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样，我更不能被赶出去了。”薛灵均从江清璃怀里退出来，平静靠在寒潭的石梯上，“我听师姐的话，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里也有我。我不会出事，师姐也不用再照看我。后山出了那样的事，师尊一定很着急，师姐还是前去复命吧。”
  “也好。”她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薛灵均。
  江清璃起身出了寒潭，身上的衣服也随着步伐随之烘干。
  “咳咳，师姐早点回来。”
  临出密室前，她听到薛灵均的声音这样说，忍不住回头望了眼，他背对着她，背影单薄，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只是黑色石块的密室里，显得有些寂寥和可怜。
  江清璃静默片刻，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第19章 灵鹫秘境
  天衍宗清虚峰清虚殿，掌门和四位长老都在里面。
  见她面色凝重进来，问紫道：“清璃来这里做什么？”
  江清璃走上前直接跪下：“弟子有罪，望掌门惩罚。”
  四位长老对视一眼，问为出声：“你是说后山的事是你所为？”
  问紫：“清璃定是有理由的，先别急着责罚，听她说说原因。”
  “是。”她没有大的情绪起伏，尽管是第一次撒谎，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我为了诛杀藤妖，手法过于冒失，烧了后山的灵植。”
  “小事小事，更何况你也是不是故意的。”问焱大咧咧一挥手，“赶紧起来，跪什么跪。”
  问紫一直注视着掌门师兄的脸色，知道这事善终不了，又给江清璃递台阶，“这其中是否有隐情？”
  “回禀师傅师叔，那藤妖我曾经在甘阴山上见过，弟子不才，只能伤了他半条命，并不能斩杀他。藤妖此次前来，或许是为了来找弟子报仇。”
  “藤妖之前就在清璃手上吃过亏，此次估计是有备而来寻仇，清璃手法不暴力点，怎么能从他手里活下来？师兄你看能不能从轻发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问紫劝道。
  问为出声：“清璃。”
  “弟子在。”江清璃依旧跪在青石板上。
  “你可知，那甘阴村的村民，为何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江清璃错愕看向问为，脸上写满了惊色，“什么？”
  她离开的时候明明风平雨静，那在这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恳请师傅给徒儿一次机会，去一趟甘阴村查明事情真相。”江清璃恳切道。
  “不用，为师自会派人去甘阴村查清原由。你还有你的任务罚你去灵鹫秘境，何时修为不阻塞，何时再回来。”
  “不行啊，师哥你疯了。”问紫朗声质问：“这孩子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居然忍心送她去灵鹫秘境？那可是宗门惩罚有罪之人的地方，你让清璃去？”
  问焱也说：“是啊，这种惩罚也太重了。”
  江清璃面色平静，仿佛他们讨论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弟子领命。”
  灵鹫秘境是天衍宗最高等级的秘境，不过平常都没有弟子愿意去。灵鹫秘境生了智慧，有自己的灵识，且亦正亦邪难辨。前一关可能只是筑基期基础，后一关则可能要了修炼者的命，这谁能扛得住？
  长年日积月累不用，灵鹫秘境就渐渐演变成天衍宗流放有罪之人的地方。
  这下好了，本身就扛不住秘境折腾，还要防着偷袭，傻子也愿意去。
  因此，灵鹫秘境虽然密宝机缘众多，也没有人愿意去这个地方，晦气。
  问为：“我意已决，今日就送清璃进去。”
  江清璃：“弟子明白，但还请师傅再多宽限三天，弟子将身上的要务交付干净后，自会前往灵鹫秘境。”
  “好，暂且宽限你三天。”
  “弟子领命。”
  “领什么命。”四师叔问玥忍不住了，一道黄符飞到问为的面前，想要烧掉他的胡子。
  只是还没靠近就被问为扑灭，他眼风一扫，“问玥，你胡闹什么？”
  “胡闹？我看胡闹的人是你，自从预言应劫，魔头真的出世之后你就跟着了魔一样。命格……算了，我不说你也清楚。总之，问生向来中立，他的意见不重要，但我们三个不同意让清璃去。”
  问为的声音很是缥缈，“命格的事，不用藏了，我已经告诉了清璃。”
  大殿安静三秒，然后爆发出巨大的声响，瓷器碎了一地。
  问为收回看向问玥的视线，语气淡淡：“从你的峰里扣。”
  “扣就扣。”问玥气极，他站起身怒道：“她是我们五个一点点养大的，刚来的时候跟只小猫崽子一样，连哭都哭不出声，好不容易养到长大成人，你告诉她要让她去送死。你真的疯了，师兄。”
  问焱：“师兄，你再好好想想，对付那魔头我们都没把握，别说是清璃，这担子压到她肩上，太重了。”
  问紫也不同意，她起身拉住问玥的袖子摇了摇头：“师兄……”
  “好了，事已至此，我意已决。”问为道：“我们修仙者本就该承着天下大义立于世间。更何况，清璃也愿意。”
  五人齐齐看向江清璃，她还跪在地上，像听着和她无关的事情，单薄的身影像风一吹就能倒。
  问玥往前走了两步，被问紫连忙拉住，他挥袖甩了甩，没甩开：“她那是愿意吗？她懂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这件事。你问问她，她知道什么叫愿意吗？”
  “师兄！”问紫厉声拦住他再继续说下去。
  “师傅、师叔，还请不要再为清璃争执，清璃愿意去灵鹫秘境试炼。”
  江清璃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带着薛灵均一起去，他丹田被毁的事情也能被瞒住。而且秘境里人少，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而奚落嘲笑他。
  “不行！”
  问为：“够了，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对清璃讲。”
  “都疯了。”问玥一摔袖子，大踏步朝着门口走出去，在走到江清璃身边时，一甩袖扔了一沓符咒下来。然后眼不见为净，迅速离开。
  问焱也是，走到江清璃身边递给她一个镯子，“我听叙策讲，你的空间戒指给薛灵均那小子了，正好，三师叔打了一个镯子，给你。”
  “还有我。”问紫递给她一条浅紫色的彩练，有点惋惜：“当日觉得你是女娃娃，会来我的峰，这条紫练可以送给你当武器。但没想到……算了，有机会去见见叙柔，她要是知道你去灵鹫秘境，肯定又要闹了。”
  江清璃一一接过，“谢两位师叔，清璃知道。”
  问生是最后过来的，他刚刚一直立在远处静静看着，等人走走光了才过来，他从空间戒指内拿出数瓶丹药，温柔道：“不要生病，早点回来。”
  江清璃：“好。”
  大殿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问为和江清璃。
  江清璃还是跪着，眼神盯着地面。不知道薛灵均怎么样，伤口好了没？
  “起来吧。”
  江清璃起身，身形不稳稍稍晃了晃，不过很快就站正，“师傅。”
  “我能算出你的命格，那天下也自然有别人能算出你的命格。你已经在被魔界的人追杀，去了灵鹫秘境也未尝不是在避难。”问为语重心长道。
  江清璃：“师傅既然有这份心，为何不直接告诉其他几位师叔？”
  魔头降世，问为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想要保护人间一方天地。江清璃的命格是会和魔头一起死。可问为也不忍，他想要换命，代替江清璃死。既然决定身死，就没必要在乎其他，以免到时候舍不得。
  只是这些问为不想说出来，“无碍，小事而已，你先去吧。”
  江清璃领命：“是，师傅。”
  与此同时，还在寒潭里泡着的薛灵均正试图让体内的魔气和他修行的灵气融合在一起。
  他双目紧闭，眉宇之间捏成川字，面前得一黑一白两团光剧烈抖动，非但不能相容，还挣扎着撕咬对方。
  它们争斗，受伤的只会是薛灵均。
  “咳咳咳。”他嘴角流下鲜血，滴滴答答落进寒潭里。
  还是没有办法相融，不管多少次还是如此。
  他的五脏六腑刀搅一般的痛，若是常人，只怕这时候已经痛得要去死，肝肠寸寸皆断。
  薛灵均也是，只可惜是他是仙魔之体，又吞噬了那么多的妖魔，身体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上一秒皮开肉绽，下一秒就会愈合如初。再然后又是一轮折磨，看不到天光与尽头一样。
  身体承不住压力，薛灵均的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渗血，看上去十分可怖。
  第20章 撒谎被发现
  他像是回到了甘阴山，无数妖魔撕扯着他的血肉，还时不时嘲笑他扰乱者他的神智。
  “就你，还想将灵力和魔气融为一体，乖乖被吃掉有什么不好。”
  “桀桀桀，你也配不上江清璃。她是高高在上的天衍宗首席弟子，前途一派光明。可你呢？就算吞噬了那么多的妖魔，冲破了封印，现在不也还是像只蝼蚁一样活着？”
  “你亲爱的师姐还一心盼望你走上正道，若她知道你早日入魔，无法修行仙术，还自毁丹田，她该有多么愤怒？”
  “是啊哈哈哈，猜猜，到时候是你杀了她，还是她提剑杀了你？”
  薛灵均身上的温度渐渐归于零度，身上的伤口上一秒自愈，下一秒却因体内互相对立的灵气魔气再度皲裂。他失血过多，整个人失了力，慢慢滑向潭底。
  冰凉的潭水渐渐淹没他的锁骨、喉结、下颚、鼻梁……直至他闭着眼躺在潭底。
  寒潭再度恢复平静，除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外，在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薛灵均来过。
  两道不同的灵气在薛灵均的体内乱窜，他像一座玉雕静静沉在湖底，伤口被湖水泡发白，他快要死了。
  正在往小院赶的江清璃突然感觉到心底一丝抽痛，似是预感到了什么，她加速赶回来。
  与此同时，躺在潭底的薛灵均睁开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珠在黑色与血色之间来回变幻，过于青涩的身体还不能同时承担这两种力量。
  潭底暗流涌动，薛灵均护住自己的心脉，随后自虐一般，反复试图接纳融合这两股力量。
  一次不行，那就再试一次……他和天斗，输的肯定不会是他。
  不知道是多少次之后。终于，他的丹田重新长出血肉，指间跳跃着一黑一白两种光。
  不是很亮，却能照亮这潭里的一寸天地。
  真好，总算能不被师姐丢下。
  薛灵均意识一松，彻底晕了过去。
  只有密室的洞壁上插着的烛火还在不断跳跃闪烁。
  江清璃回到密室的时候没有见到薛灵均的人影，她加快步伐往潭边走去，原本蔚蓝透明的寒潭此刻变成了血池。她惊了一瞬，扔掉佩剑像鱼一样轻巧地跃进了潭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