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第一鳏夫 第85节
  “夔……”
  司澜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声音,忍不住唤了声夔的名字,转过身发现夔竟然硬生生痛到魂魄裂开,浑身爬满裂纹,也不肯屈服。想要让万鬼魂飞破灭的决心,已经超越了一切。
  但再这么僵持下去,夔的魂魄要碎了!
  司澜无助望向昊微,而昊微眼神冷冽,恍若看死物一般看着夔。
  这时,一旁的懿德直接挥剑劈开阵法,身影如箭迅速飞到业火中间,将夔救了出来。
  而夔早已支撑不住,离开业火后,倒在了懿德怀中。
  懿德眼神发红,手臂细微颤动着,喊着夔的名字,“夔……夔,你这个傻子,阿虎就这么值得你为他付出吗?”
  懿德此刻心中满是酸涩,他本以为夔对阿虎的感情只是一时的炽热,直到看到业火内夔坚定的眼神,他终于明白,夔是真的爱上了阿虎。
  爱上了他的坐骑。
  他从未将阿虎当做男人看待,更未将阿虎视作情敌,当缙云山倒塌时,阿虎跳下深渊去救夔,他以为阿虎是为了他才去救夔的。
  直到看到阿虎化作男人模样,将夔搂在怀里,他才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阿虎对夔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以前夔的眼里只有他,他以为夔不会改变心意的,但不知道在深渊里的七日七夜发生了什么,夔出来后就仿佛变了个人。
  伯陵曾说,他宁愿他救下的人是夔,也不愿意他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伯陵却不知他宁愿那日他跳下深渊,摔得面目全非,也不要留在夔身边的人是阿虎。
  他真的后悔了,他太迟认识到自己对夔的感情,只将对夔的依恋认作是对父亲的依赖,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对夔的占有欲和偏执早已超过正常情感时,夔却已经不再依恋他了。
  他害得夔死心,害得伯陵痛苦。
  他错到无可救药。
  “陛下,夔犯下如此大错,臣愿意为他分担,还请陛下暂且先饶了他一命,待他苏醒,臣劝他关掉须臾灯。”
  昊微冷冷睨他,“懿德,你确定你能说服得了他?”
  “嗯。”懿德说完话,顿了顿,继续道,“臣愿以性命做担保。”
  昊微闻言,施了一缕法术过去,将昏迷中的夔弄醒。
  夔睁开眼后第一眼却是望向须臾灯,眼神近乎偏执,懿德握住夔的手,在夔的耳边道了句话,夔听完话后竟出奇点了点头。
  昊微见状,不由拧起眉心。
  夔撑着快要裂开的魂体,飞向须臾灯中间,阿虎的一魂一魄此刻如两团小小的云雾蜷缩在须臾灯芯上。这是从万鬼身中拼凑出来的。
  夔不敢让他们知晓,这里面是阿虎的魂魄,便施了个法,灯芯垂落下去,将魂魄紧紧盖住。
  尔后,他伸手抚向须臾灯最高点,将那上面挂着的一颗紫金玉珠扯落下去,指间捻了个咒,控制住须臾灯,灯芯中的蓝火慢慢熄灭。
  下一刻,萦绕在瀛洲岛四周的须臾灯幻影瞬间消失,恶鬼们的身影仿佛被一股力量重新裹挟回去,消失在天际远处。
  而从九幽到瀛洲处被撕裂的缝隙也在缓慢消失,直至两侧天空合上,恢复靛蓝底色,恢复悠悠白云,一派和谐,好似刚刚那可怖的场景从未发生过。
  须臾灯缩小成二尺之长,玉蓝细柄被夔捏着。
  夔身影微微晃动,从半空中摔下来,懿德见状立即飞身上前搂住他的腰身,带着他缓缓落入地面。夔面容上的裂痕越来越大,鬼若死了,便化为聻。
  但即使变成聻,也要继续承受审刑台的责罚。夔却对即将而来的惩罚,不甚在意,他望着须臾灯,喃喃笑着道,“能为阿虎报了仇,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仇,我也心满意足了。”
  说完话,夔看向昊微,眼中大有赴死之意。
  懿德紧紧握住夔的手,也看向昊微为夔求情,“陛下,是臣一时嫉妒,害得阿虎丧命。夔因阿虎丧命后,精神不稳,行事疯癫,才引发这次的九幽恶鬼之事,且臣未能看管好他,失职失责,还请陛下惩处臣之罪。”
  伯陵听到这,也跪下来求情,“陛下,臣也愿意为夔担一份责任,还请陛下给夔一个机会。”
  司澜动了下翅膀,主动落到昊微怀中,一双黑眸可怜兮兮的看着昊微,虽未说话,但眼中求情之意不言而喻。
  昊微无奈抱着司澜,用着二人仅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吾贵为天界之主,嗜杀九幽恶鬼时,亦是下凡历劫赎罪。夔只是一个仙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况且,昊微与夔的情形不一样。
  昊微是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犯下大错,但夔却是故意杀了那些恶鬼,罪责深重,非简单刑罚能处置。
  司澜也没指望让昊微徇私枉法,只是想着待夔去审刑台时,能帮夔避免魂飞魄散的结局便行了。
  “死罪能免就行。”司澜小声回复着话。
  昊微摸了摸司澜的脑袋,抬头看向懿德和伯陵时,却面色冷淡如霜,他没说话,将目光移向远处天际;
  大抵是九幽之门被迫打开,万鬼窜动,引起了冥王薛融的注意。远处天际,薛融御风而来,身后跟着庞大的黑气,黑气如一只只爪牙,肆意摇动,衬得他威风凛凛,声势赫奕。
  薛融落到瀛洲岛,看了一眼夔,蹙起眉头,尔后朝昊微躬身行礼,“昊微陛下。”
  昊微轻轻抬手,薛融站起身,目光又落到昊微身前的司澜身上。
  司澜本以为自己幻化出本体,薛融会认不出来他,但对上薛融的目光,便知道薛融已经认出来他了。他便朝薛融动了动眉心的那点绿毛,算是打招呼。
  薛融走到跟前,司澜忍不住小声问着话,“裴遇和桃渊二人……”
  “事已安排妥当,他们已经步入轮回。”
  司澜安心点点头,那就好,但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昊微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昊微目光落在薛融身上片刻,尔后又微微收拢眉心望向司澜,想着二人眼神对视时的场景,嘴角悄然绷紧。
  他们看起来像是早就认识的好友,他忽然想起来曾经在人间时,司澜曾提过一嘴,说冥王薛融欠他一个人情。那时他听了并未放在心上,现下却莫名觉得不舒服起来。
  司澜背后到底还认识多少人?
  有多少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一想到司澜过去一千多年的人生,他只参与到一个月,而且那一个月还只是跟司澜的一缕精魂待在一起,他心里越发梗塞,不是滋味。
  总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
  “陛下,鬼门关被人施法强行劈开,臣已命人修复,”薛融说着话,顿了顿,望向夔继续说,“只是此次须臾灯攻击灭了八万只恶鬼,造成九幽其他恶鬼窜动,引发混乱,臣的属下还在竭力镇压恶鬼。”
  薛融亦是抽空来瀛洲岛调查须臾灯的情况,须臾灯早已埋没于洪荒时代,随着梵屿的陨落而消失踪迹,没想到竟然还能重现世间,造成如此大的恶果。
  昊微淡淡道,“此事由夔所引起,但须臾灯应是有人交予夔的。”
  话落,夔抬起头,气息近乎于无,声音沙沙道,“确实如此,送此灯给我的人,是一个做僧人模样打扮的人。”那人当时便告诉他,若有人问起他的身份,直接回答便是了。
  如此看来,那人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局面。
  昊微和司澜闻声,一人一「鸡」对视一眼,心中都不由想起来玉无瑕此人。想来玉无瑕的身影之所以会出现在瀛洲岛,便是为了给夔送须臾灯。
  “那人还说了些什么?”昊微问道。
  “他只告诉我,可以用须臾灯屠戮万鬼,并没有说其他之事。”夔隐藏了一点,那人还告诉他须臾灯可以在屠戮万鬼的时候,收集阿虎的灵魂碎片。
  他不知道那人帮自己的目的,但是只要能复活阿虎就行。
  “这僧人,眉心中间是否有烈火状红纹?”
  夔摇摇头,“他身影藏在阴影中,面目不甚清楚,我只看得到一道僧人模样的剪影。”
  昊微见问不出来什么,便不再问下去。
  不管如何,夔中途被懿德劝服,收手了,没有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薛融见状说着话,“陛下,那臣先带夔去九幽审刑台了。”妖魔鬼怪犯了错,皆由各界之主送上审刑台。
  昊微还未说话,懿德闻声连忙道,“陛下,夔的魂魄快要碎裂了,他若上审刑台必死无疑!臣愿意代替夔上审刑台。”
  夔看了一眼身旁的懿德,嘲讽道,“懿德,你何必假惺惺,我不需要你这般为我牺牲。我就算是魂飞破灭,也不想再与你扯上关系。”
  “你就当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夔,让我……”
  昊微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打断他们的话,“够了,你们是何罪,入何刑,皆有审刑台来定。”
  一旁的伯陵还想要说话,但看到昊微不容置喙的目光后,便不再说话。
  夔冷笑着推开懿德,站起身体,摇摇晃晃走近薛融。那张苍白的面容上,不见悲凉,反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解脱。
  司澜扑棱翅膀,落到昊微的肩膀上,这个位置正好能对上夔的视线。夔目光移到司澜身上,嘴角勾了勾,无声道了两个字。
  抱歉。
  是在为抽他的血抱歉吗?
  夔虽然不是梵屿的转世,却也是梵屿的一滴血,司澜终究不忍怪他,收拢两只翅膀,心情沉重的看着薛融将夔带走。
  那盏须臾灯则被留在地上。
  懿德小心翼翼收起须臾灯,望着须臾灯发呆,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眼眶泛起一丝猩红。
  伯陵走过去,将懿德从地上搀扶起来,懿德抱着须臾灯,向昊微道,“陛下,臣打算将须臾灯封印在瀛洲岛下,永不见天日。”
  “嗯。”昊微应了一声,算着日子,懿德仙陨之日是明日,看样子明日还要发生什么。
  昊微不动神色道,“懿德,伯陵,你们二位善后此事,朕先带着小七去云裳湖休养。”
  “是。”懿德和伯陵异口同声道。
  下一瞬,昊微和司澜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
  入夜,朦胧月色笼罩住瀛洲岛,岛内桃花簌簌落下,漂浮在海面上,随着海波晃动,映出斑驳痕迹。
  大殿之中,懿德将须臾灯打开,扶起白色灯芯,灯芯之下藏着一魂一魄。
  伯陵从身后走过来,手中小心翼翼捧着一只白玉坛,放到懿德面前。
  这白玉坛内是从司澜身上取下来的鲜血。
  伯陵拧着眉,好奇道,“这般真的能复活阿虎吗?”
  “古籍中记载羽嘉的血,能起死回生,亦能重塑肉身,应是能复活阿虎。”
  懿德说完话,拿起阿虎的一魂一魄,正要放进白玉坛中,身后忽然出现一人一「鸡」的身影,正是在云裳湖休养的昊微和司澜。
  昊微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突然在黑夜里响起,打断二人的对话,
  “原是如此啊。”
  懿德和伯陵闻言顿时浑身僵硬,难以置信转过身看向身后,待看清楚昊微面容后,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计谋暴露出来,两人立即跪下认错。
  “陛下,请恕罪!”
  “罪,你们何罪?”昊微缓步走上前,望着白玉坛里盛放的鲜血,不住收拢手指,沉下气息。
  他们放了司澜那么多鲜血,若不是有他渡了灵力帮司澜,只怕司澜的身子早就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