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配绑定之后 第51节
  书香世家,高门第,家中子弟美丰仪,高气度,是京师内若傲骨红梅般的一枝独秀,家中老爷是位教书大儒,虽不算桃李满天下,但也极受当代学子们敬重。
  就是这么一家有所了解的提起来只能获得一众高度评价没有任何八卦和负面的家族,张贴悬赏令都不敢明目张胆,就连召集护卫都是扮作丫鬟入府,可见这书香世家苏府也没那么简单。
  夏蒹手撑住脸肉,柳若藤吃了点东西说完话便回去了,天色已晚,小厨房里的厨子们用水泼上沾满油腻的地面,有水不听话,蜿蜒到夏蒹身侧,夏蒹没注意,直到跟她相熟的那个小厨子满脸惊慌跑过来才注意她拖曳在地上的裙角被污水淋湿了。
  “真是对不住夏姑娘,这……”小厨子看着夏蒹的衣裙,少女穿的衣裳布料都贵重,衣裙就像云雾一般柔软,上头还绣着银线纹路,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登时吓得脸都白了,“这……您要不让我给您先洗一洗吧,洗一洗试试能不能干净,这您看可以吗?”
  “没事没事,”夏蒹提起裙角,“本来你们这水里都泡着皂角的,我有经验,一泡就干净了,你不用怕。”她知道小厨子没钱能赔她的衣裳,见他不走也不动,微微弯了下眼角。
  “真没事,你若实在愧疚,那就记着以后多给我些小零嘴吧,我爱吃你们新出锅的菜。”
  “行行,一定!”小厨子千恩万谢的谢过她,鞠了好几下躬,抬起头看着夏蒹身后忽然愣住了。
  夏蒹微顿,随着他的视线回过头。
  裴观烛不知何时过来了,正面上没什么温度的站在她身后,低敛着的眼皮微掀探过来,凤眸狭长,瞳仁儿漆黑,显得有些病态。
  “裴……晚明,”还是有些不习惯,若是一时顺嘴便会叫成裴公子,夏蒹看着他眼尾轻微的泛红,微微皱起眉,“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要吃药了?”他偏过头落下眼,“你裙子怎么回事?”
  “啊,”夏蒹往上提了提,怕裴观烛为难那小厨子,“没事,就是方才不小心被水溅上了。”
  “这样。”他说着话,瞳仁儿一扫往后探。
  小厨子对上这位公子的视线,心中一片恶寒,但他只是横眸一瞥,便捋着衣裳坐到了炉子旁边的小木凳上。
  “过来些。”他眉眼倦怠,从衣襟里摸出一方绣着裴府家纹的帕子。
  夏蒹不明所以,看他展开帕子,还以为他是嫌炉子燃出来的烟熏着了他,听他话过去,就见少年弯下腰,提起她黏在小腿上裙纱,擦了擦她有些微湿的小腿。
  “到底是爱干净还是不爱干净,”他声音很淡,冰凉的指头捻着帕子掠过,一下又一下剐蹭着她露出的小腿,划过一道又一道冰凉,“跟我便会不悦,跟别人便会说没事。“
  夏蒹微微抿唇,垂下头看着少年半束墨发上不断跃动的红色发带,冰凉的指头忽然带着手中的帕子捏住她脚腕,少年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看向她。
  像这样从上往下看人的角度,夏蒹从没怎么有过,更别提看得人还是裴观烛,明明是对视,却感觉心下极为不舒服,她偏过头,也知道他这番话是在说上次她身上沾了血,跟裴观烛理论的事情。
  但血和皂角水又怎么一样。
  夏蒹装作若无其事,声音往后,“我这里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吧。”
  小厨子早已经垂下了头,哪哪都不敢再乱看,眼睛只盯着地面,听这话,忙点了点头,这片地还没来得及擦便头也不抬的拥开了小木门。
  凉风忽进,又随着大门关合消失的无影无踪。
  满室只剩下浓稠的药香,夏蒹弯下腰,绕开了裴观烛轻揽着她脚腕的手,搬着小木凳坐到炉子另一旁。
  好半晌,没人开口说话。
  夏蒹余光里看着裴观烛叠起手里的棉布白帕,他的手是真的好看,苍白的皮肤颜色,不同于当下人们指甲好多修剪的有些尖锐有棱角,他一直修剪成圆弧,指骨纤长又骨节分明,不显女态却不过分刚硬,还显得特别干净。
  “我还不能喝吗?”
  少年温润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她不知何时乱成一团的思绪,夏蒹一顿,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她余光偷看裴观烛的手入迷,窗外天色早已黑到不能再暗。
  “能喝了。”夏蒹话语平常,昏暗之间,耳垂却早已蔓上一片热,但纵使心里有些慌乱,她动作也尽量表现得不慌不忙,将早便放温的药端到裴观烛面前的时候,少年只是淡淡一瞥,显然并未发现什么。
  盛药的瓷碗大,冒着白烟热气,但碗壁碰到手里已经并不烫了,药香味泛着浓郁的苦,少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端到嘴边分几口一饮而尽。
  每次看见裴观烛喝药,都会觉得他是真厉害。
  这药夏蒹也尝过,前阵子她睡眠也不好,想着喝这药调理调理,但熬了一次喝了一口就苦的舌苔发麻,嘴都下意识苦的咧开。
  但好像不管是什么苦涩的东西,端到裴观烛嘴边他都会面无表情的咽下去。
  “好了,”他站起来,将碗放到一旁,这些一向用不着他们收拾,“咱们回去罢。”
  少年冰凉的手伸过来,熟练且自然的牵住了她的。
  推开木门,外头天已经黑的彻底,有风迎面而来,吹乱了夏蒹落在脸侧的碎发,她敛下眉目,看着二人紧紧相牵的手。
  其实有些说不上来。
  这几日她们虽然住在同一间船舱内,但是裴观烛一直都没怎么像往常那样碰过她。
  再加上,夏蒹一开始便主动提出了不想跟裴观烛一起睡在床榻上的意见。
  如今想来,其实她当初就睡在床榻上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他每日都睡着,像个僵尸一样一动不动,她就是跟他睡在一张床榻上又有什么呢?
  也省的现下,单单仅是牵了个手就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第54章 微凉甜腻
  心思发乱,回到船舱。
  依旧是她临走时的样子,裴观烛坐到床榻上,没什么精神拿过床榻边堆放的简策低头静静看了起来。
  “晚明,”他面色明显不好看,而且刚才才喝完苦到发腥的中药,回来就连一口漱口用的茶水都没咽,夏蒹从兜里翻出一包青杏,坐在甲板铺着的厚被子上递给他。
  “你吃些青杏子,酸的吃完会好受很多。”
  他目光从简策上移开,目光从她面孔落到她手里捧着的青杏上,眸光稍定。
  夏蒹微顿,想起些什么,微微皱了下眉,“这个……”
  她过去,身子靠到床沿,紧挨着少年身侧,在他的视线下迟疑用牙齿咬了小块青杏的皮。
  酸涩还没来得及发挥便已蔓上了脸,夏蒹皱起眉目,一脸痛苦面具将手里的杏子递过去,身边少年却迟迟没接。
  疑惑,夏蒹起脸,便对上少年不知何时早便笑弯的眼睛。
  “夏蒹动作好快,”方才走神,觉得她的手捧着青杏好看,没想她张嘴便把青杏子给咬了。
  他说话一向慢,此时带上些笑意便给人一种他在十分宠溺你的错觉,夏蒹还没回过神,便见他手撑住床沿,对着她弯下了脊背。
  “罢了。”
  少年指尖轻捋过垂落至耳畔的墨发,用嘴叼走了她手里咬了一点的青杏子。
  夏蒹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他。
  明显是酸,平日里喝再苦的药眉心都不蹙一下的人,此时眼梢都微微眯了起来。
  被他唇触碰过的指尖泛起冰冷的麻,夏蒹走起神,满脑子都是他方才染笑的话。
  看来青杏这类果子,原是不需要她咬的。
  倒是她动作太过迅速,平白受了少年调笑,此时坐在他身侧也开始不习惯起来。
  “这青杏,夏蒹是为自己准备的么?”
  “啊?”听他问话,夏蒹有些不自在的从床榻边退回自己的厚被子上,“嗯,我没坐过船,怕自己会晕船。”
  “这样,”他点头,又从床榻边散着的一小堆青杏子里拿出一个来吃,顺手捞过身边简策,抬眼笑笑,“那可有晕?”
  “我没有,”夜晚气氛正好,她闷在船舱内,也好久没跟裴观烛怎么说过话了,“晚明晕的倒是很厉害呢。”
  “嗯,很奇怪吧,”他头也未抬,话语温和且慢,“明明家父在京任职。”
  这样一说还真是。
  裴观烛的父亲裴玉成虽是金陵人,但身为京官,按理说作为他的长子,裴观烛也该熟悉水路,习惯坐船。
  但夏蒹早便知裴观烛的童年,想来他肯定是一直被关在裴府的。
  “但我自己也不知是为何,”他起眼,像是有些苦恼,“哪怕再怎么坐船,我都无法适应呢。”
  这下夏蒹倒是愣了。
  “你以前坐过船?”
  “是啊,”兴许是见她面容是明显的惊讶,裴观烛歪头浅笑,“常坐呢,家父经常带我往返京师。”
  夏蒹:?
  “你们上京师是去……?”
  “唔,”他单手捂嘴,将青杏核吐出来,就是做这样的动作也文雅至极,“去见宫中的娴昌贵妃,她是我的姨母。”
  娴昌贵妃。
  夏蒹记得,那是裴观烛母亲的庶妹。
  原著中裴观烛死后,裴玉成遭贬,她恨主角团到咬牙切齿。
  虽然知道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此时一听说贵妃娘娘,夏蒹还是觉得有些恍惚,在这个时代待久了,贵妃娘娘这个词汇就好像远在天边,而她虽然是穿书女,但早已成了平平老百姓,自认为是跟宫中人扯不上关系的。
  “这样的话,晚明你跟……娴昌贵妃,关系还算好吗?”
  “关系么?”似乎是头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他面上笑容有些怪异,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她让我想吐。”
  夏蒹瞪大了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笑的后仰,手撑住床沿身子歪到一侧,墨发垂落,“夏蒹对宫中的那些人很好奇么?”
  “你若想要见,我就带你进宫嘛,”他面孔苍白,凤眼弯起,“但不要太抱有期许,她们都不好看,一个个丑的我眼睛疼。”
  夏蒹:……
  又来了,裴观烛古怪的审美。
  夏蒹脑海里又回想起裴观烛说来喜是他的理想型,登时脸都不受控制地皱了一下。
  “进宫……晚明你去到京师后还要进宫一趟吗?”
  “既来了京师,不去不好,”他道,“但夏蒹要跟我一起去,京师不好,再不能放你单独一个。”
  “不好……”夏蒹嘀咕,裴观烛像是对京师很熟悉,这句不好,她肯定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虽然对进宫面见贵妃心有抵触,但夏蒹还没想那么远,“对了,晚明既然对京师熟悉,可知咱们接的悬赏令京师苏家?”
  她没抱希望,本来听裴观烛的说法,他以前估计来京师也只是做做样子去面见娴昌贵妃,但没想少年却点了下头,“嗯。”
  “真的?”意外之喜,夏蒹抱着盖在腿上的薄被靠他近了些,“京城苏家是怎样的人家啊?”
  少女穿着薄衫,露出轻纱下柔软白皙的手臂,整个人像是一团温软的云,全身都散发着他午夜梦回时常闻到的梨花香味,这味道填满了整间阴暗狭小的船舱,吸入鼻腔,再落进他梦里,时间长了,他感觉就连他自己都被染上了这股味道,那是夏蒹的味道。
  她又在用这眼神看着他。
  瞳仁儿是一贯清浅,像是白瓷杯里装茶,剔透又干净。
  她的眼睛可真漂亮,这世间,想必也不会再有比她还要漂亮的眼睛。
  裴观烛静静地想,手中简策其实不知何时便再也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