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拳_分卷阅读_204
  确实有那么一瞬,他脚发软,踩油门时小腿抖了。真没出息啊。
  明知是拍戏,都是假的,眼前仍不可避免地闪过旧事,庄啸好似在挡风玻璃前一遍一遍地被撞飞,那场面在眼前不断重现,反复循环……他抓紧方向盘,嘴唇紧闭,因为紧张而脸白,眉眼湿润带汗。这表情,却又正合了剧中人此时撞向自己最亲密之人、亲手扼杀一份真情的艰难挣扎心境,锥心泣血。
  庄团长被抛起来撞向墙边,由后腰的保险绳带着走,在磕晕的瞬间从墙上坠下去……
  灰色院墙留下一道绛紫色的血迹,在黑暗中触目惊心,特写镜头定格。
  Cut!
  “好,很好……可以了。”导演组的人都站起来,也没什么话,但眼神动容,为两位敬业的演员竖了大拇指,鼓掌。
  裴琰趴在方向盘上,趴了好几分钟没动。平生拍戏很少这样,拍完一个镜头需要缓缓。脑内有一段烫伤后的空白,刺激到从前的记忆,许多场景在激烈地冲撞,他需要过一会儿才能出戏。
  腿软,心发慌,真怂啊。
  庄团长从墙边慢慢站起来,动一动身上关节。
  “岁数大了,骨头有点脆了。”庄啸自嘲说。
  磕晕是演戏,墙上溅的都是假血。剧组这次对人造血都精益求精力求完美,庄啸嫌之前用的血颜色太鲜亮,显得假,于是把血浆颜色调深了些,血色透出暗夜肃杀的气氛。
  庄啸先去找导演看监视器,确认这一条完美,终于可以过了,才走回来看搭档。
  一只手伸进了车窗,揉揉裴琰的头,拍拍他肩膀。
  “这条过了,可以了……好样儿的,车开得有进步啊。”
  庄啸鼓励他一句。
  裴琰从臂弯里挪出一只眼,瞟着对方,怒视,表情像受了很大委屈,像个大受气包,也要人哄着的。
  他看到庄啸耳侧和脖子有一片划伤挫伤的痕迹,血珠洇出来了。那是真实的血。
  ……
  肉体上嵌了一身男人的“勋章”,拍戏都拍个遍体鳞伤,磨得皮糙肉厚,感觉精神上都升华了。俩人经常在片场互相展示伤口,觉着可光荣了。
  几天之后,剧组里又来人了。
  打北边儿来了个美貌如花的俊人儿,身量苗条,双眼明亮如星。
  打西北边儿来了个英俊威武的汉子,猿背蜂腰,发辫潇洒地垂在脑后。
  邢瑢和萨日胜都进组来了。
  两人在片中戏份镜头并不很多,所以排好档期掐着时间进组,不用那么忙。
  策划团队和导演一致认可,选择邢瑢出演这样一个角色,因为他非常合适。邢瑢演绎的是一位梨园伶人,当地名角,在军阀麾下奉承,艺名“白鹤”。人要美,气质要媚,要会唱戏,眉头之间还要有种倔强忧郁的气质。
  邢瑢进到大化妆间里,自带了一只化妆箱,摆上,从里面一样一样地掏宝贝。
  “呦,你自己会化?”裴琰问。
  “我学了!”邢瑢讲话带出小小得意,“跟平常化妆也共通的,练练手我就会了。”
  邢瑢给自己抹上粉白底色,再上玫瑰腮红、荷花胭脂,最后勾勒出精妙的眉和眼。
  “三日不见,可以啊,跟谁学的。”裴琰就随口一问。
  邢小哥端着一只点唇的朱笔,回头笑道:“琰琰,就是跟你家风华绝代的徐美人学的啊。”
  “啊?”裴琰惊呼,“我就给你一个电话,你还真去找她?”
  “是啊,我真的去了,我还去学校旁听她讲课呢。你妈妈人真好,特别热情,又有耐心,全套教给我的。”邢瑢说。
  “哎呦,”裴琰也挺高兴,“我们家徐贵妃,哦不,徐正宫娘娘,那身段和唱腔,没得说。你也出师了啊!”
  “名师教出来的徒弟,我不差吧?”邢瑢说,“我第一遍化的时候,甭提多难看了,把你家徐娘娘都给丑哭了!”
  邢瑢于是就把手机里那几张丑哭的照片翻出来,俩人凑头交流。裴琰大笑,西施的眉毛眼睛都画歪了,能丑哭了吴王。
  这也瞧出邢小哥是用心学了,现在化出来的头面妆可是美哭了。
  “看什么了?”有人进来,高大的身材一下子就把光遮了,就是萨日胜。
  邢瑢立刻就把手机收了,丑哭的照片才不给小萨看。
  邢瑢用朱笔勾出丰满的唇型,填满口红,回眸笑一下,美哭了的可以看。
  这一笑笑得小萨一愣,木木然地没有接招,别过脸去,茫然四顾。
  “萨宝宝,过来,给掐一张照片。”邢瑢勾勾手。
  “……”萨日胜嘴角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正在精神世界的大草原上驰骋神游,一愣,“啊?”
  邢瑢说:“我化好了,你帮个忙,帮我拍一张啊?”
  萨日胜扑哧笑了:“哦,我刚才都没有认出来么……这个,这个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别人呢。”
  “不至于吧,我都坐这里一个多小时了!”邢瑢带着一脸粉妆瞪小萨同志,“是我技术太好了,还是你木啊?!”
  “我木。”萨日胜呵呵一笑。
  房间另一边的裴琰,回头瞅了一眼,呵?
  哈哈哈——
  邢瑢毫不留情地嘲笑,手里点唇笔都甩出去掉地上了。自己衣服穿得啰里八嗦不方便爬桌下,小萨弯腰到桌下帮他捡笔。
  师傅帮忙贴片子,弄上头发,邢小哥个子高挑,穿上闺门旦的戏装,回身摆出体态柔媚的姿势,手还在袖子里慢慢地倒。
  他再开口亮了个嗓,唱了一句《游园惊梦》里小姐闺中寄托春梦的经典唱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