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咸鱼林夫人 第20节
  还没到四更天,宁安华就被叫起来了。
  沐浴、梳发、更衣、挽发、上妆、戴冠,中间还间或夹着许多婚礼必要的步骤,等宁安青站在椅子上亲手给她插上最后一根钗,已经是天光大明。
  窗外晴空万里,鸿雁高飞,是再好不过的意头。
  花轿还得绕城一周,秦嬷嬷等不敢给她多喝水,只给她端来一些好入口的点心,小心喂她吃了。
  在末世几年,宁安华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上妆完毕后,她全程不说不动不笑,倒叫赶来的知府太太谢太太等都赞了一声好仪态、好教养。
  宁安华感谢厚厚的新娘妆,让她不用刻意装出娇羞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她也感谢林如海如今的年纪和官位,除宁安硕让他做了两首催妆诗外,没人再能拦他。
  不然,她就只能尴尬地再多听许久外面刻意的起哄声和热闹声了。
  秦嬷嬷和檀衣扶着她出至堂屋,她倒是心甘情愿给原身的父母行了拜别大礼。
  感谢你们的女儿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尽量找到让我最舒服的方式活下去。
  你们的儿子正在长大,他会代替我,年年继续供奉你们,怀念你们。
  宁安华站起来,随手在红盖头下拭了拭。
  已经长成少年的宁安硕背起了她。
  他的肩膀还不算宽阔,在这一瞬间,却给了她一种可以放心依靠的感觉。
  不过也就那一瞬间罢了。
  宁安华从盖头下的缝隙里,看见宁安硕背对着花轿,正和看不清面容的林如海说着什么。
  她没有迟疑,弯腰钻进了花轿。
  街边人声鼎沸。
  新房安静如夜。
  宁安华已经换下嫁衣,摘去凤冠,换过一身家常红衣,也将脸上极厚的脂粉洗掉了,重梳了头发。
  盖头被挑起来的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竟然被林如海的美色吸引住了。
  因为从前一直避嫌,她基本没有认真看过林如海的长相。现在一看,他身量颀长、身材清瘦,面容清俊,气度高华,不愧是上皇钦点的探花郎,人已中年还是这么风流俊逸。
  当时她还发现,林如海看向她的目光也停顿了几息。
  她还以为是她的妆终于花了,还怕吓着屋里的太太姑娘们。
  但看到她们赞叹的神色,她就明白不是她想得那样。
  重新梳妆完毕,宁安华一身轻松,就是腹中饥饿难忍。
  不过她和她带来的人都对这处衙门十分熟悉了,陶嬷嬷早就从厨上要来了她爱吃的一桌子菜,就等着她动筷。
  只是她才坐好拿起筷子,便听见小丫头匆匆忙忙跑过来,在外面说:“老爷回来了!”
  宁安华:“……这才什么时辰?”
  她问出来的声音有些大,被门口的林如海听了个正着。
  “……御史衙门毕竟是官府,不是私宅,不好留客太久。”林如海说完,在门口踯躅,竟有些不敢进去。
  檀衣和陶嬷嬷一左一右,往前推宁安华。
  宁安华只得出至堂屋,与林如海在门口面面相觑。
  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新婚夜
  天光还没完全暗下去, 夕阳藏在屋檐树梢下,散发出最后的光辉。
  仍然是白墙灰瓦、朱红栏杆,都在落日的余晖下染上了一层金红。苍翠的松柏上也系着红绸, 庄重地参与到了大婚的喜气中。
  林如海穿着他绯色绣孔雀的三品官服,站在青色石砖铺成的回廊上, 半边身子笼罩在暮色下。
  宁安华身着玉红色万字回纹宮缎长褙子, 露出里面更暗一色的软绸小袄和下身明亮的石榴红绫裙,她乌发松松挽了个慵妆髻, 簪一朵开得正盛的木芙蓉, 手上虚扶着门框, 洁白手腕上挂着的一支碧玉镯摇摇晃晃。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望,谁也没先开口,只把身边的人都急得够呛。
  宁安华身后, 陶嬷嬷直接轻轻拽她的衣襟。
  姑娘啊,今日行过大礼,舅爷已经是姑爷了, 可不好再和从前一样了。
  林如海身旁,林平家的不敢动他, 只连着用气音唤了几声“老爷”。
  怎么今日成了亲, 老爷连话都不会说了?
  您年长,是表哥, 新太太比您小十好几岁呢。新太太不好意思说话,您倒是先说呀?
  再这么站下去不成样子,林如海清了清喉咙。
  宁安华笑着说出了旧日的称呼:“表哥。”
  她低身一福。
  林如海伸出手,试探着用她的袖子包裹住她的手腕, 要扶她起来。可他的拇指还是不可避免地贴到了她的手背。
  肌肤相触,两人都怔住了。
  林如海不知是该继续扶着她, 还是该松开她的手腕,道一声“冒犯”。
  而宁安华感受着体内异能骤然加快的流动速度,惊诧过后便是惊喜和恍然。
  她从王熙凤身上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少数人拥有灵体。
  本来她猜测,这个“少数人”或许局限在“金陵十二钗”等“风流孽鬼”里,现在看来不是。
  林黛玉是精纯的木系灵体,她的生父林如海也是精纯的木系灵体,细想也可以说得通。而且因为林黛玉只是幼童,林如海已经成人,他们父女体内蕴含的能量总量也有差距。
  林如海能给她提供的修炼增速比林黛玉更多。
  今日之前,她和林如海没有过任何身体接触,所以直到现在她才发现。
  宁安华就着林如海的手站直,没有把手腕抽回去。
  林如海看着手中覆盖着红绸的纤细雪白的腕子,停了足有两个呼吸,才缓缓松开一只,另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垂下,唤了声:“大妹妹。”
  两人相视一眼,林如海侧身,先扶宁安华进去,才自己迈入了房门。
  林平家的在门外总算松了口气。
  新婚当日,新娘子都出来接了,老爷还不敢进去,这说出去不成了笑话了。
  屋内的陶嬷嬷却还提着心。
  姑娘和姑爷还在称呼“表哥”和“大妹妹”,这……虽说夫妻之间也有互称兄妹的,可姑娘和姑爷是真的做了这些年兄妹,这个称呼不改,往后做夫妻能顺顺当当吗?
  林如海握着宁安华的手腕,行到了堂屋正中。
  宁安华抽出手。
  失去与林如海的接触后,异能流转缓慢下来,让她有种空虚感。
  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帮林如海更衣的意思,只含笑道:“表哥的衣服他们放在里面了,热水也都是备好的。表哥是不是……”
  先去洗个澡?
  她又补充:“不知从前是什么人服侍表哥,我带来的人都年轻,也不敢给表哥使唤。”
  意思是她不会让她的丫头做贴身服侍他洗澡这么暧昧的事。
  也是在提醒他,当日她说过,她父亲一生只有她母亲一人,而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已经不再犹豫是否要和林如海有夫妻之实。但就算是在末世,她也一直坚持着一对一的男女关系。她要和林如海做真夫妻,那他就得从现在开始,和一切异性保持距离。
  陶嬷嬷一直在给她使眼色,宁安华只当没看见。
  林如海摘下发冠,不大自然地交到宁安华手上:“大妹妹先用饭罢,不必等我。”
  他又稍微凑近了些,宁安华便凝神去听。
  好半日,他才说:“我垂髫之时,沐浴便不用人服侍了。你和我说的,我……也一直记着。”
  宁安华运转异能,把脸稍微憋红,露出虚假的羞涩和真心的笑容:“表哥今日定然也没用好饭,我叫他们再预备几样菜,表哥出来用。”
  林如海点头,先退后一步,才向西边净房走过去。
  等他过了一道门,陶嬷嬷檀衣等“呼喇喇”都围到了宁安华身边。
  陶嬷嬷忙低声问:“姑娘真不让人服侍姑爷了?也不等姑爷出来一起用饭?”
  她只是过来陪宁安华新婚适应几日的,仍是宁家的人,所以并不改口,只叫宁安华和林如海为姑娘和姑爷。
  宁安华回到东次间坐下,陶嬷嬷忙重新给她盛了一碗热饭。
  她笑道:“嬷嬷是娘的陪嫁,怎么不记得当日爹就是自己沐浴更衣的,从不用丫头服侍?”
  陶嬷嬷面上浮现出怀念之色,叹道:“老爷太太佳偶天成,过得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姑娘这门亲事结得不算差,可就算是表哥表妹,这半路夫妻,到底比不得太太当年呐。”
  宁安华看桌上都是她爱吃的菜,心情十分舒畅。
  她夹了一筷子鲜香入味的清炖火方,配着细腻油糯的碧粳米吃了,又喝了一口甜丝丝的梨汤,笑道:“怎么比不得?表哥于我无情,只有兄妹之情,他有心待我好,我就领着,他没这个心,我也不去就他,难道还要我和人家比着做端慧淑良的贤妻?嬷嬷且看着就是了。”
  陶嬷嬷知道姑娘一向主意大了,也不再劝,专心服侍姑娘吃了饭,便问:“姑娘要不要等等姑爷?”
  等姑爷吃了饭,一起回卧房,也显得亲近些。
  宁安华心想,她和林如海不熟,如果是林如海吃过饭特意等她,她估计会尴尬到吃不下,便笑道:“我累了,嬷嬷今日怎么不疼我了,还要我等着?快扶我去那边屋里舒服歇一会儿罢。”
  再说了,她若留下,少不得要给林如海布菜盛汤。贤惠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次次都要做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做。
  林如海难道会因为她不等他吃饭这点小事,就改变对她的态度吗?
  以现在的情况看,他应该会主动调整自己来适应她才对。
  陶嬷嬷只得随宁安华到了西次间,给她垫了厚厚的软枕,扶她坐下,看她随意拿了本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