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求人类不要作死 第15节
  再这样下去,长留感觉自己将来就算燕遥知毁约,被丢在奴隶主手里没了性命,他也没底气去责怪怨恨这个怪兮兮的“燕”了。
  想着想着,他眼里又有了泪意。
  燕遥知对他丰富多彩的心理活动全然没有察觉,也不在意:“不会绕太远。”
  到了海边,他们还可以坐船。
  等再往北,海水结冰了,运气好的话,能遇上世代居住在冰海上,会制造雪橇的旻山部落,只要给一点点贝币或者兽肉,就能蹭到他们的雪橇坐。
  “走吧。”燕遥知率先站起来。
  只要能确定老怪物没苏醒,海里的大鱼也不作妖,那自己就能打道回府,继续躺着了。
  当然,回家的时候还得去把若木扶翼两个小家伙带上。
  离极北之地越近,燕遥知就越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力量。
  在他看来,早点完成任务,就能早点躺平,同时也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祈祷奴隶主这一波操作是自我领悟,而不是受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的指点。
  奴隶主部落所在的位置实在是太过敏感,说老实话,倘若真要对上冰川底下的那个老怪物,燕遥知不认为自己能有多少胜算。
  他最好还是安安静静地继续沉睡下去吧,最好一觉睡到这个纪元的人类冲出大气层,移民外星球。
  等实现了星际移民,谁要继续管这小破球毁不毁灭?
  燕遥知赌气一样地想着。
  他实在是受够了被关在棺材里,埋葬在地下的日子,也对拉胯的生活水准没有半点留恋。
  但如果有东西非要给他将来的美好生活捣乱......
  远处,一个渔村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
  燕遥知低头看了眼自己漆黑的指甲,决定要趁着北上这一段路的时间,把指甲磨得更锋利些。
  “嘿!那边的人!停下!”
  在离渔村不远的地方,燕遥知两人被几个手拿三股鱼叉的人拦下,为首的是一个少女,这渔村的人不似祖庭人一样生得高大壮硕,也不像瓦图部落的人一样,仿佛一尊尊矮黑的铁塔。
  渔村中人,无论男女,各个四肢修长,身材偏瘦,躯干偏短,行走时就像是鱼在水中游弋一样,看上去有点儿晃悠,却又充满了其妙的韵律。
  “他们肯定很擅长游泳。”长留看得有些出神。
  领头那少女手中的鱼叉上还装饰了几个颜色好看的小海螺,她腰上挎着个鱼篓一样的东西,已经用得很旧了,孔缝稀疏,里头装着满满的贝壳——燕遥知能认出这是制作贝币的原材料——此外还有一小截鱼尾也漏在外头。
  少女的头发海藻一样弯曲,在头顶上扎成个大大的丸子,她将手里的鱼叉往前一指:“站住,把你们的脸都露出来!”
  第16章 挨饿的第十六天
  燕遥知的脚步顿住:“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们这一路上也经过了好几个沿海或是靠湖临河的渔村,里头的部落民们似乎已经习惯招待从外头来的穿得奇奇怪怪,鬼鬼祟祟的客人,从来没有像这个村子一样,强硬地要求两人把脸给露出来。
  少女依旧气势凌然:“别问那么多,快把帽子和面巾摘下来。”她打量了一眼瘦胳膊瘦腿的两人,语气没那么严肃了,“只要叫我们检查一下,你们不是从北边来的逃奴就行。”
  “逃奴?”燕遥知想起自己救下的那个脸上被烙上太阳印迹的女孩。
  他没在长留脸上发现过相同的痕迹,或许是因为他那张脸长得实在好看,才叫奴隶主也不忍心破坏天然的美感。
  燕遥知缓缓摘下罩在脑袋上的兜帽,微卷的黑发从帽兜里掉出来,那张惨白无血色,带着浓重倦意的年轻脸孔暴露在渔村众人眼前:“我和他是从南方来的,家里长辈生了病,祭司说需要一种生长在北边极地的草药,所以才一起出来寻药。”
  旁边的长留看见他的动作,也犹犹豫豫地摘下了遮脸的面巾,他留了个心眼,没让自己的长发和异于常人的耳朵也跟着露出来。
  那少女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旋即耳边染上一抹红晕,她故作严肃地咳嗽两声:“很好,懂得遵守规矩的人去到哪里都不会受到排斥,南方来的朋友,请进吧,最近晚上海边的雾很大,请不要外出,以免迷路。”
  手持鱼叉的年轻人们麻利地让开了一条路,虽然他们已经尽力地保持平静严肃的神情,但眼珠子还是忍不住反复从燕遥知的脸,转到长留的脸上。
  长留低下头,很快把面巾从新戴上:“这些人......有点奇怪。”
  燕遥知点点头,比人类敏锐得多的耳朵里传来那伙年轻人议论的声音。
  “突然来了两个人,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刚刚我表情没露怯吧?”
  “也不知道阿公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他们回不来......”
  “你少说丧气话吧,阿公他、他一定能带着jsg大家回来的!”少女的声音不复刚才的平静严肃,而是带上了少许呜咽,“咱们再等等,等到下一次月亮变圆的时候,要是阿公他们还没有回来,咱们就带上村子里的人往山里搬,到时候,我们、我们不管是去北边那个什么王那里求他,还是去南方的祖庭都行,这两个地方一定能派出援兵来的!”
  长留藏好自己的脸,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燕遥知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步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心生疑惑地也转身回去:“怎么了?”
  燕遥知拢了拢兜帽:“没什么。”
  “那个,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村子有点奇怪?”长留怀着忐忑问道。
  燕遥知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扭头,越国渔村边缘的栅栏望向平静的海绵,几只滚圆滚圆的小夜雀落在栅栏顶上,挤成一堆,不时发出“唧唧”的声音。
  这鸟傻傻的,生得多,长得快,哪里都能看见。
  “你觉得很奇怪吗?”燕遥知盯着海面,反过来问长留。
  长留深呼吸:“这村子里的人太少了,有青壮男女,却不见老人和小孩的影子。”
  他压低声音:“很不常见。”
  顺着燕遥知的目光,长留也望向海面,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挤挤挨挨地蹲在栅栏上的小毛球们给吸引住了:“一个村子如果没有老人小孩,那只能说明那个村子要么是在备战,要么就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年老者和年幼者没法顺利活下去......”
  夜雀叽叽喳喳,长留痛苦地捂住脑袋。
  湛蓝的海水,高阔的天空,在被海风吹得圆滑的栅栏上挤成一堆的蓝羽小雀......
  “我......”
  一颗珍珠滚到地上。
  长留感觉自己脑子里一阵接一阵的钝痛,有一股巨大的伤感从心底涌上来,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掀翻在骤来的风暴里,眼前的视线瞬间变得极为暗沉。
  “长留。”燕遥知叫了他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也对,这本来就只是他仅记得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他的名字。
  那双湛蓝的眼睛似乎已经失去焦距。
  燕遥知走到长留跟前,双眼泛出红光:“你还好吗?”
  长留悚然一惊,恐慌地躲避燕遥知那双猩红的眼睛:“我、我的脑袋很痛。”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燕遥知的语气依旧十分平静。
  他连人的脑子是个什么结构都搞不懂,就更别说鱼的了。
  长留既然是一条海鱼,那以前肯定也是生活在海里的,而这个纪元的人类还没能发展到扬帆远航探索大海的阶段,那肯定就还有没被发现的岛屿,甚至是大陆存在着。
  长留说不准就是生活在海外的岛上。
  因为他虽然是鱼,但是没长鱼尾,人腿在水里可不好行动。
  燕遥知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长留恢复记忆,但旧世界丰富的阅狗血片经验告诉燕遥知:想要唤醒某人的记忆,要么用爱,要么用吻,要么就给他脑袋来一棍子,要么只能等他触发什么奇奇怪怪的点自己想起来了。
  介于自己早忘了如何爱人,也不想去亲吻一个大男人,燕遥知只有后面两个方法可选,但显然娇弱的鱼是受不住他这只僵而不死的尸体的一巴掌的。
  所以燕遥知只能等着。
  “我、我好像从前也是活在和这村子很像的地方。”他抬手指着栅栏上的夜雀。
  沿海的渔村修筑的栅栏大同小异,都是牢固防风的样子,还在上头挂着大大小小的渔网,网子里还吊着几条死不瞑目的干咸鱼。
  长留用力地睁大双眼,死死盯住栅栏,没一会儿,他便丧气地垂头:“剩下的就没有了。”
  燕遥知捡起他刚刚无意识掉落的那一颗泪珠,递给他:“以后会想起来的。”
  或许自己该搞个海王时代的东西让他认一认?
  毕竟鲛人们都将海王视为神明,年年朝拜供奉,说不准这鱼的家乡也保留了这种习惯呢?
  燕遥知还记得海王神像的模样,仿制一个对他而言也不算难。
  他眯起双眼。
  最好这鱼能快点恢复记忆,再告诉自己,他们的那位“神”,到底还活没活着。
  要是还活着,那自己就得多花些时间,去确认要不要送这旧世界的老友上西天了。
  第17章 挨饿的第十七天
  这个沿海的小渔村异常地安静。
  男男女女要么把自家的渔网拉出来晾晒,要么心不在焉地翻动晒好的鱼干。
  而渔村的客舍里除了一个焉哒哒的守门人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了。
  伸出指头往桌上一抹,燕遥知发现这间客舍已经很久没人住过,简单的家具摆设上都落了一层灰,守门的年轻小伙子看上去比燕遥知还要困倦,他打了个哈欠,双眼努力睁着想要保持清醒:“咱们村子已经很久没有外人来过了,你们就将就将就,对付一晚上,待会儿会有人来换我的班,你们不要随便走动。”
  他说完就打着哈欠准备离开,燕遥知拦下了他:“我有几块皮子想请人弄一下,缝成衣裳,你们村里有人做这个的吗?”
  他一边说,一边把包裹摊开,露出里头花色杂乱的兽皮,还掏出一枚贝币递过去。
  守门人看了他手中的贝币一眼,没接:“你们要去北边?”
  燕遥知点头。
  “北边现在可不太平。”守门人弯腰拿起兽皮,往肩上随意地一搭,“我妹妹就能裁衣,不过贝币就不用了。”
  他抿了下唇,试探地问道:“你们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上她一起?我们父亲是黑山部落的人,已经很久没去探望过他了,我很忙,没法带她一起去。”
  长留奇怪地看过来:“你们村子里没有别人要出去的吗?”
  这个时代虽然交通不便,但部落与部落之间并不似完全闭塞,无论大小聚落,都会有外出赶集或是行商的人存在。
  守门人脸色一变:“现在是鱼获期,没人想要远行。”
  长留愈发感觉怪异,他还想问什么,被燕遥知拦下了,拉开:“好,我希望能尽快。”
  守门人点点头,走了。
  长留缩缩脖子,他心里好奇极了,但又没胆子质问燕遥知为什么要拦着自己,只能乖乖巧巧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手脚都安静放好。
  “这村子确实不太正常,但他们未必希望我们两个外来的寻根究底。”燕遥知淡淡地解释一句,平躺床上。
  也不知为何,明明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差不多的石床,可外头的床躺起来怎么也没有祖庭里那张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