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乐园_分卷阅读_26
  第16章 风筝与线 下
  往回走,谢眺像饱食一顿的偷米耗子一样,为了堵着怀里的食物,背影微微佝偻。
  齐衡之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谢眺。”
  他出声叫住了谢眺。
  “啊!”谢眺吓得一哆嗦,他都走到沙发边上了,悄默声的,没想到竟然有人叫他,身子歪了歪,往一旁的沙发就要倒过去。
  齐衡之眼疾手快,往前大大地跨了几步,拉住了谢眺。
  “别怕。”
  他低声地说。
  谢眺怀里还抱着食物,抬眼来看齐衡之,大的眼睛被他还湿漉漉的刘海遮住了,整个人稚嫩又软乎,脸上表情那个扭曲啊,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想笑。
  齐衡之没等他开口,又说:“头发怎么还湿着。”
  谢眺咽了一口口水,说:“本来要吹的,但有点饿,想…拿点东西回去….”
  齐衡之打断了他“别回去吃了,你在这里吃,我给你吹头发。”
  齐衡之走开两步,又叮嘱道:“牛奶热了再喝。”
  齐衡之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睡衣,他拿着吹风机,一手顺便打开了客厅的灯,这一下,客厅灯火明丽,谢眺已经坐在厅中的沙发上,面前放了两杯牛奶,加热后的冒着热烟,不知怎么的,连电视都打开了。
  深夜档的电视全是动物世界,这不,河马妈妈正带着一堆小河马过河呢,谢眺看得津津有味,齐衡之一下来,就接收到谢眺一个柔软的笑容。
  他在等齐衡之。
  齐衡之插好电之后,指着一边的单人沙发对谢眺说:“你坐到这边来,可以看电视。”
  谢眺有点不敢相信了,齐衡之体贴起来,也是吓人得细致。他乖乖坐过去,齐衡之的手就穿插地嵌进了他的头发。轻轻地抖了抖,水珠洒出来一些。
  呼~齐衡之打开了吹风机,暖暖的风就吹到了他头发上。
  齐衡之的手势无疑轻柔,扬起他的头发,轻轻地抖,一边吹,一边用手指帮着谢眺梳理头发,顺着风的方向,让那些翘起来的小碎发都服服帖帖地。
  暖风过后,不知道是不是怕谢眺吹久了难受,又换了冷风,调低了档位,专心致志地打理着谢眺的头发。
  玻璃幕墙让谢眺能看到齐衡之的身影,他站着,低着头,微微躬着身体,心无旁骛地对待着自己的头发,偶尔抬起头,看到谢眺透过玻璃看他,也不戳穿,只是埋头梳理着那些不安分的头发。
  可他的唇角,分明有好看的弧度,轻轻地翘起来。
  谢眺的心,快要烧起来了。
  大概五分钟,大概十分钟,或者更久一些,齐衡之终于停了下来。他收走吹风机,谢眺的头发也弄好了,这时候,他才把牛奶重新热了一遍,看着谢眺就这牛奶吃面包。
  长沙发上,谢眺和他挨着坐,齐衡之没管他,只端着自己手上的牛奶,看电视节目里奔跑的动物。
  谢眺心里怪不安的,吃几口,就要看一下齐衡之。
  终于,齐衡之放下了奶杯,杯子放到玻璃上,磕出轻轻地声音,齐衡之出声了:“今天的饭菜,吃不惯吗。”
  “没有!很好吃的。”
  谢眺很快否定了齐衡之,但齐衡之轻笑起来,侧过脸,来看谢眺,眼神里仿佛在问,既然好吃,为什么晚上还要吃东西。
  谢眺被他盯着,没了办法,才小小声的说:“不敢吃太多,胃会不舒服,晚上就会饿。”
  “不是药膳不好吃。”他才说出来,就飞快地看了齐衡之一眼。
  “好,我让林堂多方一些零食在冰箱里,你喜欢什么,就跟他说。”齐衡之拿过了谢眺手上只剩一点点的牛奶:“没关系的,饿了就吃。但头发要吹干,不然会不舒服的。”
  “身体这几天好点了吗?”
  “嗯。”
  齐衡之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他起身,伸出手给谢眺:“送你回房间吧,早点休息。”
  这个夜太长了。谢眺回房后,收拾妥当的齐衡之坐到桌前,查看邮件。
  林堂的效率一向很快,谢眺的卖身合同已经梳理得一清二楚。因其中还牵涉了北都地下的高利贷团体,林堂知道齐衡之对这件事的重视,故而保险起见,跟齐衡之汇报还需要一段时间
  齐衡之打开扫描件,一字一句地看着。
  这份合同不是很长,有些合情合理的苛刻,和言而未尽的余味。令人难以想象,就是这样轻的东西,将谢眺绑在了幻想园。也是这份合同让齐衡之遇到了谢眺。
  然而不仅是这份合同,将谢眺的翅膀和脊梁骨折断的东西其实还有很多。他为什么会沦落到幻想园去,除了报告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寥寥数语,一定还有内情,让人含着血往下吞,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
  此刻,齐衡之拿到了这份合同。他已经百分百,让所有束缚和囚禁谢眺的枷锁展露无疑,撕扯开扭曲羞怯的遮羞布,他审视他们的关系。
  买卖与被买卖。
  金钱购买肉体,同时肉体和尊严偿还金钱。齐衡之不禁想,多完美,多合理的关系。
  多么适合,用之即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建立在金钱上的安全关系,无关痛痒,如同清晨的露水,也美也轻,太阳升起之时就散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此时,不是谢眺,不是他曾注意到谢眺的挣扎与苦。他甚至都会轻轻翻过这一页。会怜悯,会叹息,却不会停留,不会伸出手,这不正是大多数的事不关己和冷漠的路过。
  他审视自己心中对于谢眺生出的所有宽容、柔软、多管闲事和无边际纵容。
  你拦下他走向祭台的道路。
  你允许他穿上衣服,遵循自己的意愿。
  明明也是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依旧占有了他又遗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