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冷酷无情 第64节
  “公道且存贪,这是凡人的极致,谓之圣贤。”万宝光道,“天道无贪,无欲无求,故而长存。”
  万宝光手指撩动,面前珠光氤氤的垂帘霎时消散,满屋镶珠嵌宝的柱榻桌椅皆化作平平无奇的粗木料,满头珠翠与金缕衣皆化作木簪与麻衣,整座珠光宝气的阁楼已变得平平无奇,唯有坐在其中的万宝光神采依旧、雍容典雅。
  满阁贵贱之相,皆由万宝光的心生。她看这些是珍贵的,外境便化作珍贵相;她看这些是贫贱的,外境便化作贫贱相。珍贵贫贱本是虚相,人把黄金做珍贵的,黄金才贵,否则,它只是一种石头而已。
  “若无贪,你忙什么呢?”万宝光话音轻落,化作万称心一杆称上的灰尘。
  她的心障已显化,何时能擦净这一层尘,何时就能显露出金称之心了。
  见过贪的相,才能凝成贪的尘。凝出这一层尘,才能擦掉尘。
  这是福德阁的修行道。
  修行的路都是曲的,没有一条直线的通天大道。因为众生本身就是有缺陷的,直路是直通九天的崖壁,凡尘众生走这一条路只会摔死。
  有缺陷的曲路,是大道留给众生的慈悲。
  福德阁的道路稳且缓,用其根性在贪。
  剑阁的道路险且急,用其根性在痴。
  作者有话说:
  万称心读音取“称心如意”的“称心”
  《真灵位业图》借了道教的名,但内容不一样。
  昊祇读音=好奇
  第47章
  剑阁,九环峰。
  栾焕每日都在爬山路上工,那个善功任务的结算还没有完成,这让他越来越焦躁。
  他知道自己一定有失误,但他不明白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又是一日爬山上工,栾焕站在山脚下,抬头看着山峰叹气。
  左右有不少修为不足以御剑的弟子。
  新入门的弟子们活泼得很,叽叽喳喳地结伴登山。
  “欸,那块石头上写的什么?”有年轻弟子问道。
  那是立在九环峰入口处的一块大石,天长日久,大家早已习惯且忽视了,只有新入门的弟子还会好奇。
  “‘道路九曲,可登险峰’。”另一个年轻弟子念道,“是讲九环峰的山名吧?”
  “快走吧,路长得很呢,走慢了上山就太晚了。”
  几个弟子没有在意这句话,欢快地向山上进发了。
  栾焕却如雷鸣入心,他看着这块大石上的字,怔怔良久:“道路九曲、道路九曲……”
  他明白了!他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山路如道途,峰顶即天道。
  九环峰的道路是给无法飞行的弟子们准备的,修行的功法是给修为不足的众生们准备的!
  登山路必为曲路。
  那些只认得一心闭关是修行、不乐意承担杂务的同门们是在走曲路,他把处理这些杂务当做修行同样也是曲路。怎可傲慢地认定人家是走歪了道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才是祖师为何要他来登九环峰。
  善功牌中的结算状态悄然变成已完成,栾焕对着起云峰的方向深深一拜。
  ……
  是日,福德阁当家大掌柜万称心将天庭事通传天下。
  没有在公道当中试图谋求任何利益。
  诸宗门的联合会议被往后推迟了一个月,给天下散修一个准备的时间。曾经会议的范围只限在诸宗门范围内,是因为散修不像宗门可控,也没有什么可以代表他们、上行下效的角色。但现在事涉神位,这个机会不可能只给宗门修士。
  万称心既然下定决断,立刻就定下了获取神位的规矩。
  此时太岁正在侵染乾坤,这些混乱污秽的力量会使得事物异化。万称心定下的规矩就是,让欲争夺神位的修士去解决这些异化的侵染,以其方法手段、成果大小为凭,最后得取不同种类的神位。
  其重点在于“解决”,而非祛除。追查到异化的踪迹、预防太岁的侵染、调理被异化的存在,与祛除太岁的力量等等,都算是解决。
  故此,对于欲争神位的修士们来说,他们并不一定要竞争,也可以合作。当然,还是不带魔修玩。
  乾坤中又热闹了起来,正法修士们忙着争夺神位,魔修们也在琢磨该怎么才能从中咬下一块肉来。在这一片热闹当中,万妖洞也起了波澜。
  争夺神位之事,妖修也有参与。万妖洞中有许多天生神通的异兽,专长于某一方面,单打独斗或许不行,但合作起来绝对是一把好手。
  “给他们开个平台,谁想要去争神位自己找人联合去。”监戎斜倚着大老虎的肚子,一手支在虎头上,举着卷宗看属下的汇报,与楚山震随口聊着神位的事,“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捞个神位玩玩,我就不参合了。”
  她已用不着靠神位去体悟道,何必抢别人的机缘?
  楚山震化作原型,把监戎圈在怀里,愣大的脑袋往人腿上搁,瓮声瓮气道:“你不去,我自个儿有什么意思?”
  不如在家陪媳妇儿。
  监戎有一搭没一搭挠他下巴:“我……”
  她忽然眉头一皱,坐直身体,腿上出现一柄长|枪,震动不休嗡鸣阵阵。
  楚山震一个翻身站起来,一双虎眼警醒地看着长|枪:“怎么了?”
  这把长|枪名为百相枪,是凝练了监戎兵主之道的兵器。
  “有杀意。”监戎嘴角拉平,气势凶悍,“针对妖修的杀意。”
  这杀意自天地当中而起,目标乃是乾坤中所有的妖修。
  “楚山震,去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事被我们疏漏了。”监戎轻抚长|枪,按下它的嗡鸣,“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样的好胆!”
  楚山震目光大凶:“是!”
  天下谁人不知,万妖洞主监戎乃是兵主,掌杀伐之道。敢针对妖修起这样大的杀意,这是在挑衅!
  敢挑衅他媳妇,就是在挑衅他!他要咬死这胆大包天的家伙!
  楚山震去查万妖洞最近的情况了,监戎双目一闭,感应杀意的来源。
  这股杀意藏得很隐秘,自微毫之处而起,逐渐积聚漫延,开始也不是针对于所有的妖修,最近才成了这股狂妄的势。
  监戎顺着杀意追溯而去,她看到了一个修士。
  ……
  王余正在逃亡。身后追捕他的都是他的同门——曾经的同门。
  他原本没想这么快叛出兽王宗,毕竟这里他最熟悉,而且,别的地方很难找到像兽王宗中这样多、这样温顺的妖兽。
  可惜……他在兽王宗的育兽场中偷偷炼化的妖兽太多了,被人发现后,也只能提前逃出来。不过,临逃跑前,他还坑了一只护山灵兽进他的炼妖壶中。
  王余和身后追捕他的几个同门并不认识,但他听说过他们。这几个修士都是宗门中的天之骄子,与他这类早早走到潜力尽头的人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存在。
  像他这类修士,每个宗门当中都有很多。他们修行的天赋不够好,却还有那么一点儿天赋,他们怀着点儿自以为是的盼头,拜入宗门努力修行,直到卡在自己潜力的尽头,能够从宗门获得的资源越来越少,却还在渴望着遥不可及的奇迹,日复一日地为宗门建设,而他们努力的成果呢?
  都成了这些天之骄子的资粮!
  宗门当然会收下他们这些一眼就能望到前路尽头的修士,否则怎么能有足够的肥料供养得起那些天骄的修行所需?
  王余又吞下几枚恢复法力的灵丹,运起遁法继续逃亡。他不能停下来,他知道追捕他的唐择海有一只异种银丝豹。那可是拥有孟极血脉的异兽,继承了部分孟极的神通,既擅潜匿又擅寻踪,极为难得,追踪他轻而易举。
  唐择海开始修行的时间比他还要短许多,但修为已至第四重开阳境。王余就是一直卡在开阳境不得突破,他尚不能获得银丝豹这种血脉极高的妖兽,唐择海的银丝豹也不是自己获得的。那是宗门的给他的奖励。
  但没关系。
  他现在已经不同于往昔了,若不是顾忌这几人身上戴着的秘宝,他早就把这些平常高高在上的“同门”们给收拾了!
  王余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铜壶。
  炼化已经完成了。
  他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反击的时候到了。
  ……
  是那个壶。
  监戎睁开眼。
  楚山震已经回来了,效率很高地找到了最近最可疑的事:“最近万妖洞中一直有妖修失踪,命牌碎裂得不多,所以没被注意到。”
  妖修多散漫自由,万妖洞也不像寻常宗门那样严密,许多妖修都喜欢独来独往,常有去探了某个密地、一时联系不上的情况。因此,这些妖修的朋友们在联系不上他们后,大多也没有放在心上。
  也有一些命牌碎裂的妖修,频率比往常要高一些,但正值乾坤动荡,又有血锈刀一事。死亡率高一些本就是正常的事,谁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连打算为他们报仇的亲朋,也没谁联想到,这是一件专门针对妖修的事。
  监戎目光遥遥落在王余身上。
  那几个追捕他的兽王宗修士已经一死两伤,他们豢养的妖兽都被吸进了王余手上的那个铜壶中,包括那只银丝豹。
  铜壶表面光辉流转,正在炼化被收入其中的妖兽。王余原本几近干涸的法力却迅速增长起来,一身气息也压得极低,隐匿于周围几乎不存。这是银丝豹的神通。
  王余借此神通,很快就摆脱了兽王宗的追捕。
  他手中的这只铜壶名为炼妖壶,是无意中得到的。当时他被郑诚杰拿话逼着退出寻找血锈刀,不想却得到了这样一桩机缘!
  炼妖壶极为克制妖类,哪怕是修为远高于王余的妖兽,一不小心也会吃了大亏。壶中那只兽王宗的镇山玄龟,就是在他叛逃前被他坑骗进去的。
  炼妖壶可以将被炼化的妖兽的十分之一的法力返还给他,这部分都是去芜存菁的精华,用起来比丹药还好。最重要的是,他可以获得被炼妖壶炼化的妖兽的神通!
  只可惜,他得到炼妖壶的时间太短,炼妖壶的能力要随着它炼化妖兽的数量逐渐提升,他现在喂给炼妖壶的妖兽太少,自己的修为也太低,一时半会炼化不动兽王宗的玄龟。除了玄龟,炼妖壶里面还有许多被他坑害进去的厉害妖修,都暂时炼化不了。炼妖壶中空间有限,若不是为了尽早炼化这批妖修,他也不会因为炼了太多兽王宗豢养的低阶妖物而被发现。
  但现在他已经叛出了兽王宗,以后再难找到那么方便炼化的小妖群。想要尽快提升炼妖壶的能力,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凑齐分属五行且灵力调和的妖兽,炼化之后,能够在炼妖壶中形成法阵,大幅度提高炼化能力。
  分属五行的五只灵兽并不难找,但灵力互相调和的可就难了。这种情况一般只出现于大宗门刻意从小豢养的灵兽当中。
  王余知道兽王宗有这么一组修为足够的灵兽,但他们在一个长老手下,王余没机会。除此之外,五灵宗也有这么一组灵兽,就在他们的五灵池当中。这五只灵兽实力不差,没有主人,也用不着看守,要好取得多了。
  他还记得五灵宗的那几个修士是怎么羞辱他的,正好,这几只灵兽岂不正该被他所取?
  唯一的难题就在于,他该怎么进到五灵宗的五灵池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