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尸身 一番心意
  「倘若没有遇到我,你是否就不会躺在这了?也是,早已看透了人心险恶,怎么就忘了?忘了人能因慾望克服恐惧;忘了人能因慾望不择手段。或许是日子过的太过顺遂,忘了腥风血雨的生活;忘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忘了肉体凡胎是什么滋味;忘了七情六欲会成为执念。」
  日子一天一天流逝,苏瑶躺在床上像是打定主意睡到底,也不管是否有人日以继夜的守在身边,毫无醒来的跡象。纵使了然散人多次出现,试图开解段离让他宽心,却始终能在苏瑶这看到段离的身影。
  「嗶嗶嗶!——」苏瑶努力睁眼,被闹鐘吵醒的头脑依旧昏沉,杂乱的桌面散佈着没吃完的零食、没关的电灯、萤幕与吹了一夜的空调,每一样都在述说着某人假日的颓废,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除了代表一天的开始,也宣告着颓废假期结束上班日已然来到。
  无暇顾及委靡成果,苏瑶匆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打理随后出门。「怎么就忘了关灯关冷气呢?明明记得有起来关阿!唉!这个月的电费又超支了!」等公车的苏瑶仍想着自己造的恶果,似乎忘了曾经的约定还未完成。
  「是不是因为觉得我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所以不愿醒来?也对,那我去去就回,你在这乖乖等着。」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苏瑶四处张望不见声音出处,却发现眼眶湿润泪水滑过脸颊最终泣不成声。
  女孩蹲在路边双手抱膝放声痛哭格外引人侧目,苏瑶此刻却无暇顾及他人目光,总有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从心底涌出。
  一辆公车驶入停在站牌前,没多久公车驶离站牌边空空荡荡,匆忙的行人、赶时间的上班族、快迟到的学生,赶忙前往各自的目的地,无人注意到原本蹲在路边的女孩消失了。
  女孩哭的太过忘我未察觉周遭景象出现变化,直到脖子感受到一丝凉意才楞楞的抬头看,陌生的房间与一位陌生男子出现在眼前,正手持形似关刀的黑色物体抵着她的脖子,此时苏瑶的脑袋一片空白,男子则是一动不动的盯她瑶看。
  也许是僵持过久,当机的脑袋终于恢復运作,苏瑶注意到男子身后躺着一名女子,看着女子面无血色,心中一阵钝痛脸色惨白揪着胸口,额头渗出薄薄的一层汗。
  「我叫李妞儿,是林府婢女⋯⋯」、「我叫段离」、「⋯⋯为什么要掐我?」、「咱不哭了,⋯⋯」、「你个死渣男!⋯⋯」伴随疼痛之前所丢失的记忆全都回来了。
  苏瑶再次放声大哭,这一次她终于知道先前的难过从何而来,因为她忘了最亲近的人,忘了声声盼她回来的人。
  这一哭,让原本心中存疑的男子确定了心中猜想,能不顾形象且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普天之下估计也只有眼前这傢伙了,失而復得的喜悦其实早在她出现时就已悄悄爬上心头,但失去的恐惧造就的不安,使得第一时间将这份可能压在心底。
  如今失而復得即使容貌有了变化,但在确定心中猜想的那一刻是欢喜、是如释重负,是一份段离未曾发现的情感。
  「段离你吓我⋯⋯」苏瑶哭的抽抽噎噎还不忘指控眼前的男子,即便段离早在她面色苍白时将手上的刀收了起来,她仍不忘了当时脖子上的冰凉触感边摸着脖子边指责,似乎忘了如今她并非躺在床上的「李妞儿」,也忘了段离未曾见过现在的自己。
  苏瑶细数着受的委屈,让段离起了捉弄她的念头「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本想再次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但又怕真吓到眼前的小兔子一个不小心伤到也不好,便只是口头上逗两句,怎知话才出口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苏瑶,像是受了极大刺激再次哭的连话都说不全。
  段离偷鸡不着蚀把米,这下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面对嚎的惊天动地的小兔子,手足无措只能尽力安抚,搂着她边拍着背帮她顺气「乖,不逗你了,知道你是苏瑶,别哭了。」
  苏瑶闻言抬头瞪着段离,一手抹去眼泪一手推开他,气鼓鼓的连话都说不出口,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你过份!我⋯⋯我都这样了你还闹我!」
  段离见状心里早已软的一塌胡涂,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下巴轻靠在苏瑶头上,右手手指的摩挲着她的肩膀,左手紧搂着她的腰,这是「苏瑶」昏迷时段离最常做的事,只是当时怀里的人毫无知觉,现在她回来了,会哭会笑、会跳会闹,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盈满心头。
  被吃豆腐的苏瑶后知后觉一把将人推开,满脸通红的望着段离再次丧失语言能力,段离深知过犹不及,想着来日方长得徐徐图之,双手一摊开口问「你怎么这副模样?」
  苏瑶终于意识到连身体都穿越,难以置信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我就在公车站哭阿,然后就在这了⋯⋯」兴许是段离心情大好克制不住,见苏瑶如此模样他居然笑了,任由一头雾水的苏瑶呆呆的望着。
  待段离平復后,两人终于有场像样的对话,只不过採取一问一答的形式,总算釐清为何「苏瑶」始终昏迷不醒。
  因苏瑶的神识回到她原本的时代,如今回来却也连身体带到这个时代,而躺在床上的人则成了具没有神识的空壳,准确的说是成了原先那具含冤不腐的尸体。
  费解的是苏瑶似乎与它有着某种联系,如同当初与李妞儿有联系一般,或许那份联系一开始就是因这具尸身而起,只是她俩误以为彼此有直接联系,毕竟这是李妞儿的尸身自然与它有相关。
  虽说苏瑶与这具尸身有联系的事让段离极度不满,但只要想到正因这具尸身苏瑶才得以回来,段离似乎就没那么不满只是醋意难消,本想时刻抱在怀里的身体此时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前来劝慰段离的了然散人进门就见段离搂着陌生女子,两人站在床边讨论躺在床上的人,他像看到什么新奇事物般,一个箭步上前也不管当前局面如何,激动的一把抓住苏瑶的肩,口中絮絮叨叨的说着不明所以的称讚,彷彿苏瑶是稀世珍宝何其有幸能见到而嘖嘖称奇。
  搂着的宝贝被人一把带开段离面有慍色,只不过看着苏瑶拼命使眼色这才隐忍不发。突如其来的称讚让苏瑶有些不知所措,但注意到段离的怒火本着不伤和气的原则,只能委屈他让他克制怒火。
  奇妙的制衡下,了然散人总算察觉到段离极力克制的怒火,尷尬的松开手掩饰性的咳了咳,向苏瑶简单的介绍后问起段离之后打算。见碍眼的傢伙终于识相的放开苏瑶,段离心中怒火微微降了下来,语气不佳的敷衍着。
  看着老爷爷陪笑的脸似就快要绷不住,苏瑶连忙出声缓颊说着她的想法,尽是对李妞儿的牵掛想帮李她了却心中执念,即使对目前状况一无所知却仍旧记掛于心,想着回到她所在的城里,看看是否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自从苏瑶出现段离不曾问过问之后的计画,下意识觉得不论他要去哪苏瑶必定会跟着,直到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这才意识到似乎将一切想的太理所当然。
  苏瑶不似其他女子出门在外总会找个依靠,她有她的想法与决定,即使在实践的路上会遭遇许多困难,但她从不会把选择的担子交给别人作主,可当她信任一个人,就是完完全全的相信从不疑神疑鬼,让段离想不透这样的姑娘到底是机灵还是傻。
  了然散人听着苏瑶的想法连连点头,受到激励的苏瑶越说越起劲,彷彿她下一秒就能帮李妞儿扫平一切麻烦。
  苏瑶看着充满睿智的老爷爷对她讚誉有加,剎那间有种错觉,一种成了天选之人非她不可的想法浮现,倘若不是存有几分理智与自知之明,这时可能早已不管不顾的奔向李妞儿的所在地。
  最终还是段离见两眼放光的苏瑶越说越离谱,出声打断她的天马行空,并以一道逐客令请走还想继续攀谈的了然散人。
  当晚,苏瑶因与段离同房而忐忑不安,本想着找老爷爷询问是否有其他空房,却被段离一把她塞进被窝中,他自己则躺在一旁的榻上。苏瑶尷尬的躺在段离的床上在脑中纠结一番,最终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下床离开房间。
  以为苏瑶内急段离便没拦她任由她向外奔去,待苏瑶回来时,手中抱着一床棉被与枕头,满脸歉意的表示「老爷爷说没空房了,给了我这床被子和枕头要我将就着睡。我想我还是别睡床上了,我们交换吧,我睡这,你睡床。」边说边把段离拉起身一股脑将人推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