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凶手
  从江琴师的住处出来,已经是夜阑人静的时候了。
  “去年冬日的时候见到过江琴师一次,奴婢记得那时她的身体还很好,根本看不出病容来。”
  “谁知道不过过去几个月,她竟就病成了这样。”
  江琴师的境况实在不好,几乎连从床榻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纵然是观若陪着她用晚膳,她也不过略略动了几筷而已。
  身体康健之人,每日只用这些东西,是绝撑不下去的。而身体不好的人,只用这些东西,也是完全不够的。
  江琴师如今,不过完全靠着萧翾的人参虫草,苦苦地吊着命而已。
  她是除夕将至的时候病下的,不过一场风寒,谁都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世事无常,实在令人心灰意冷。
  观若心中郁郁,“大人曾说,江琴师一生不能再追寻她想要追寻的东西,从梁宫中出来,苦苦撑了这么多年,或许已经算很好了。”
  活的越久,日日都不快,早些结束,或许也未必是坏事。
  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谁都没法改变。
  连心中的悲痛尚且无法自抑,又如何能改变旁人的生死。她只能劝自己看开一些。
  桂棹还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压在了心底。
  “其实大人今夜陪着江琴师用膳,自己也并没有用多少,不如等回了绮年殿,奴婢再为您去灶上要一些东西过来。”
  “您请放心,萧大人已经让凌波姑娘去查这件事,便是一定会有结果的,您也不会再中什么毒了。”
  观若摇头,“我只是没有什么食欲而,倒也不是担心自己会再中毒的缘故。”
  “还是觉得有些累了,想要早些回去休息。若是在用些点心,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得着了。”
  每一日都有许多事,她实在太需要休息了。
  桂棹也就没有说什么,陪着观若一路沉默着走回了绮年殿。
  她们才靠近绮年殿,便隐隐听见了新生婴孩的哭声,观若的心情骤然变的很差,径自回了东偏殿。
  而后又吩咐桂棹,“萧大人已经为这个孩子取了名字叫作‘萧迫’,你替我过去同袁娘子说一声,我便先歇下了。”
  兰桡进来服侍观若梳洗了,观若才要在床榻上躺下来,便见桂棹又进了内殿。
  观若便问她,“可是袁娘子那里出了什么事?”
  桂棹摇头,“袁娘子那里并没有什么事,她知道您累了,请您好好休息,明日再去寻她说话。”
  “此刻是凌波姑娘过来请您,说是……说是已经找出了在您的膳食之中下毒之人了。”
  观若的动作僵了片刻,而后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趿鞋下了床。
  兰桡很快重又替观若穿上了外衫,梳好了简单的发髻,并不打算用脂粉,桂棹便站在一旁。
  桂棹有些疑惑,“您为何不先问问真凶究竟是谁呢?”
  观若苦笑了一下,“还能有谁,不是崔晔,便是邬时宁,逃不过他们两个。”
  要么就是崔晔对她之前的举止怀恨在心,要么就是邬时宁贼喊捉贼,这样快便查清楚了,不会有别人的。
  是谁于她而言也不要紧,只要能找到,不要再对她有任何的影响,那就足够了。
  观若在铜镜之中望着桂棹,她低了头,“是崔郎君。此时已经被凌波姑娘扣押,是十三小姐请您过去的。”
  萧翾像是要出门许久,将这件事交给了日日都在自己殿中躲懒的萧翎处置。
  观若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懒得再多说,很快站起来,坐上马车出了门。
  西偏殿的烛火已经熄灭了,没有再如小猫一般的哭声,其实已经很晚了。
  崔晔被关押在一处看似已然废弃不用的院落之中。凌波如门神一般立在门前,见观若走来,才让开了一条路。
  观若进门的时候,看见他已经被捆了手脚,坐在窗边的长榻上。
  崔晔静静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地望着房中的某一处,并不被院外的动静所打扰。
  便是观若进了门,他也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白玉制成的雕塑一般。
  他生的像梁帝,也像高烨,年纪尚轻,是萧翾的这些面首之中,最为出众的美男子。
  出身不差,也有才情,能作曲谱,擅古琴。只可惜他如萧俶一样,到底都是心术不正的。
  而萧翎便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没有同崔晔交流,只是衣服百无聊赖的模样,甚至还打了个呵欠。
  见到观若进来,她很快便让出了这个位置。
  “三姐令我帮她查问,如今那个向你投毒的人已经在这里,我是困的不行了,这就要回去了。”
  “你有什么话要同他说,或是有什么话要问,便问凌波吧。”
  萧翎是条瞌睡虫,今夜这样晚了还不曾睡,想必早是困倦已极了。
  观若也并没有要和她寒暄的意思,只是道:“今日之事多谢你,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再亲自去谢你。”
  萧翎望着她,叹了口气。
  “美人总是命途多舛,我三姐是,你也是。走到哪里,总是不得安宁,不能好好地过日子。”
  “我今日不过是奉我三姐之命来管这件事而已,这也是我们萧家人欠你的,不必言谢。”
  她又叹了一口气,“早些处理完,便早些回去休息吧。你近来已经忙的连陪我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句话说来,又有些小孩子的模样了。
  观若正想说话安一安她的心,她却又道:“好了,我也不说这些闲话耽误你的时间了,我实在是困的不得了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开始向外走。观若象征性地送了几步,也就停在了房中。
  她一直没有想好她的开场白,缓步从门口踱步回崔晔面前。
  他仍然保持着方才望着房中某处的模样,观若终于发觉了,原来他是在看落在地上的月光。
  月光皎洁,却也会无差别地落在世间污秽之物上。
  “为什么?”
  所有的开场白,不过都是为了这一个问题而已。她不想浪费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