感。
  eleven没有更新的话,还可以帮他了解叶予青这边的情况。但是现在做不到。他只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与此同时,无名楼,审讯室。
  审判席里坐着四个审判官,他们都有些烦躁。今天需要审讯的人太多了,分成了六个小组同时进行。他们需要初筛,真有问题的,才会请紫宸亲自审判。
  他们本来想找企图谋杀天使的家伙,这个愚蠢的“自检程序”没办法指定某个罪名进行筛查,罪名各种各样的都抓过来的,简直浪费他们的时间。
  比如眼前这个王凯,涉嫌挪用公共财产用于行贿,金额为1000万新币。这种经济类型的犯罪,也就是蹲大牢三年时间,差不多了就把伊甸的审判结果提交给联邦,判决很快就会下来,没什么好说的。
  只见王凯坐在简陋的椅子上,双手被束缚。白炽灯照亮了他狼狈的脸,他红着眼睛申诉:“我一向严于律己,怎么可能挪用学院的财产,就算真的有这方面的事,也都是底下的人私自做的,你们应该查查他们!我是被冤枉的啊!”
  房门被打开,工作人员领叶予青走了进来。
  王凯见到叶予青,马上兴奋地说:“她是专门帮我管财务的助理,肯定是她干的!你们好好查查她!”
  审判官问叶予青:“王凯说,你是他的财务助理,这句话属实吗?”
  叶予青:“我确实会帮他处理一些财务方面的事情。”
  审判官:“他说你私底下以他的名义骗取了公共财产,属实吗?”
  叶予青很冷静:“这是诬陷。由于我本身比较谨慎,在工作上,无论是书面的还是口头上的要求,我都会录制下来,按照要求做事。我手头的每笔交易也都留下了证据,我与王凯这件事无关。”
  审判官示意,工作人员取走了叶予青的磁盘,在光脑上打开。
  大荧幕上出现了各种录音、录像和图片,叶予青的话属实。
  王凯恶狠狠地大骂:“你这丫头心眼儿真是恶毒,我对你这么好,你暗地里算计我!等我出去了,我要弄死你!”
  审判官拍桌制止了他的恶言。
  王凯翘起二郎腿,摇头晃脑地哼了一声:“这丫头也不能证明什么,审判官,你们证据不足,没办法抓我的……咱别浪费时间了好吧,后面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你们费神呢。”
  叶予青拿出一块闪存卡:“审判官,其实关于王凯贿赂这件事,我也算一个证人。我这边有比较清晰的录像。”
  她说的没错。
  王凯为了升职,提了一箱钱贿赂某二级管理,刚好被叶予青拍下。叶予青就是怕被反咬一口,才保留了王凯的把柄。
  工作人员经过王凯,准备拿叶予青手中的证据。
  而变故,就发生在这个刹那。
  王凯突然挣脱了捆绑。
  他迅速取下了工作人员别在腰间的枪。
  抬手。
  砰——
  叶予青还没来得及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血窟窿。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满手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