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明天休息
  第8章 封闭空间
  法学院的基础课程比较多,课表拥挤,基本没有连成片的休息日。
  平时每周十二节大课已经够累了,周五下午是他们难得没有课的时间段。以往的此刻,康辞已经背上包坐二十分钟地铁回家开电脑打游戏,而不是在桌游吧的包厢充当气氛组,还被强行收了手机,只能看热闹。
  康辞班和二班也就是钟岁岁所在的班级关系最好,平时有什么活动总会一起。今天也是,班长组织的聚会,差不多五十个人都在这儿,玩狼人杀,大包厢内充斥欢声笑语,不时又气氛紧张。
  康辞顶着平民牌子看手表,居然才过去了半个小时,生无可恋地往沙发里一倒。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不得不说,文豪就是不一样,生动形象描述了他此刻的心情。
  第一局结束后,班长崔洋和隔壁班的团支书组织着复盘。戴眼镜的男生颇有点斯文气质,他说到一半忽然手机响了。
  同学:班长,不可以接!你自己说的!
  别闹。崔洋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陆学长来了,我出去接他一下。
  陆学长三个字不做第二人想,女生们的掌声和起哄霎时要将包厢掀翻了。康辞眉心几乎皱出了一个川字,抓住喝水的黄家新:他怎么还叫了陆朝南?
  今天早上叫的。黄家新堪称班内的八卦万事通,他今早不是在二班跟课堂嘛,说动学长,那些本来不太想参加班聚的女生多半都要来学长跟我们不是一个水平的,又忙,崔洋居然能把他请动,我还以为他很高冷呢。
  康辞哦了声,阴阳怪气:他是不是跟人家说,你是博士,老不参与班级活动,回头顾老师又以为我们孤立你怎么办?
  黄家新知道他心里有怨怼,递了罐可乐给康辞:别老想这个。
  我在想吗?不是他每天提醒我?康辞说。
  崔洋就这个破性格他拍拍康辞的肩膀,你还不知道他?本地人,重点高中,前几名考进学院,第一次班会就说自己的目标是保研他是觉得你后台大,生怕你抢那些奖学金名额,你不给他眼神,明里暗里故意恶心你呢!
  说到这个,康辞更烦了:我爸教统计学,又不在我们学院。再说了,他凭什么觉得我爸是那种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在造谣?
  主要是康院长和你的关系黄家新安慰到一半,自觉有点火上浇油,连忙停止了,好了好了,哎,陆学长来了。
  康辞痛苦面具纹丝不动,只眼皮抬了抬。
  上午是隔壁班的侵权法,课后估计没时间换衣服就过来了,陆朝南又缩回了他那身衬衫西裤的壳子,只是把扣子解开两颗。在派对现场不太会出错的打扮,休闲,又不至于过分放松,但康辞之前见他穿T恤短裤垮着肩抽烟,就觉得他现在冷漠而疏远。
  陆朝南只来得及打了个招呼,就被崔洋按在场中间坐下。
  学长要玩一把哦,不能不给面子!
  陆朝南眉心微蹙,但很快舒展开,看起来像不跟小孩子计较:行,不过我不太会玩这些,你们别奔着整我的目的去。
  崔洋带头拱火:学长发话了,大家听见没有啊,我们有惩罚,你们懂得
  热火朝天的第二局,陆朝南没有坚持多久。
  他确实不会玩这些游戏,第一轮就受了惩罚。好在女生们都矜持着,不敢刚开始就上猛药,最后只问了他一句有没有女朋友。
  我现在的单身。
  陆朝南答完,很快摆着手表示不玩了,端起自己点的饮料离开大桌子。
  班聚进行到一半,玩游戏的人基本已经固定,其他人虽然仍按照约定没去拿手机,三五成群,有的唱K,有的围在一起聊天。
  黄家新属于还在玩桌游的那群,他不在,康辞身边空无一人,乍眼看仿佛游离于集体之外,看起来很不合群。
  聚会中基本都这样,康辞无所谓,可有的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不多时,身边软沙发轻轻往下一沉,康辞看过去,陆朝南从随身的办公包里掏出一个宝色的充电宝递给他:给你把电充好了。
  哦,谢谢。康辞随手扔进书包。
  你不和他们一起玩游戏吗?陆朝南问,端着橙汁喝了口。
  康辞本就不喜欢参与活动,纯属被崔洋蹬鼻子上脸,拿着你不合群,辅导员回头说我们孤立同学你爸可是康院长啊,谁得罪得起反复要挟。他被烦得不行,下课后才跟着大家一起吃了饭,又被抓着来了桌游吧。
  心情不好,面对陆朝南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题,康辞的语气并不友善:你不也没跟他们一起玩吗?怎么,博士跟我们有代沟啊?
  上了几次课,康辞深知学霸都有独一份的骄傲,更何况陆朝南给他们作业的那些辛辣点评来看,并不是脾气温和的人。他想自己待着,陆朝南越说话,他越有可能被搞得更郁闷,故意说得很重,只求这人生气点赶紧走。
  反正他在陆朝南那儿印象顶多是从很差变成一般,没什么好补救的。
  哪知陆朝南这次不仅不恼,还端了个果盘:代沟嘛,确实有点。我以前没有玩过这类游戏,刚试了两把,似乎需要推理能力、观察能力以及一定的逻辑。
  煞有介事地分析狼人杀的构成要素,康辞不接话:那你承认自己不行了?
  我偏向于认为是崔洋不行。陆朝南嚼着一瓣橘子,好一会儿,才在康辞的诧异里继续说,你们班长好胜心太强,一直抱着不赢就是失败的固执玩游戏,不管和他在一边还是对立方都会很难受。
  康辞眨眨眼,心道:他对崔洋的评价很中肯。
  陆朝南下结论道:玩游戏么,我是为了开心。他们搞得那么严肃就不开心了啊,不玩了。
  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康辞抱着靠垫,听对方分析崔洋的语气,来了兴趣:你怎么好像已经很了解崔洋了?
  并不了解,但人都是相似的,我以前也遇到过差不多的同学。陆朝南说,努力,认真,自以为有领导力,所以凡事想争第一,要当人群中的焦点。如果有人比他强或者他感受到了威胁,就会有些不安。其实崔洋的作业看得出来。
  康辞问:怎么讲?
  陆朝南分了他两个小番茄:他喜欢批评,上周你们的文献综述作业,他用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去点评一些核心期刊的论文。
  我只知道他喜欢泡图书馆。康辞咬开小番茄,酸甜填满口腔。
  陆朝南:问题就在这儿,崔洋认为他看了许多书读了许多文章,但我认为他目前不具备批评那些论文的能力。
  陆学长。康辞擦了擦嘴角的果汁,我觉得你的刻薄也是一种能力。
  陆朝南疑惑地问:我刚才很刻薄吗?
  康辞于是懂了
  无论听者感受如何,这一类人的每个字都是发自肺腑、无比诚恳。而且不分对象,不分时间地点,正经得十分过头地贯彻着对事不对人,可用康辞他妈庄女士的话来说,这情商未免有点低的啦!
  陆朝南,高智商低情商。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康辞就忍不住想笑。
  他侧过头,憋得表情扭曲:没有,我乱说的。
  陆朝南哦了声,不再和康辞讨论争强好胜的班长,开始努力消灭端在怀里的水果。
  随着时间流逝,大家逐渐找各种理由拿回手机。
  黄家新退出桌游战队,想起了好哥们儿康辞,拉上隔壁班的几个同学一起开黑。
  康辞玩MOBA一般,但胜在心态不错。话不多,但别人要buff的时候第一时间会让,脾气好得几乎任人揉捏,反而有利于增进同学对他的了解。
  一把结束,黄家新张罗着大家继续组排。BP环节要等,康辞的余光瞥见陆朝南聚精会神地读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汉字,他好奇地凑过去,顿时露出目不忍视的表情
  包厢嘈杂而喧闹,灯光又暗。
  这种环境里陆朝南居然在看专业文献,偶尔还切换APP去做笔记。
  康辞有点头大,他还是不能理解学霸的世界。
  手游打了两三把临近饭点,康辞有点上头,和黄家新热火朝天地收割对面时,突然被一只手殷勤地拍几下肩膀,手一抖,交出闪现。
  康辞:我草是谁
  他抬起头,崔洋皮笑肉不笑地一屁股坐在康辞旁边:还以为你走了呢,对不起啊,一直在和钟岁岁她们玩游戏,没怎么照顾着我们少爷。
  很难不觉得来找茬,康辞躲开崔洋想勾他肩膀的动作:别这么叫我。
  不是康院长家的公子嘛,那当然是少爷了,难不成这么快嫌弃我们吗?崔洋表情不变,目光却看向刚才和康辞一起打游戏的几个男生,你们打游戏下次也叫上我呗,就是我水平不行,不知道康辞会不会觉得我高攀,哈哈哈
  除了崔洋没人笑得出来,尤其今天才第一次跟康辞开黑的同学都尴尬极了。
  高校是相对而言单纯的地方,同学之间若非太过跋扈,都不会把谁的爸爸是大官、是富商放在心上。大家平等相处,还没被社会推杯换盏巧言令色的风气污染,崔洋站在他们之中长袖善舞,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圆滑。
  或许长辈会欣赏他的成熟,但他在同学之中,只会格格不入罢了。
  何况现在任谁来听,都觉得崔洋话里带刺。
  被他不知道多少次地提到父亲,康辞脸颊红一阵白一阵。他很想拽住崔洋揍一顿,警告他不许再提院长两个字,可他能威胁崔洋什么呢?
  再提一次就,就怎么样?
  康辞什么也做不了。
  明明他受尽奚落,崔洋却好像才是弱势方。
  不能发火,又不知道怎么接话能缓解角落中的剑拔弩张。康辞想走,又走不成,脸色难看至极地坐在原地,反复拧着衣角。
  他坐立不安,那边一直看手机的陆朝南却站起了身:康辞,你现在结束了吗?
  嗯?康辞抬起头,怎么了?
  陆朝南仍是公事公办的面孔:顾老师让我问你有没有时间过去一趟。
  康辞疑惑地皱眉:顾老师?
  对,可能和康教授有关系吧。陆朝南从一堆书包中准确地挑出康辞的,递给他,这是你的包?拿好,出去门口等我。
  同样的人,崔洋嘴里的康院长,陆朝南却叫他康教授。称呼只差了一点,康辞却根本不觉得如芒在背了,甚至生出一种本该如此的镇定。
  他对上陆朝南的眼睛,点点头:哦好的。
  陆朝南对康辞不着痕迹地一挑嘴角。
  昏暗包厢中,他冷淡的目光忽地没那么悠远,聚焦在咫尺之地,最终落在康辞的肩膀。
  作者有话说:
  我还差一点海星就可以凑整数啦quq可不可以那个
  明天也更哦,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啥
  第9章 防沉迷了!
  十月的傍晚下了太阳雨,被湿润包裹着,连暖色光都变得毛茸茸的。
  路口红灯倒计时超过四十秒,康辞看驾驶座上的陆朝南,突然说:顾老师根本没找我吧?
  嗯。陆朝南承认得爽快,看你在那儿不是很自在,刚好我也想走了。
  谢谢。康辞迅速又小声地说。
  如果此前借钱、加微信的事只是让他觉得陆朝南稍微不那么高高在上,今天帮他解围,康辞不由得暗自在心里为之前腹诽陆朝南是低情商道歉。
  陆朝南的车是辆A4L,普通代步车里算贵的一档,隐约可以感到他也许家境优渥。换个健谈的人坐在这儿,估计已经聊起来了。
  可他不知道聊什么,车吗?他不感兴趣;聊同学?康辞只会觉得烦;至于其他,比如喜欢的电影和音乐之类,他们说此类相亲话题好像有点怪。
  没有放音乐,车窗紧闭,厢内听得清晰的只有掩藏在引擎微微轰鸣下的呼吸声,气氛近乎诡异。
  周五晚高峰,刚驶上绕城高架就堵了个结结实实。
  你住哪儿?
  康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朝南在和自己说话:你把我放在十号线上就行,谢谢。
  陆朝南问:十号线哪儿?
  我意思是康辞挠了两下脸颊,我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去,不用太麻烦。
  陆朝南沉默片刻,说:我也住在十号线上,如果顺路的话就送你一截,不顺路我不会绕的,别误会了。
  康辞:
  明明都是合情合理的话,为什么他们说出来就那么难听呢?
  就住城市森林。康辞报了个小区名,问,要导航吗?
  知道,和顾老师一个小区。陆朝南点点头说,我捎你过去吧,虽然要绕路,但从那边可以一条直道开回家,不远。
  有必要特意把绕路说出来吗,想让他愧疚?
  还是想让他请吃饭?
  康辞假笑两声:哈哈,那真的辛苦学长了。
  几步路的事儿,不至于。陆朝南专心地开车,不过我今天感觉,你和崔洋为中心的那几个男生关系不太好?
  就普通同学关系,好不好的无所谓吧康辞说。
  陆朝南换上了语重心长的教育口吻:崔洋做人是很有问题,但你还是不能太不合群了。现在才二年级,大家迟早都会知道康教授是你父亲,不能总逃避,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