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名门正派不易做_分卷阅读_5
  宋青书移开眼闷闷不乐地道:“周姑娘教我的。”自然,也是上一世的事。在上一世,周芷若未曾出现之前他的生命里只有习武读书,周芷若出现之后一切就都不同了。
  莫声谷此生从未识得情滋味,见师侄这苍白荏弱的面色也是束手无策,叹了口气劝道:“武当与峨嵋素来交好,你殷六叔便与峨嵋的纪姑娘订有婚约……”
  “七叔,我不会喜欢周姑娘的。”宋青书拿回那只蚱蜢,语调虽轻言辞中却透出一股异样的决绝与冷酷来。“我对周姑娘,绝不敢肖想,来日相见必掩面而走!”说罢,内劲一震掌心再松开时那只蚱蜢已成草屑随风而逝。
  7、武当三代首座
  冬去春来,转眼两年过去。宋青书已由一名未知世事的童子长成翩翩少年,眉如远山目似朗星,俊美之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当真是芝兰年少玉树琼枝。又因两年前与周芷若相逢一面之事,原本崖岸自高的性情之中平添了几分沉郁守静,反倒显得谦冲可亲起来,令人一见之下自然心折。宋青书并未出家,却因太师父是道士又住在道观之中,因此在武当山上时总随着爹爹宋远桥常作道家打扮,寻常一身青石色的道服穿在身上更是显得飘逸出尘,使人无端向往起传说中的瑶池阆苑悬圃蓬莱。宋青书既为武当三代大弟子又是武当七侠之首宋远桥独子武功修为自是极受关注平日练功也多受磋磨,好在他性子沉毅虽有爹爹及几位师叔重压也从不言苦,两年来武功身手大有长进。
  时值二月草长莺飞,武当山上摆下阵势考校门下弟子武学精进。宋青书自随着爹爹宋远桥习武起便已极为熟悉此类考校且每年都牢牢占据三代首座的位置,对今年的考校自然也是驾轻就熟地很,在考校时非但没有放下平日的文武功课,就连二师叔俞莲舟交托给他抽空指点同门师弟的任务也不曾敷衍。这一日,他正在真武大殿上指点四师叔新收的入室弟子唐剑麟最基础的武当剑法十三式,这十三式乃武当剑的十三类基本剑式,包括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武当剑法种种剑招若是拆解开皆不出这十三式。唐剑麟新近入门本次考校勿需列席,眼见宋青书一遍遍地为他演示最基本的剑招唐剑麟自己反而不好意思,当下言道:“宋师兄,明日便要开始考校剑法,不如这‘翻格’之法由我自行演练?”
  “无妨,”宋青书上前握住唐剑麟的手腕一边演示一边指点要领,“手心向内速旋,剑刃由下自上翻格。”非他托大,而是宋青书已是两世为人二十多年的武功修为再加上这两年的苦练,若是在考校时失手才是咄咄怪事。况且前世死后唯有方振武与唐剑麟有心为他祭奠,便是为了这份心意,宋青书都要格外尽心尽力。
  “可是……”唐剑麟仍想说服宋青书。
  “专心凝神!”宋青书却只要他专注于剑,“我武当考校门下弟子考校的是水滴石穿而非一日之功。”
  唐剑麟闻之一愣,当下持剑而立作揖为礼肃声道:“谨受教!”唐剑麟入武当时日不久却也见过宋青书与其他同门弟子对阵,当真是赫赫之威不可逼视。如今听他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再回想去年雨季时常常见到宋青书在太子坡瀑布下辛苦练剑的情景,自然明了他所言非虚,对这位武当三代大弟子又多了几分敬重。
  然而宋青书的这句话听在不同人的耳中却有不同的效果,同样在真武大殿上练剑为明日的考校做准备的冯默之这时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先是抱着剑恶狠狠地盯了他们一会,片刻后又重重地冷哼一声。去年考校时冯默之尚未轮到对阵宋青书便已败在师兄方振武之手,今年他全力钻研剑法对轻功与拳法皆草草应付考校只得了一个中平,如此忍辱负重只为了在宋青书最为擅长的剑法一道上彻底打败他实现自己当年的诺言。就在明日,他便将实现这个愿望!可是自己专心一志严阵以待的一件事在宋青书的眼中根本无足轻重又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下抬起长剑以剑鞘指着宋青书飞扬跋扈地道:“宋青书,明日之战我必要你一败涂地,输地惨不堪言!”说罢,又是神色嚣张地狂笑一声,扛着剑扬长而去。
  宋青书无奈长叹,自两年前那一战之交冯默之便盯上了他,处处要与他争个高下当真是烦不胜烦!只恨他没有早重生一日也可避开如今这丢不下甩不掉的麻烦。只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宋青书虽重生一世行事为人更为沉稳谦光,可骨子的傲气终究无法轻易舍弃,他即已表示过歉意而冯默之又不愿接受,也就无心多做努力。不过是,你要战、我便战!
  次日武当门下三代弟子剑法考校如常开始,首轮对阵的两人便是宋青书与冯默之。宋青书乃三代弟子里的大师兄又常年占据首座的位置,有他出战自然多了不少二三代弟子围观;有昨日冯默之在真武大殿内放下豪言,围观弟子便又多了一成。
  武当诸侠对这些内因心知肚明却也并不点破只吩咐开始考校。宋青书与冯默之相揖为礼,礼毕冯默之便率先拔剑抢攻,他剑法奇快不过一呼一吸间已然出了三剑,宋青书却并不急于拔剑出鞘顺着冯默之的攻势飘然而过,轻描淡写地便避开了几下极狠辣的杀招。
  冯默之却是少年心性受不得半点激将挑衅,眼见宋青书连剑都未曾拔出当下冷声数声,连声道:“好!好!好!”抢步上前,手腕一抖,长剑洒出十数朵剑花向宋青书刺下。宋青书疾旋手中长剑,顿时将其攻势化为无形。然而剑鞘防守远不如长棍严密,冯默之窥中一处破绽当即挺剑刺入,宋青书急忙抽身而退反手握住剑柄,手腕一抖一抽,脱剑出鞘,左手手捏剑诀,右手向上反截,赫然是一招“画土分疆”。冯默之招式用老,当即回剑闪避,心中愈发圭怒。原来冯默之习武虽有天分无奈口舌笨拙,平日说话“香”“疆”不分,“分疆分香”,岂不闻曹操“分香卖履,留恋妾妇”的传说?因而认定了宋青书这是在将他比作妾妇有心羞辱。他面色一变猱身抢上,剑招越攻越急,不过是数息间已攻了十七八招。
  台上两人打地精彩,台下观战的张松溪却是大感意外。在轻功与拳法的考校中冯默之都表现平平,未料剑法考校竟是眨眼间已与宋青书交手数十招仍游刃有余不显败迹。他心中生疑不由转眼去看冯默之的授业师父俞莲舟,不料竟在此时冯默之抢得先机一轮快攻,攻势犹如覆盆密雨,俞莲舟心中得意竟猛站起急速道:“飞花穿叶、仙人指路、长虹贯日,攻他下三路!东山高卧!长河月圆!快!唉……”竟是在台下亲自指点冯默之与宋青书交手。只是冯默之终究不是俞莲舟,剑招使地却没有俞莲舟说地快,到“长虹贯日”一式时已被宋青书以一招“投木报琼”轻轻巧巧地卸去,到以“东山高卧”一式侥幸避开宋青书的反击之后已再无余力使出“长河月圆”。眼见宋青书将以一招“手挥五弦”了结这次对阵,冯默之竟忽然使一个狼狈至极的“铁板桥”避开,手中长剑又诡异地自腰间斜斜刺出直取宋青书手腕。
  此招绝非武当剑法,围观的众弟子竟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
  宋青书收剑闪避,只这一瞬的功夫已足够冯默之重整旗鼓,两人又接连交手,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只是冯默之剑法不如宋青书高明,内功也不如宋青书深厚,再度交手也不过十数招便又落败迹,这一次竟是又仰赖那诡异至极又险到极处的莫名剑招解围。
  围观的武当弟子皆面色有异以为冯默之此举不妥,武当诸侠却并不在意。与冯默之对阵是宋远桥的独子,宋远桥却率先笑道:“冯默之带艺投师,武当却还没有那么霸道的规矩入了武当门下便不准用家传武功。”
  俞莲舟也笑道:“将来行走江湖,也不是人人都学武当剑法。”
  莫声谷心头一动,当下问道:“二哥也以为青书可以行走江湖?”
  俞莲舟尚未开口,宋远桥已答道:“且看这一场比试。”
  武当诸侠中张松溪最是醉心武学,此时正拍着膝头连声感叹:“冯默之的这路剑法奇诡却又奇巧,当是高人所为。先人的武功修为绝世风采真是令人追慕!”言罢便将目光转回台上,双目一瞬不瞬。习武之人向来对窥探他人武学之事极为不耻,然而真正醉心武学之人若是见到从未得见的武功法门又怎会忍得住不见猎心喜?张松溪嘴上不说,心中也是盼望他们能多对阵片刻,好让他多见识几招。
  宋青书却是与张松溪心有灵犀,此时竟不再主动出手只管见招拆招,想看看冯默之究竟还有多少从未见过古怪招式。宋青书此举实乃托大,从来遇敌对阵讲究的是先发制人,处处抢快,着着争先。如今他将先机拱手相让又对冯默之的剑法一无所知难以区分冯默之出招的虚实,稍有不慎不但不能取胜更会伤在冯默之之手。然而,数十招相交下来他竟安然无虞且仍牢牢占据上风。
  张松溪看地生疑,当下出言问道:“青书,如何得知冯默之剑招虚实?”
  俞莲舟乃冯默之的授业恩师,对他更为熟悉,当下答道:“冯默之出手有个习惯,但凡实招,大拇指总要压一压剑柄。青书……应该不知道。”他又细细观察了片刻,眼见冯默之但凡出的剑招并非武当剑法宋青书总要下意识地侧一侧脸颊,忽然大笑出声。“吾得矣!”又回头招呼莫声谷,“七弟,你且看青书!你教的好徒儿!”
  原来宋青书之所以能分辨冯默之剑招的虚实靠的不是看却是听。自从莫声谷接替宋远桥教授宋青书剑法,不久便发觉宋青书在剑法上虽有天分无奈腕力不足,使出来的剑招力度不够。他为训练宋青书的腕力绞尽脑汁,一日在汉水之滨见到船夫摇橹之辛劳便想到办法令宋青书每日在水中练习剑法两个时辰,得至雨季又令他到瀑布下反复练习最基础的十三式。这项训练令宋青书苦不堪言,第一日的训练才不过进行了一个时辰便几乎要淹死在湖中。挣扎着爬上岸却又被虎视眈眈的莫声谷一脚踹下,言道不完成每日训练便不准上岸歇息。如此训练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不是重生一世年岁已大只怕早已向宋远桥哭诉哀求。有这般铁血的师父逼迫,宋青书无奈之下只得自行想法取巧,两年下来不但腕力大有增长,听声辨力的本领更是高妙,只为了在练习中每一剑刺出能省下几分力。
  有俞莲舟提醒,莫声谷也发觉了宋青书掩饰两年的秘密,当下啼笑皆非。
  宋青书已然试探出冯默之那一路怪异剑法只有四招决意速战速决,忽然抢步上前向冯默之刺出十数剑,宋青书轻功极佳,此时绕着冯默之出剑便好似同时有十几个宋青书如影子般围住了对方从四面八方向他出手。围观的武当弟子见识不深,只当冯默之用一路奇诡剑法缠住了宋青书使他无法取胜,现在见宋青书出手反击竟是以一招武当弟子人人皆会的“太极两仪”便将剑刃架在了冯默之的颈项上,当下轰然叫了声好!武当诸侠也忍不住面露得色,宋青书的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气凝如山剑意凛然,俨然一派大家风范。不料冯默之毫不在意宋青书的剑刃径直撞向对方,宋青书抽剑反击取冯默之肋下。冯默之仍不肯退长剑刺向他心口,宋青书疾退一步踢中冯默之膝弯,冯默之立时向着宋青书迎面跪倒手中长剑却从身下反挑对方右臂。宋青书反手一带,挑飞冯默之手中长剑,剑身又重重地抽在他的面颊上,冯默之的脸颊当即红肿见血;而冯默之的长剑也已在宋青书的右臂上留下了一条数寸长且深的伤口,血流如注。两人这几招交手当真是兔起鹘落迅如闪电,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宋青书的长剑已指向冯默之的咽喉。这一次,他再无反击之力。
  “放肆!”张松溪身为评判率先跳上台怒斥冯默之,“第九十六招你已败阵,为何不弃剑认输?”
  冯默之半边脸颊高隆,嘴角都渗出血沫来却仍是梗着脖子道:“若是遇敌对阵,他下不了杀手,死的便是他!”
  张松溪怒不可遏,厉声道:“如今却是与同门较量!同室操戈,该当何罪?冯默之,我且问你,你学的究竟是君子之剑抑或小人之剑?”
  冯默之闻之一愣,片刻后方垂头丧气地向张松溪施礼道:“弟子领罪!”
  张松溪忍不住摇头叹息,冯默之与宋青书之间的一点意气之争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因而只道:“权且记下,考校之后一并处罚!”
  “谢四师叔!”冯默之恭敬领命,又抬头对着正忙着压制伤口的宋青书扬眉笑道,“方才若非我手下留情,你右臂已断。”
  宋青书冷笑一声,轻声道:“并非留情,而是力竭。”
  “不知好歹!”冯默之面色突变却仍不肯认输,跳下台扬长而去。
  8、武当三代初长成
  剑法考校有宋青书与冯默之一战珠玉在前,之后的考校便再无此战声势。宋青书虽伤了右臂却只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他如常完成全部考校,这一年继续稳坐三代首座的位置。却是冯默之,虽剑法高妙然心性有偏被张松溪直接判了个中下。
  考校后不久,武当山上又出了一件大事,汉阳金鞭纪老英雄的掌上明珠、峨嵋派女弟子、武当六侠殷梨亭的未婚妻纪晓芙失踪!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那时正值纪老英雄五十大寿殷梨亭领师命亲去祝贺。纪老英雄对殷梨亭这个未来女婿满意至极,私下里催促着纪晓芙早早出嫁。纪晓芙心有他属如何肯嫁,与老父争执起来听闻老父意欲将她强压上花轿,心慌意乱之下竟负气出走。纪老英雄原本以为女儿不过是回了峨嵋,直到十日前差遣家中仆役前往峨嵋探望才得知纪晓芙离家后并未回到师门业已失踪。
  消息递到武当,殷梨亭即刻向张三丰请命要下山找寻。殷梨亭唯恐纪晓芙遇到危险,宋青书却知道纪晓芙如今还死不了,怕是正不知在何处与奸夫逍遥快活。他心中怏怏不乐却又不敢阻拦殷梨亭,这两年殷梨亭已多次向纪晓芙提出过要早日完婚,峨嵋派灭绝师太与纪老英雄都乐见其成,只是纪晓芙始终不肯点头。宋青书也曾试过玩笑般提起,纪晓芙迟迟不嫁是否有难言之隐?谁料,殷梨亭看似生性温和随波逐流对纪晓芙却是一片痴心,绝不许任何人对她有分毫冒犯。当下对宋青书厉声斥责,若不是瞧在宋远桥的面上怕是早就一个耳光过来。殷梨亭用情如此之深,却是令宋青书投鼠忌器大感头痛。
  宋青书正为殷梨亭的事愁眉不展,张三丰却在答允了殷梨亭的请求后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一个月之后太原神枪王烈老爷子过八十大寿,王老爷子在还是王少侠的时候曾与张三丰结下交情,原本定了殷梨亭与莫声谷前去与他祝寿,现在殷梨亭要去找逃家的未婚妻,张三丰当即决定此行由宋青书跟着莫声谷同往。宋青书当然明白张三丰此举绝非只要他去见见世面那么简单,允他下山原就意味着明告天下武当三代弟子业已长成行走江湖。宋青书还记得在上一世他被允下山还是在他年满十六以后,这一世却是比上一世早了整整一年。若是上一世,宋青书自然会因为太师父的决定而欢欣鼓舞,只是如今一想到殷梨亭未来可见的悲惨命运,他又哪里高兴地起来?
  宋远桥只当宋青书初闯江湖心中忐忑,私下里不免谆谆教诲耳提面命:“出门在外一切都听你七叔的,不可任性!与人交道不可自恃武艺仗势欺人,需知天外有天!若是让我知晓你因孤傲狂狷与人结怨,必以门规处置!防人之心不可无,江湖好手多如过江之鲫,你的武功也不过是蝼蚁之能!……”
  “好了!大哥!”宋远桥喋喋不休莫声谷却不耐烦,当下满不在乎地言道,“我每十日必令青书修书一封回报武当,你可放心?”
  此次出行只为祝寿,来去不过两个月的工夫,若当真令宋青书每十日便寄信回武当,宋远桥与武当的脸面都要丢尽了。宋远桥想也不想地叱道:“胡闹!”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终是意识到他是过于紧张了。
  宋青书却是因为莫声谷的一句玩笑忽然眼前一亮。既然他说的话殷梨亭听不入耳,那就由纪晓芙亲自解释给他听!心中计议已定,他也轻松起来,起身道:“爹爹放心,两个月后孩儿定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莫声谷与宋青书一路北上前往太原,武当七侠莫声谷名声在外,各路绿林好汉见他们二人携带贵重贺礼也不敢出来劫道可称得上是风平浪静。只是沿途所见黄河泛滥成灾百姓流离失所,莫声谷与宋青书不免悲叹伤怀。那些灾民有的躺在泥泞之中瘦骨如柴气息奄奄,有的跪在道旁头插草标自买己身,有的在元兵手中刀剑的逼迫下离开城镇沿着河道沉默向前行进却不知往何处方能寻得一餐一饭,唯一不变的却是他们眼中的麻木与痛苦。
  宋青书翻身下马将随身携带的干粮都拿了出来。
  “青书,不可!”莫声谷急忙扯住他。非他狠心,只是若是贸然在灾民中拿出吃食惹出暴动,任他们武艺高强只怕也会被失去理智的灾民撕成碎片。
  重生一世的宋青书却是在这两年来第一次违背莫声谷的命令,只低声道:“七叔,救得一人是一人!”宋青书犹记得上一世时他也曾落魄江湖身无分文无处容身尝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滋味,那时黄河也时时泛滥致使众多百姓流离失所沦为灾民。他身负武功实在混不下去了还能去偷去抢,可那些灾民们却只有等死而已。
  莫声谷不由默然,跟着翻身下马将自己身上携带的干粮也拿了出来。可能是因为灾民们见他们二人都随身携带兵器心知不好惹,因而并未因争抢食物闹出不可控制的乱局。他们一路赠衣赠银,到最后竟将准备送给王老爷子作为寿礼的两支百年老参连同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胯下坐骑、寿宴当天要穿的两身蜀锦也一并当了出去换得银两赈济灾民。“不知何时才能海晏河清,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人人得享天下太平。”莫声谷不禁低声叹息,他虽武艺高强此时却仍是感叹自身于黎民百姓一无所用。
  而宋青书却已经在与灾民的相处中隐约听到了上一世那句震荡天下的流言: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当即笑道:“快了,七叔!快了!”眼中迸出难言的寒意与激烈。
  莫声谷只掂了掂手上仅剩的五两碎银,苦笑着道:“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我且问你,我们叔侄俩一共只剩下这五两碎银,三日后神枪王老英雄的寿礼如何办置?”唯一能庆幸的便是只需三日脚程便能抵达太原,叔侄俩不至因为身无分文而流落江湖。
  “船到桥头自然直!”宋青书却是无甚所谓地朗声一笑,大步向前。“人生在世,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些许身外之物王老爷子不会放在心上!”
  莫声谷与宋青书相处已久对他已是十分了解。这个师侄兼徒弟因着宋远桥与俞莲舟都意属他当武当三代掌门对他难免要求甚严,教地他沉默严肃少年老成。又因两年前周芷若之故一改往昔骄傲跳脱之性平日里除了练武习书便是多读道藏,竟隐隐有出世之意。如今见他闯荡一回,居然恢复了几分少年豪情,莫声谷也是极为高兴也就不再与他计较寿礼之事。
  三日后,太原神枪王烈老爷子的寿宴如期开席。王烈老爷子年轻时凭手中一柄铁枪闯下偌大名头,前来给他祝寿的江湖豪杰络绎不绝。原本武当派的招牌怎么也能挣得一个首席,只是如今莫声谷与宋青书两人囊中羞涩衣衫敝旧又拿不出贺礼,理所当然地被管事当成了打秋风的无赖拦在外面。“去去去!正门也是你们来的地方?王家仁义,后厨房自去取馒头两只、寿桃两只!”
  莫声谷气得脸歪鼻斜,宋青书却仍是满不在乎。上一世他流落江湖时比这更难看的脸色也不知看过凡几,比这更难听的奚落也不是没有听过。因而只低声埋怨莫声谷道:“早说了向客栈掌柜赊五两银子,我们叔侄俩好歹也先制两身新衣!”
  莫声谷低头看了眼他们身上那身青石色麻衣,虽洗地干净但终究在灾民中来去多时手肘与衣角处均有磨损与丐帮朋友相差无几,实在上不得台面也怨不得管事狗眼看人低。只是想到房钱未付还要向客栈掌柜另行赊账,他更是抹不开脸面。当即涨红脸扬声道:“我竟不知神枪王家还有先敬罗衣后敬人的规矩!你且去通报,武当莫声谷、武当宋远桥之子宋青书前来为王老英雄寿,问问老英雄见是不见?”
  武当的名头果然响亮,管事浑身一震赶忙赔笑几句,落花流水地前去通报。不多时又领着王烈老爷子的长孙王务观出来相见,王务观与莫声谷曾有一面之缘当场就把他给认了出来,连忙上前赔罪道:“不知莫七侠大驾光临,还望海涵!”
  莫声谷生平头一次拿武当的招牌砸人还有些不能适应,只沉默地摇摇手与他引见宋青书。“这是我大师哥的独子宋青书。青书,见过王少侠。”
  宋青书领命上前向王务观作揖为礼。“武当宋青书见过王少侠!”
  “不敢当!不敢当!”王务观见这衣衫朴素的少年竟是宋远桥之子当下满面堆笑,“你我年纪相仿,你叫我一声王大哥,我就叫你做宋兄弟,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