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难为 第110节
  李珩喊住了迫不及待回府的褚睢安,蹭他的马车随他一同出了宫。
  马车上,李珩直接戳破道:“那信不是四哥刚送回来的吧。”
  昨日刚破城,今日信便到了,哪有这般巧合之事?
  褚遂安也不瞒着,又掏了掏袖子,将另一封拿了出来。
  同样的字迹,这封上面写着‘皇上轻启’。
  褚遂安没将手上的信递给他,又原封不动的塞了回去,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先帝曾说他莽夫性子,我倒是觉得你对他的评价更为中肯。”
  哪个莽夫会在自己走时留一手?
  李珩也学他靠着,呐呐道:“四哥不要,那个位置,我也不想要啊,阿娘为了家族荣宠嫁进皇宫,磨了心性,我阿兄死在了后宫争斗中,她明知是谁做的,却是动不了那人分毫,我出生后,阿娘教我的第一件事便是藏拙,我蠢笨,处处都比不上李乾景,在民间更是有‘笨蛋皇子’的诨号,我不在乎这些,但是外祖父在乎,他想我继任大统,扶持白家门楣,但我不想做皇帝啊,阿娘也不想,你猜她去世前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褚遂安没说话,掀起眼皮瞧他。
  李珩浑不在意他的态度,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勾唇笑了笑,“我阿娘说,让我惜命,别去想那些权势荣宠等身外之物,若是李乾景容不下我,我就去长鸣寺出家,她在那里给我留了银子和肉,虽是在佛祖面前吃肉不好,但我背着佛祖不就行了?”
  闻言,褚遂安扬了下眉,盯着他脑袋瞧了眼,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谁知道李乾景能那样疯,竟是杀了几位肱骨大臣,就连叔父都杀了,我吓坏了,只能自行剃度,告诉他不争那皇位了,饶是如此,祝大人与陈大人也身负重伤,半月没下来床,如今还在府中休养。”他耷拉着脑袋,声音闷闷的,“我虽中宫嫡出,但父皇一向不喜欢我,也从未立我为储君的想法,我更是对那皇位无意,他要我与李乾景打擂台,我就打着,谁知他会立那样的遗诏,倒是害我好苦……”
  褚遂安听他哒哒哒的倒苦水,耳根有些疼,马车刚一停下,便躬身跳下了车,大步流星的进了府。
  回到院子,正瞧见女婢端着药碗要进屋。
  “给我吧。”褚遂安道。
  他绕过屏风进了内室,正好与那一双黑漆漆的眼对上视线。
  “刚醒?”他问。
  丹阳县主打量了一圈屋里的陈设,“为何将我安置在你房中?”
  她问得直白又大胆,显然是想要点什么。
  褚遂安装作听不懂,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骂骂咧咧:“不惜命的玩意儿,就该让你睡在柴房去,昨夜烫手烫得太医都觉得你要救不回来了。”
  闻言,丹阳县主冷哼一声,一只手臂撑起身子,拿过他手里的药碗便一饮而尽。
  到底是自幼练武的,虽是浑身疼得厉害,也能面不改色,强撑着不落于下风。
  褚遂安又如何能看不出来?
  接过空了的药碗,扶着她侧躺下,避开背后长长的一道伤口,动作轻而缓。
  帮她也好被子,他顺势在床沿边坐下了,右手握住她缓了一夜仍在发抖的右手,放轻力道给她揉捏手臂。
  “等岳父大人的孝礼过后,我们成亲吧”,褚睢安忽的开口,给她揉手臂的动作没停,“你想怎么成?去大同跑马,还是如同寻常亲事一般,三媒六礼?”
  丹阳县主一愣,依旧苍白的脸上懵懵的,一瞬后,连忙垂眸,掩下泛热的眼眶。
  片刻后才答。
  “想得美,自个儿成去吧。”这话说得莫名有些娇。
  闻言,褚睢安也不恼,轻笑一声,曲起的膝盖碰了碰她的小腹,大言不惭道:“成啊!”
  丹阳县主脑子里轰隆一声,刚要急眼骂人,只听他又悠悠出声。
  “我让人去找一只像你的母鸡,我与它拜堂,它再下个蛋,那就是我们生的孩子,如此,你我当爹娘倒是也快。”
  丹阳县主生生被他这混不吝的话气红了脸,“你混账!”
  褚睢安勾唇笑,不要脸的伸手捏了捏她发烫的脸颊。
  这模样,倒是比昨儿白着脸好看多了,昨夜险些没让她给吓死,方才说的那句太医说的话,也不是哄骗她,那狗太医就差直言让他准备丧事了。
  丹阳县主抬眼瞪他,却是被他勾着脖子咬了唇。
  “是啊!混账想与你生个孩子,成个家。”近乎呢喃的一句,响在耳边,却是重重敲在了她心口上。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霜降前夕, 沈兰溪收到了元宝的信,还有一只大包裹,里面都是她在京城时爱吃的东西, 花的是元宝的银子。
  厚厚的一叠信, 整整写了五页纸。
  沈兰溪瞧得神色动容,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
  祝煊就着她的变幻的神色吃完了晚膳,津津有味。
  元宝不知上位者那些事, 全然是按照自己身为小百姓的视角, 与她讲述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 言辞跳脱,沈兰溪像是看话本子似的, 能够身临其境,与她感同身受, 读完后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桌上的残羹冷炙已经撤下, 换上了水果茶点,祝煊坐在旁边煮茶, 三遍沸水过, 斟了一杯放到手边。
  沈兰溪趿拉着鞋过来,趴在他后背上, 右手勾着他脖颈,低声问:“之前不是说, 先帝不喜五皇子吗?怎的又会把皇位传给他呢?”
  她性子懒,从前所听的八卦, 多是元宝从府中的小女婢或是仆妇那里听来的,沈兰茹偶尔也会说上两事, 听个趣儿罢了, 但是这皇家密辛, 她们便不知道了,只知坊间传言,五皇子不甚聪慧,皇上不喜。
  祝煊一手伸到背后扶住她的腰,一手将人拉至身边坐下,脱口而出一句:“不知。”
  沈兰溪不满的瞪他,“郎君好敷衍哦。”
  祝煊有些无奈,人性本就难测,他哪里知晓旁人心中如何想?
  只是……
  “从前有言传,先帝娶后,是在殿外跪了两日,才与先祖求得了一道旨,当时白家嫡女,本是与辅国公有亲,因这旨意,两家退亲,白家嫡女入了宫,辅国公另娶,只那位王妃身子不大好,生下丹阳县主之后便撒手人寰了,之后辅国公也没再娶继,是以,也有言传,说是白家嫡女与先帝互生情意,这才有先帝求赐婚圣旨一事,而辅国公早已对自己发妻情根深种,也没上言,痛快退了亲,成了两桩美事。”祝煊徐徐道,只是对上那张听得津津有味的脸,一时觉得自己成了坊间的说书先生。
  他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又补充一句,“人云亦云的传言罢了,听过便罢,当不得真。”
  沈兰溪没应他这话,反倒是说:“若是先帝心悦白家女,怎的后面又宠三皇子生母?人死后,还以后礼下葬?他将白皇后的脸面置于何地?再者,他若心悦皇后,那为何不喜嫡子?为何不立太子,不设东宫?先前三皇子那般猖狂,都是因他的纵容,三皇子与五皇子朝堂对峙,瞧着也是他设的局罢了,不过,成安郡王倒是聪明的,避开了这些破事……”
  她说得嘟嘟囔囔,义愤填膺,祝煊却是听得眉心一跳。
  破事?
  她竟是说皇家事是破事?!
  “……不可妄言。”祝煊无力的训斥一句。
  说了也不听啊……
  果不其然,沈兰溪哼他一声,理直气壮的反驳:“我又没说朝政,不过是碎嘴子罢了,但为何五皇子在朝中辛苦那些年,如今有了圣旨,却是又不承皇位,反倒是推给了七皇子?”
  祝煊喝了口茶,一本正经道:“我不如娘子聪慧,那簪花的聪明脑袋都想不出,我这颗榆木又怎知?”
  沈兰溪:“……”
  这话是在夸她吗?
  不太像,再听听!
  沈兰溪晃着脚踢了踢他的靴,不要脸的道:“你夸夸我。”
  祝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张口就来。
  沈兰溪不满,又踢踢,“你那是夸我的吗?你分明夸的四大美女!”
  祝煊侧眼瞧她,视线在她脸上打量一圈。
  沈兰溪扬着下巴给他瞧,攥紧的小拳头跃跃欲试。
  祝煊抿了抿唇,开口:“我瞧着,分明是你。”
  翻译成人话就是,在我心里,你就是这般美女。
  沈兰溪瞬间变得娇羞,身姿娇软的靠在他身上,小拳拳锤他胸口,“讨厌,死鬼~”
  祝煊:“咳咳……”
  这力道……捶核桃呢?
  沈兰溪被哄得心情舒畅,夜间又被伺候着舒服了一回,身心愉悦的滚着被子睡了,一夜好梦。
  翌日霜降,于百姓也是过节。
  隔壁白仙来包了汤圆,给他们送来一大碗,个个儿都又圆又胖,很是喜庆。
  几人分着吃了,祝允澄舔舔嘴巴,将那红豆沙卷进嘴里,咂吧咂吧,忽的道:“曾祖母,咱们包饺子吧!我可会包了,我教你们!”
  沈兰溪险些一口汤圆喷出来。
  哪里来的给自己找事做的小傻子?!
  老夫人到底是最宠他的,先是夸赞一番,后吩咐人将东西搬来,就在屋里包。
  主院是沈兰溪三人住着的,这婆媳俩体恤小辈,也没让她们搬,一同住在了东跨院儿,离得近,闲话时倒是方便。
  如今府中是沈兰溪掌着的,祝夫人刚来时便道,不插手府中之事,让她自己管着便是。
  听得这话,沈兰溪倒是好生遗憾。
  出去玩儿了一趟的人,心宽了,倒是忽悠不动了。
  无法,她还得继续当壮丁。
  好在府宅不大,下人也不比京城祝家时那般多,几人懒散度日,无甚幺蛾子需要管。而祝煊也无人情往来,很是舒心。
  祝煊回来时径直来了东跨院,拎着沈兰溪喜欢的麻辣兔头和红烧鸭掌,瞧见桌案上的那一摊时,脚步不由顿了下。
  真是……好兴致啊。
  祖孙模样认真的在捏饺子,那一帘子上的饺子东倒西歪,丑得千奇百态。
  一旁坐着个小娘子,嗑着瓜子儿、歪着脑袋瞧,似是被那些个饺子丑笑了,白嫩的掌心展开,上面是她剥好的瓜子仁儿。
  “呀,郎君回来啦”,沈兰溪循声瞧去,忍不住使坏,“快去净手,过来一同包饺子,这是咱们的晚饭。”
  老夫人也催促,“快去,你胃口大,自个儿来包。”
  沈兰溪没心肝儿的笑。
  祝煊:“……”
  没忍住,伸手抢走了那没良心的小娘子手里的瓜子仁儿,一把塞进了嘴里。
  沈兰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