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8)
  她不愿去想,却无路逃避。
  宁柔眼神里的担忧,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罪人,而且这辈子都无法为曾经犯下的错误赎罪。
  心口愧意翻涌,她悄悄将视线别开,直到目光再也看不到宁柔的脸,才小声给出回应。
  我没事。
  裹杂苦闷的回应,一听就知道有事。
  宁柔愈发担心起裴仪的状态。
  那,幼儿园的表演,要推迟吗?
  不知不觉间,气氛就变得有些凝重。
  连宁宝宝,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阿姨病了,就在医院休息好吗?
  母女俩,都是善良单纯的人,总能将别人的好记在心上。
  裴仪心情沉重,忍不住叹气。
  不管是宁柔还是宁宝宝,给予出的关怀都让她难以承受。
  她的喉咙,有些酸,又带着涩,连说话都成了一件难事。
  空气中的沉默持续蔓延。
  宁宝宝年纪小,不知道裴仪为什么不说话。
  她眨了眨眼,两只小手搭在床边,犹豫了会,还是将手伸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裴仪的指尖。
  妈妈说,生病了要听医生叔叔的话,这样才能好得快~
  来自小朋友的关爱,简单而纯粹。
  裴仪眉头微松,再也不能保持安静,这一次,总算鼓起勇气,给出了回应。
  不用担心。
  阿姨的身体,已经好了。
  话刚说完,她就摸了摸宁宝宝的小脑袋。
  动作轻软,又有些亲昵。
  宁柔看着这一幕,嘴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还没有反应过来,裴仪的视线,便落到了她身上。
  表演不能推迟。
  今天晚上,我就要回海市了。
  今晚就走?
  宁柔愣了愣。
  不等她回神,耳边,又响起一道熟悉的婉转声音。
  对了,刚刚的电话是子宁姐打过来的,她说洛真今晚就会回海市,不出意外,你们晚上就能联系上。
  宁柔听见这句话,顿时杵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
  许是不敢相信,一分钟过去,她才松开唇,再次确认了一遍。
  真的吗?
  裴仪听出她话语中隐藏的欢喜,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想起简子宁说的话,她点了点头,语气,也无比笃定。
  真的。
  洛真今晚,肯定会接你的电话。
  ***
  幼儿园的演奏会,终究是如期举行了。
  一切都和裴仪预测的那样,宁宝宝表现得很好,没出一点差错。
  表演结束,刚好是下午五点。
  几天相处下来,宁柔对裴仪的印象与之前大不相同。
  眼看对方就要回海市,她才想起来自己这里也有一样东西要还回去。
  这张卡,是周女士上次不小心掉在酒吧的,我听见你叫她姑姑,你见到她的时候,帮我还给她,可以吗?
  裴仪垂了垂眼,看着眼前这张银行卡,记忆瞬间被拉回周如虹和宁柔谈话的那个晚上。
  她仍记得,当宁柔说出姑姑两个字的时候,周如虹是如何的惊慌失措,连手里的银行卡都拿不住,就像丢了魂一般的落荒而逃。
  宁柔怎么会要周如虹的钱呢?
  裴仪双唇紧抿,伸手接过了卡,直到宁柔离开,才从包里将原本准备好的钱拿了出来。
  黄色的牛皮纸,鼓鼓囊囊的,里面包着一整叠红色人民币,根据厚度估摸,至少五万块。
  五万块,对一个贫苦的家庭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
  既然是巨款,宁柔多半不会要,就算勉强收了,应该也不会花。
  如同周如虹留下的那张银行卡一样。
  裴仪再三思量,最终将这笔钱交给了幼儿园园长,由他代为转交给宁柔
  作为宁宝宝配合演出的费用。
  ***
  晚上十点,海市中心医院,洛真终于醒了过来。
  被关了整整五天,她什么东西都没吃,要不是警/察抓住了徐金巧,恐怕她会饿死在那栋废楼里。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格外安静。
  她的身体依旧虚弱,因为长时间的缺水,嘴唇也有些干裂,正是想喝水的时候,病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再下一刻,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校服的短发少女。
  是洛繁星。
  说起来,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看到洛真清醒,洛繁星立刻冲到了床前,连门都忘了关。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去叫医生过来!!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话声音就大了些。
  洛真抿了抿唇,心里最惦记的人,自然还是宁柔。
  等等。
  宁柔这几天,有联系你吗?
  失联五天,不用想也知道宁柔有多着急。
  光是想到对方找不到自己时的慌乱表情,洛真的心,就隐隐不安。
  洛繁星听见这个问题,面上涌出些为难和自责。
  好几分钟过去,才点了点头。
  宁柔姐给我打了好多电话,但是我手机不在身边,一个都没有接到。
  妈妈说你受伤,让我来看看你,我才能从学校出来。
  我拿到手机后,立刻联系了宁柔姐,她还不知道你被绑架的事,只是问你出差有没有结束,今晚会不会回海市。
  出差?
  宁柔怎么知道自己出差了?
  洛真听得皱眉,还没来得及询问,洛繁星便主动给出了回答。
  你不在的这几天,裴仪姐姐去垣乡了。
  洛真神色微变,眼底涌出些不解。
  按洛繁星的意思,是裴仪帮她打了掩护,向宁柔隐瞒了她被绑架的事。
  可是,裴仪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去垣乡?
  那天和何韧姿吃完饭后,她还特意警告过裴仪,不要再去打扰宁柔的生活。
  太奇怪了。
  这完全不是裴仪的行事风格。
  洛真越想越觉得奇怪,如果不是知道裴仪看不起宁柔,她甚至怀疑裴仪是不是喜欢上了宁柔。
  毕竟,海市和垣乡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海市飞去垣乡找宁柔?
  而且,还特意挑自己出差的那几天过去。
  洛真的唇抿得很紧,眉宇间隐有愠色起浮。
  洛繁星看出她在生气,吓得不敢再说话。
  她想去叫医生过来,只可惜,还没转身,人又被洛真叫住。
  成安的情况怎么样?
  徐金巧因为失去五百万,特意□□了洛真,至于成安,则纯属倒霉,只是出个差,就跟着被一起绑走。
  两人当初差点结婚,多年后再见,都将那场没有结果的联姻当成了年少时的一个小插曲,并没有过多在意。
  成安本对洛真还有些追求的心思,在听洛真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后,便默默退回了朋友的位置。
  不小心连累了他,洛真多少觉得歉疚。
  他下午就醒了,已经被成叔叔接回成家了。
  得知成安没事,洛真放下了心。
  她的身体还是虚,只是说了会话,头就开始发晕。
  洛繁星看她脸色不对,不敢多耽误,赶紧将医生叫了过来。
  问题倒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接下来几天要好好养养了。
  洛真打着吊针,又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
  十一点半一到,她正想给宁柔到电话,却没想到,宁柔先给她打了过来。
  整整五天没有联系,电话接通的瞬间,两人的心,竟都有些紧张。
  这一次,和以往不同,是宁柔先说话。
  阿洛,回海市了吗?
  仍是记忆中的绵软嗓音,听得洛真有种想流眼泪的冲动。
  她听得出来,宁柔的心情也很激动,说话时的声音,都还带着颤意。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松开唇,心口忽就涌出一阵酸意,差点叫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宁柔又唤了一声阿洛,她才忍着鼻酸,轻轻地应了声。
  嗯,我在。
  已经回海市了。
  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说要出差,让你白白替我担心了这么多天。
  温柔又满含歉意的真诚语气,有谁听了还能继续生气呢?
  更何况,宁柔从来都没有生气。
  没关系。
  公司的事情要紧。
  宁柔仍是这么体贴,总是率先退让,不让洛真陷入为难的境地。
  打电话,只能听见声音,不能看见脸,就差了些什么。
  宁柔难得主动。
  第一次,提出了开视频的请求。
  阿洛,你寄过来的睡衣,前几天到了。
  要看看吗?
  我和宝宝,现在都穿着呢。
  还是脸皮太薄,光是说这么几句话,宁柔的脸,就不自觉得红了。
  她太想洛真了。
  太想看到洛真了。
  但她不好意思明说,于是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方法来暗示。
  她想,洛真这么聪明,一定能懂她的意思。
  这个请求,并不过分。
  宁柔以为洛真会同意,却没想到,得到的,会是拒绝。
  明晚吧。
  明晚看,好吗?
  洛真没有说明拒绝的理由,只是将视频的日子,往后推了一天。
  但这足以让宁柔的心陷入失落。
  她从未想过,洛真会拒绝自己。
  五天没有联系了。
  宁柔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但她不想表现出来。
  她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度,甚至超过了五年前和洛真结婚的那段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了这样
  敏感、又患得患失。
  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洛真喜欢她的乖巧、喜欢她的顺从、也喜欢她温顺平和的脾气。
  她不敢将此刻的真实小情绪表现出来。
  因为这和洛真喜欢的那个她,完全不同。
  她只能装作不在意,听话的点头同意。
  好。
  那就明晚再看。
  隔着手机,洛真没有发现这些细微的变化。
  两人慢慢聊着,直到沈如眉过来催她休息,她才不得不结束话题。
  其实,宁柔还没有说够,也没有听够。
  但洛真要挂电话,能怎么办呢?
  明明是期盼了很久的电话,但带来的,却是数不清的酸涩委屈。
  一夜过去,洛真的精神好了不少。
  按医生的建议,她最好还要再调养一周再出院。
  只不过,恋爱中的女人,显然顾不上那么多。
  身体只是恢复了一点点,就迫不及待得想去找老婆。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洛真就打算出院。
  沈如眉猜到她要去哪儿,也知道自己劝不住,没办法,就只能由着她去。
  下午五点的飞机,晚上十二点半到垣乡。
  宁柔并不知道洛真来了,下午四点五十接到洛真电话,得知对方晚上要开会,不能打电话也不能通视频的时候,心还是抑制不住地难受。
  因为这件事,她一整个晚上心情都不好。
  夜里,也理所当然的失眠了。
  晚上十二点四十,宁宝宝早就睡着,而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一会儿,想的是洛真不愿意和她视频;一会儿,想的是洛真要开会,不能和她视频。
  越想,心里就越伤心。
  甚至,还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这些日子太过黏人,让洛真烦了,所以洛真才不想见她。
  恋爱的美妙,就藏在这些让人辗转难眠的情思纠缠里。
  谁说两个女人,就不能先结婚再谈恋爱呢?
  宁柔想的太入神,以至于连有人敲门都没有发现。
  直到怀里的宁宝宝翻了个声,她才听到门外有声音响起。
  临近一点,谁会敲门?
  宁柔有些害怕,根本没想过外面的人是洛真。
  她不敢开门,便装作没有听见,伸出手捂住宁宝宝的耳朵,便闭上了眼睛,假装熟睡。
  屋外的洛真等了许久,仍是没等到门开,没办法,只能拿出了那把备用钥匙。
  空气中,隐约传来锁孔转动的声音。
  宁柔听得分明,心脏跳的飞快。
  家里的钥匙,她只给了洛真
  刚刚敲门的人,只会是洛真。
  她没再犹豫,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到了房门前,赶在外面的女人打开房门之前,先转动了把手。
  门,一下就开了。
  氤氲的柑橘香从门外扑鼻而入,顺着空气钻进心里。
  四周黑暗,除了一点稀薄月色,再也没有别的光亮。
  宁柔看不太清女人的脸,但鼻翼间萦绕的柑橘香,足够让她确认女人的身份。
  阿洛?
  她忍不住呼唤,双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又朝前走了一步。
  距离越近,看的越清。
  即便周身昏暗,她仍看见一张勾人的笑脸。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温柔又低沉的嗓音,那么熟悉,像一点火苗,将宁柔的心烧得滚烫。
  她没有说话,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最爱的女人,洛真,此时就站在她面前,笑着问她想不想她。
  怎么可能不想呢?
  每时每刻都在想。
  她的心跳,渐渐加速,右手抚上洛真脸颊的时候,眼也跟着泛红
  在灼热的呼吸交缠中,她将自己的唇,印在了洛真的唇上。
  本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无形中却变得旖旎。
  唇瓣相触的那一刻,后面发生的一切,就再也不是宁柔所能控制。
  唇被迫松开,承受汹涌的侵略。
  睡裙被撩起,任由女人的手点火撩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