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10节
  珍卿后来听二姐说, 原来吴祖兴也卷进这场旋涡,前线中央军在他这采购被服,他用钱色贿赂军需官, 提供的是拉宽太过的堆仓布,非常地经不起战场消耗。以致战士新衣上身不久, 就成了个破破烂烂的队伍。
  但吴祖兴自有办法, 他还是以金钱美色, 从容豁免了自己的罪刑。由吴祖兴的事情可知, 这帮特派员的铁面无私, 多半是虚多实少啊。
  对于吴祖兴的行事,吴二姐实在不耻,谢董事长默默痛心。珍卿觉得, 吴祖兴真无谢公馆的风骨,是不可与之为伍的人。幸好早早叫他离开了。要不然恐会牵连谢董事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珍卿从各种渠道了解到, 作为惩奸特派员的钦差大臣们, 私底下也没做什么好事啊。
  原来, 那些被枪决的所谓奸商贪官,除了真正毫无门路的替死鬼, 不少都通过权钱色的内幕交易, 赎免了各自的死罪、活罪。有不少被处决的犯人,实际是其他死刊犯、政zhi犯, 甚至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所以有人说这惩贪除奸大会, 就是张寡妇床上的棒槌, 就是摆出来给傻子看的样子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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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三哥不在身边, 从春天到初夏的数月, 珍卿过得还算顺遂。但从五月下旬开始, 她开始遇见一些怪事。
  在全蕉监狱观摩过惩贪除奸大会后,珍卿是《葫芦七子》作者的事,数日间传得市巷皆知。《葫芦七子》受众广大,甚至有说书艺人改编成话本,在街市茶坊《葫芦七子》的故事。对作者身份的爆料,数日内热度持续高升。
  不到一个礼拜,连积粪卖水的人也晓得,最著名的小人书《葫芦七子》,是个叫杜珍卿的女中学生画的。珍卿有次放学回家的路上,竟听见路人议论此事,说她是“少年天才”之类。
  珍卿认真回想起来,此事的知情者其实不少。惊华书局的相关人员,《九州画报》的相关人员,自然是知道的。
  去年夏天,惊华书局古以锦先生,《宁报》的肖如山先生,大张旗鼓地找她谈合同。当时客厅餐厅说话,也没有刻意避讳佣人,有聪明的能猜出来。珍卿觉得秦姨、胖妈可能晓得。
  虽然再三叮嘱相关知情人,叫他们务必对作者身份保密。但他们没读过保密守则,即便没有告知外头人,也难保没有对近人说起过。她期望的所谓保密低调,只是小范围内的保密低调。
  但是她认识的知情人中,不应该会有刻意宣传的啊。还是杜教授从平京回来,带回郑余周先生给她的信。珍卿才晓得应天的大人物谈起过她,有人恶意败坏她与慕先生清名,扰乱上位者的视听,郑余周先生左右权衡,把她的事讲给宴会上的人听,主要是讲给韩夫人听的。
  郑余周先生信中致歉,说当时参与宴会者中,不该有人会这样无聊:莫名把这个消息鼓吹出来,声势弄得大江南北都晓得。
  这个消息发酵一阵子,热度已在向全国辐射。“杜珍卿”这个名字,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亲戚朋友们都打电话问,报纸上讲的是不是真的。
  谢公馆最要好的亲友们,谢家舅舅们听后真高兴,义赈会龚老先生问了也感意外。而大家态度都是和好善意,感觉与有荣焉的,但也没过分大惊小怪。毕竟有教养底蕴的家庭,孩子的成材率会比较高,出些所谓“天才”也不太离奇。
  培英的好友同学也轮番来问,她是不是做《葫芦七子》的杜珍卿。珍卿思虑再三还是承认了,这是没必要否认的事,现在说谎或者缄默,搞不好将来舆论会更不利。
  朋友们第一反应是生气,珍卿做小伏低地道歉,跟她们诉说自己的苦衷,就是想低调地过日子。乐嫣非常温柔体贴,她帮着珍卿劝哄大家,不到一天就给哄过来了。其他人属实兴奋较多了。
  好嘛,她本在校内小有名气,当下更成为培英的大明星。远近亲疏的校友们,把她当成香饽饽捧着,出入各处总有同学来打招呼,上厕所也有人指示谈论。甚至有不认识的低年级学生,送她进口巧克力和名贵糕点,还有人自家做应季的衣裳,竟然给她也做一件。
  老天爷,从前跟她略有龃龉的彭娟,竟然硬塞给她一套翡翠首饰,请她有空到她家做客,他们一家都怪喜欢她。而且,送首饰彭娟可不是特例,珍卿天天拒绝礼物还挺累。
  同学的热情已叫人无所适从。各个阶层的校外社会人,包括蜂拥而至的记者们,也叫珍卿不胜其扰。
  珍卿为了不被记者照相,每天出入戴着有网纱的帽子,在家等闲不会出门的。幸好,下学时好友同学自动帮忙掩护。到目前珍卿的“庐山真面”,还没暴露在外人的照相机下。
  但是珍卿越藏着掖着,越是引得民众好奇追寻。
  珍卿的这部《葫芦七子》,放在后世不见得这么红。说白了这时代娱乐太匮乏。
  在大部分读者的想象中,《葫芦七子》的作者,该是一位学识渊博的中年文士,而不是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想象与现实的反差引发好奇和讨论,都想一见“天才少女”的庐山真面。希望她讲讲自己的创作经历,跟广大读者当面交流一番。
  少年成名本是大部分人求之不得的事,但对杜珍卿却不然,她从浮躁的自媒体时代来,普通人一夜成名是常事,成名后活得乱七八糟也是常事。她不觉得有啥值得追求的。她所图的不过是低调赚钱、安稳度日。人之蜜糖她之□□也。
  事情才一爆出来,几拨人帮她打听情况。
  爆料的小报名字很骚,叫《真相报》。《真相报》的底细很易打听,这是她们一开始就晓得的。
  不过关于《真相报》的负责人,过了三四日才打听到。那负责人名叫费晓卿,早年革/命尚未成功时,此人帮办鼓吹革命的杂志《建设者》,后在《申报》做过数年主编,以后就越混越落拓,终于混到办《真相报》这种猎奇小报。
  别看《真相报》专会捕风捉影、耸人听闻,报纸上没说过几件实事,但销量却比《新女性》多不少。
  谢董事长他们最初以为,《真相报》以猎奇博眼球,报道珍卿的事不过为赚钱,那他们大可以钱来了事。
  可比较神奇的是,负责《真相报》的费晓卿先生,压根不接谢公馆递出的橄榄枝,东躲西藏就是避而不见。费先生是个滑不溜手的社会人,他们找到他的报社和职员,找人封他报社扣他职员。这《真相报》还是天天出刊,把珍卿这“天才画手”越炒越热。
  《真相报》在后续的报道中,不再是尬吹杜小姐的天才,而从日常展现天才少女的经历和性格。她写字、画画、作文章的事,甚至一些很细节的过往,这《真相报》的人竟然能挖出来。
  比如说她来海宁那一阵,天天窝在房间不出来,也没见有先生指导,写出的字、画出的画人们却都喜欢、赞叹,除“天才”没法解释她的能耐。还提到三哥带他拜师慕先生,特意提及慕先生在西洋办画展,得到三哥的慷慨相助。还有家人给她找学校的事。
  这费晓卿想以“奇闻”挣钱,这种心思不稀奇,他强调报上写的是知情人透露,那他的消息来源在哪儿?
  他们把谢公馆佣人捋一遍,想起在谢公馆做过贼的方姐和岳嫂。
  方姐原是元礼生母林玉馨的老丫鬟,后来把林太太踢瘫痪,还放火烧吴祖兴的洋房,现在大约在哪蹲篱笆子。那个岳嫂倒是不知去向。她叫乔秘书和阿成快点查。谢董事长也找人帮她查。
  珍卿越看《真相报》的“溢美之词”,越觉得绵里藏针、笑里藏刀,费晓卿一定没憋着什么好屁。
  除了品性不堪的前女佣,珍卿还严重怀疑一个人——恰在海宁做特派员的云希宜。若非郑余周先生来信提醒,珍卿不会想到,云希宜一个堂堂男儿,竟然叫老婆传仇人的谣言。既无胸襟又无手段,比长舌妇强不了多少,怪不得郑余周先生在信中鄙夷此人。
  在俊俊哥的帮助下,乔秘书和阿成很快查到,《真相报》的费晓卿能冲破各种障碍,一天不落地出刊发行,除了有充足的资金,还与军方的保架护航有关。
  云希宜现在的位置,算不算是军方呢?俊俊哥告诉她,惩贪除奸的正特派员隶属军委会,他们手下的人也多有军职。不过,是何处军方扶持《真相报》,还要进一步查下去。
  《真相报》还在炒珍卿的闲事,讲的有好有坏、半真半假。比如讲珍卿不会做家务,学校布置的烹饪缝纫作,自己做不好常叫佣人代劳,有七八个佣人专侍候她。还讲她与继兄订婚之后,未婚夫陆三少着实爱她,但有所求无所不应,要天上星星也给她揪下来。
  出版界的长辈朋友们,对《真相报》谈的关于珍卿的事,不实的尽力在报上帮她澄清,帮她把舆论导向往正面上引,营造出积极正面的形象。珍卿暂时没受太多负面影响。
  在俊俊哥的倾力相助下,查到《真相报》的费晓卿,背后靠山是惩奸除恶副特派员云希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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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0章 大家相互揭露吧
  珍卿早就怀疑是云希宜, 因无证据没有轻举妄动。现在既然证实是云希宜,她早已准备好的狼牙棒,就要狠狠地砸在姓的头上。
  她从上年处处提防云希宜, 就把他出入的地方和交往的人物摸清楚,晓得他在东洋曾与人结婚, 还生过一儿一女, 被他悄悄养在江州。他在海宁这花花世界, 公于私于公也没有闲着。于私, 他养了个花骨朵似的小情人。于公, 他明里是惩贪除奸的副特派员,暗里却尽情收贿卖放、中饱私囊。
  一头小辫子的云希宜,却想暗戳戳地整治她。
  珍卿请在应天的玉琮帮忙, 把云希宜私生活上的烂事,想方设法捅到应天云太太那——这件事玉琮早张罗好了。不过珍卿心中还存善念,想着万一不是云希宜——
  云太太出身娇贵, 晓得丈夫这么会乱搞, 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玉琮的行动非常快——怎样匿名告状云希宜乱搞的事, 珍卿和玉琮早前已经沟通过,私事就向云太太那捅过去, 公事珍卿用出版界的常规操作。
  云希宜于公于私都不干净, 但是云太太也一身臊呢。她跟人合伙走私黄金,异地之间倒卖贵金属, 她自己倒是挣了钱, 却扰乱了金融秩序。
  珍卿设计了一番, 叫玉琮那边先不用动作。她在海宁先把云太太暴露出来。
  通过纸媒引起舆论关注, 对珍卿来说是本色当行。她私下跟荀学姐、魏经纶先生谈, 先把云太太的遮羞布扯破, 再由云太太牵扯出云希宜——只须在文章中讲明,云太太是惩贪除奸副特派员云希宜的老婆,大家自然而然会关注。此番惩贪除奸特员,在海宁杀个人仰马翻,外国报纸也争相报道,名声都传国际上去了。
  珍卿不打算攀扯云希宜的同事,惩贪除奸特派员闫崇礼上校,论心狠心辣跟聂梅先不差,珍卿决定避开这个狠人,先死咬住云希宜不放手。
  珍卿跟荀学姐和魏先生都要好,听珍卿说了都愿意帮忙,他们在出版界拥有的人脉,自然比珍卿广阔得多。
  才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云太太走私黄金、搅乱金融秩序的事,就从应天传播到海宁,文章特意强调云太太身份,把她丈夫云希宜的职位全曝光。
  云太太的违法犯罪行为,只引起一个小水花。然后,有关她丈夫贪污受贿的事,桩桩件件地暴露出来,云希宜的诸般丑行现诸报端,坊间对公民党“惩贪除奸”质疑声日大。但海宁也有监管媒体的,有关云希宜的新闻很快压下。
  政治新闻被强有力弹压,但云希宜的花边新闻又出来。
  玉琮那里已把事情办好,云太太“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云太太立刻跑来海宁大闹,弄一出最经典的大婆捉奸戏码。云希宜豢养的小金丝雀,被云太太扒光了衣掌,拖到大街上暴打滥踹,被蹲守那里的记者拍个正着。
  可云希宜着实沉得住气,自始至终没发现他露面,没能把他更多丑态登诸报端。
  但云太太与外室的较量,图文并茂传播甚广,云希宜惩贪除奸副特派员的职位,越发把他架在火上烤;云希宜自身一团乌黑,也把同事、机关映照得乌黑。尤其惩贪除奸的行动,已经快变成“皇帝的新衣”。这就要相关人士作出决断,是保云希宜还是牺牲他呢?
  而云希宜的靠山祈连海,现在日子也不好过。珍卿想起谢董事长得奖时,看过的行政院长祈先生,当真是个脾性温和的文士。
  祈连海虽是公民党元老,却是见事就缩的懦弱者,一直没有抢到什么实权,听闻他近来意图染指军权,韩领袖并不明里阻止他。这祈先生到了西北前线,想运筹帷幄大干一场,却很尴尬地发现,他指挥不动任何的将军和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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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惩贪除奸特派员办事处,就在海宁警备司令部不远。摩托化步兵旅的翟俊旅长,约特派员闫崇礼上校见面。谈的是杜珍卿小姐的事。
  俊俊哥自是不会啥都说,他就跟闫崇礼上校说,《真相报》揪着她表妹不放,把姑娘家的私房闲事,天天拿出来供人说嚼谈论,实在是非常不像话。所以他就帮着表妹查查,结果《真相报》的主编费晓卿,一直是滑溜溜地逮不住,逮住了也关不住,有位来自特派员办公处的先生,一直替这位费主编保驾。
  俊俊哥把话讲得客气,就说希望闫上校查一查,她表妹究竟有何处得罪那个人,怎么揪着个小姑娘不放,生生要毁了人家还是如何?
  说到最近人尽皆知的杜小姐,闫崇礼上校脸上有点异色。从谢公馆出来的吴祖兴,本也是惩贪除恶的法办对象。闫上校听过谢公馆的偌大名声,本想借着吴祖兴从谢公馆咬下一大块肥肉。
  但是盯了半个月功夫,发现吴祖兴与他生母,公私事务断割得非常清楚,吴祖兴在海宁也不与其母见面。若非吴祖兴的三个小崽子,还落在谢公馆里过活,这对母子简直就是陌生人。
  闫上校有一回亲自去盯,看一个蓝衫黑裙的女学生,款款地走过来就异常动人,她纯得像红雨的粉蔷薇,美得像承露的红菡萏,想这名门之家的女公子,比那些庸脂俗粉就是不同。
  翟旅长递来一张肖像画,闫崇礼上校收起心中异想,这画像里面的先生,翟旅长说是给《真相报》主编费某保驾之人,若是果有此人,还请闫上校请出来一会,若果是与他表妹有何嫌隙,他这做表哥的罚酒致歉都行,还请放过一个小姑娘。
  闫上校接下画像,不动声色地笑:“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容我三天给你交代。”
  闫上校跟翟旅长道了别,七情不显地往办事处走。他跟翟旅长在军校就认识,也算有一个香火情。翟旅长在战场作战勇猛,非常得领袖看重赏识,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可以想见他会升得很快。所以此人不可以得罪,反而应该笼络交好。但云希宜对他也算有恩。
  不错,那张肖像上的所谓幕后主使,闫上校一打眼就认出来。是副特派员云希宜的秘书,也是他本家侄子云博安。
  闫上校回到办事处叫来马秘书,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马秘书是得力之人,不到两个钟头,就把云副特派员和云秘书的动向弄了七八分清楚。
  晓得云希宜拿了不少钱,叫族侄云博安给费晓卿,闫上校就晓得谁是幕后主使了。
  入夜时分,闫上校把云希宜叫到住处,两人边吃饭边谈论公私诸事。闫上校告诉云希宜,他们惩治奸贪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现在舆论对云很不利,可以暂时回应天述职以避风头。
  本来只忠于领袖的闫上校,对跟行政院长一鼻孔出气的云希宜戒备而鄙夷。不过云希宜副秘书长,帮过闫上校一个很要命的忙。
  这闫崇礼人不如其名,视礼法道德如粪土,对漂亮女人见一个爱一个,私生活有些不检点。
  有回闫上校看上一位交际花,连着一月追求终于赢得美人芳心,云希宜却阻挠他的好事,闫气得差点对云动武。云希宜说那书交际花身子脏了,若沾她闫上校会后悔莫及。
  云希宜主要差事是行政事务,但他是留学东洋的医学博士,后又在德国进修过,专业造诣还是很精深的。
  闫上校一经查证,那交际花确实染上杨梅疮,火眼金睛的云希宜,从她皮肤上的疮疣看出问题。
  闫崇礼也知道点好歹,想他对云希宜很不客气,此人倒有点以德报怨的气度,对他比从前亲近信任三分。云希宜自身的那些鬼祟事,闫上校就睁只眼闭只眼。
  闫上校拍拍桌上一沓报纸,云希宜见上面“真相报”三字,不由地瞳孔陡然变大。
  闫上校开门见山地问:“云秘书长,你与谢公馆的杜小姐,究竟是什么怨隙呢?”
  云秘书长微微一惊,还装傻充愣:“我并不认识这位小姐啊!又能谈上有什么犯隙?”
  闫上校对云希宜没实话,说是底下人跟他告状,说云副特派员拿了好多钱,叫他秘书交给一个叫费晓卿的。
  云希宜登时脸色一变,变了半天定格在不甘心。
  云希宜看到那对羊脂白玉镇纸,就晓得是睢县的故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