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墙小皇后 第24节
  酉时末,白霜朝着僻静的小花园走去,到了廊下远远瞧一身湛蓝云锦常服的三少爷正同一个身着粉霞衣裙的小宫女说话,热络络的,那小宫女眉开眼笑,说得高兴时还踮踮足尖。
  她家三少爷走桃花运了?
  白霜走近几步倚着廊下石柱子,想瞧瞧是哪个宫里的宫女,这一瞧惊得她足下不稳险些摔倒,晴天霹雳!那个女子哪里是什么宫婢?竟然是吉嫔!
  时月星一抬眸见着白霜,“我有些公务要办,先走了。”
  白霜不敢走近,站在原地等着时月星朝她走来。时月星上了石阶来到廊下,“快快把册子给我,我得回内务府放回去才出宫。”
  白霜瞧着小花园门口的吉嫔正朝自己这里看,扯着三少爷的衣袖就走,不能叫吉嫔发现端倪!
  到了旁人都瞧不见的逼仄角落,跟黑市做交易一般将册子交还给时月星,并且将皇后交代的事话一字不差全说了。
  时月星藏好册子,“我上次在宫门口遇到过户部尚书,上去同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
  “奴婢只传话!横竖娘娘是这么交代的,三少爷再想想法子。对了,少爷方才怎么同吉嫔相谈甚欢?”
  “你说吉嫔身边的抱猫宫女?我生得俊俏,什么姑娘见了我都、”
  “什么宫女?!方才那位是吉嫔娘娘!吉嫔的父亲正是那位被时家人冤死牢狱的尹将军。”
  虽说皇后的父亲时尚儒当初并未参与谋害太子一党,但终归都姓时。这一辈子的血海深仇是解不开的。
  白霜看着白月形僵滞的神色,“三少爷你可机灵着点吧,可别着了人家的道,奴婢先走了!”
  素来以聪慧机灵闻名的时三公子神色微怔,身姿僵硬地地立在宫墙之下,久久不语。
  吉嫔眼看着白霜亲昵地拉走了赵月,问自己的贴身宫女,“那是皇后身边的白霜?”
  宫女应道,“是她,奴婢一眼就认出来了。”
  “看样子她与赵月是老相识?”吉嫔眉眼耷拉下来,“怎么能这样呢?他明明同我最好的。”
  宫女翻了个白眼,“他当你是吉嫔娘娘身边的宫女,那白霜可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换作是我,我也同白霜好。”
  “这不是拜高踩低么?!”吉嫔咬唇着急了。
  “宫里头的人哪个不拜高踩低?人往高处走嘛,这很正常呀。”宫女是与自家主子斗嘴斗惯了的。
  尹铃儿螓首低垂,咕哝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
  ***
  深夜皇宫渐渐静谧,御书房里灯火通明,时月影坐在御案边上批阅朝臣们请求废后的奏折,在一本骂她骂得十分难听的奏折上,端正第写下一个有模有样的阅字,瓷白晶莹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
  元景行从工部水利图纸里抬头,静静地瞧了她一会儿。
  批三本奏折,她偷偷笑了七八趟,真的欢喜。
  “何事这么高兴?”
  时月影一听慌忙咬住唇瓣屏住笑意。叫他再天天训斥她!自己这两年受了元景行多少气呀,这会儿一想到贤妃腹中之子并非皇帝亲生,幸灾乐祸呢。倘若她能把皇帝熬死了,在他临死前吐露这个秘密,不知道他该气成什么样!
  贤妃这个天大的秘密只有她和白霜二人知道,真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感。
  噗嗤--
  小皇后得意地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地凑到皇帝面前,“陛下喜欢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呀?”
  元景行神色狐疑,鄙弃地用手戳她的额头推开,敛神继续观摩图纸。
  “你定想要一个小皇子,可臣妾想要一个小公主。”时月影自顾自往下说,“但是不论男女性子千万不要随你。”
  “随朕的性子怎么了?!”元景行揪着图侧眸瞪她,“皇后觉得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问题。”时月影意识自己得意过头了,双眸月牙弯弯,“好得很。”
  心里腹诽凶巴巴的不讨人喜欢,难怪贤妃也只喜欢郑大将军。
  “陛下有没有想过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小皇后明眸皓齿,一反常态地拉着皇帝闲话家常,“若是公主,小名就给臣妾取好不好?”
  “好好好,别打扰朕政务,练你的字去。”元景行将她批改奏折的行为称为练字。
  “都批了两个时辰了,陛下不累么?咱们说会儿话。”复仇心理作祟,看着如此精明狠厉的男人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实在痛快。
  元景行放下图纸,正经瞧小皇后,总觉得她今日有些得意,他揉了揉眉心,骤然扯过她的右手手腕,“朕很累,皇后帮朕舒缓舒缓?”
  说着就要将纤手往那处带。
  动作比言辞更粗鄙。
  “诶诶?陛下!”时月影浑身抗拒地企图挣脱,“臣妾玩笑罢了,你别......”
  “还闹不闹?”元景行狠声问她。
  “不闹了不闹了。”时月影偷鸡不成蚀把米,抽回被粗糙手掌弄红的手腕,委屈地揉了揉。
  元景行瞥了眼桌上的日历,狠狠撕下今日这一页,距离初一还有整整五日。
  小皇后眼眸湿漉漉的,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皇嗣,大约真是担忧,元景行难得松口,“皇后尽管放心,只要你往后少惹朕不快,好好伺候朕得舒心,即使贤妃诞下皇子,你的皇后宝座也无人可动摇。”
  “为何不给贤妃后位?”时月影急切道,“贤妃产子之后,臣妾愿意让出后位,只求陛下善待臣妾家里人。”
  自己在皇后宝座上实在如履薄冰,连带着家人也难以翻身。倒不如退到妃嫔位置上,还有喘息的余地。
  时月影在男人汹涌的眸光下继续往下说,“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怎么可能坐得稳后位?皇子将来长大以后,或许还念着我这位母妃的好,不会苛待我。”
  “你的意思是主动让出后位,将来等朕死了,皇子即位后不会苛待你吧?”元景行轻易戳穿她的小心思,“你倒是打算得长久!”
  “臣妾可不是这样说的。”时月影毫无气势地反驳道。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朕还没死呢,你就赶着去巴结贤妃母子是不是?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臣妾没有巴结啊......臣妾就只是喜欢贤妃的孩子罢了。陛下与贤妃容貌皆出众,不论生下皇子还是公主,那个孩子必定也玲珑可爱。臣妾怎么可能不喜欢?倘若像陛下多一点,臣妾也就更喜欢一点。”
  时月影振振有词道。
  元景行捏着御座扶手,刀刻般的下颚紧绷着,“你这是什么歪理?!不许说了!你以为这么说朕会高兴?!朕劝你还是将心思花在朕身上,少想那些没用的,你的命还有你们时家人的命都捏在朕手里,而不是贤妃母子手里!”
  时月影嚅了嚅唇瓣,“行吧,那臣妾不说了。”
  “若有一日朕真要死了,必然也要拉上皇后殉葬!”皇帝狠声道,“朕与皇后生死同穴!”
  “?”时月影眸光晃动,她还想着他死了,贤妃的孩子继承皇位,以后自己还能快活过完一辈子呢,他怎么这么霸道?“本朝没有妃嫔殉葬的先例。”
  元景行强势至极,一字一句,“到朕这儿就有了。朕只要你一人殉葬,这是你欠朕的!”
  “......”时月影嗫嚅,无话可说。
  坐回圈椅当中,执起御笔继续练字,瞬间变回乖巧温顺的模样,练字练到子时,时月影拧了拧眼眸,自请去内室龙塌上安寝。
  未过多时德乐进殿禀告说贤妃求见,元景行朝内室瞧了一眼,“叫贤妃去偏殿等朕,别吵着皇后。”
  德乐咬牙应了声是,心里恨极了,贤妃娘娘身怀皇嗣金尊玉贵,竟然还要她迁就皇后安寝!皇帝这是被小妖后迷了心窍!
  御书房偏殿寂静昏暗。
  贤妃谢灵玉跪到在皇帝靴边,“那夜庆功宴,是我勾引了他。他喝醉了酒,次日醒来万分懊恼,险些拔刀自尽。”
  元景行手里把玩着指骨上龙纹银戒,眸光沉沉,“难怪那日他突然请缨回边疆常驻。跟朕表忠心的样子好像随时随地都要以死明志。你没有告诉他,当年你进宫只是为了躲避家里催婚?”
  贤妃垂眸惭愧,“没来得及......我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京城了,之后写信给他皆被拒收,表哥我想去边疆找他,亲自同他解释清楚。”
  “你身怀有孕,难道想把孩子生在那个天寒地冻的地方么?等生下这个孩子再去北疆。如今麻烦的是这个孩子的身份。”
  贤妃生得清秀端庄,真真正正名门贵女,“是我不好,本想瞒着,可身边宫女不知情,以为我怀上龙嗣,将消息宣扬出去。”
  事情阴差阳错地变得十分棘手。
  “求表哥息怒。”谢灵玉垂首哀求。
  “朕不恼怒,重要的是你怀孕的消息叫皇后伤心了。”元景行俊眉微蹙,想起昨夜时月影屈膝折颈跪在自己腿边的可怜模样。
  谢灵玉小心翼翼地仰起头,神色有点古怪,“这一点表哥倒是不必担忧,皇后娘娘她应该并不伤心......”
  “怎么不伤心?!自从知道你遇喜的消息,皇后十分反常,她忧心后位不保,忧心自己孕育不了皇嗣。孩子出生之前,你去郊外行宫养着,少出现在皇后跟前惹她。”
  “皇后嫂嫂她恐怕已经知道我腹中之子并非亲生。”谢灵玉踟蹰着道出实情,“可她并未揭露此事,反而还帮忙掩盖了,难道不是皇兄授意么?”
  德乐在偏殿门口打了会儿瞌睡,听见开门声立马就清醒了,贤妃从里头出来,“恭送贤妃娘娘!”
  “滚进来!”他听见皇帝在偏殿怒斥道。
  深夜,德乐奉命从内务府取来《禁中起居注》。
  身着龙袍的皇帝大刀阔斧地坐在木塌上,英俊脸庞的神色与此时昏暗的宫殿一般阴森恐怖,叫人毛骨悚然。
  元景行停止把玩银戒,沉着气翻开书册,一页一页。
  帝后寝于未央宫
  帝夜训时后
  帝幸时后于灵兮殿
  帝后寝于御书房
  明明是皇帝的起居日常,黑纸白字每一页的记录洋洋洒洒皆与皇后相关,说是《帝后起居注》也不为过。
  德乐不解皇帝究竟在字里行间寻找些什么,直到那双掌握天下权势的手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元景行死死盯着那一行字:亥时,帝醉,幸贤妃于灵兮殿。
  落笔之人虽已经极力模仿册子上的笔迹,只是她勾腕的毛病丝毫不改,很容易叫亲近之人认出来。
  攥着书册的指骨咔咔作响。
  一声自嘲般轻不可闻的嗤笑响起,顷刻间,男人笔直脊梁骨在瞬间被折了个七零八落。
  作者有话说:
  讲个笑话,皇帝每天撕日历算着距离抱老婆睡觉的天数,皇后每天小本本上记皇帝欺负她的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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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