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已经得到了惩罚
  白氏梳头上妆原是巧手,从前她最爱与小姐妹儿捯饬这些东西,再加上她本身便是京城第一美人,不管梳什么发髻,画什么妆,总会引来城中妇女争相效仿。只是后来为人妾室,便收敛许多,夫君不宠,爱人远走,她也再没有心思打扮自己了。
  丰穆在铜镜面前坐下,任由白氏的手在她发间穿梭。端的一张芙蓉秀脸,流眄美目,苍黛翠眉,当真说不尽的风情婉转。
  她的美浑然天成,不惨半点儿杂质,这都是白氏赠予她的礼物。
  再看白氏,五官虽然与她相似,美貌却更高出不少,她身上那种成熟而娇俏的韵致,即便是个女人,也会为这样的美丽而着迷。
  铜镜中人人都是欢喜的。唯有一张脸,苍白瘦削,眼角下两条深浅不一的青黛,即便上了妆既然掩盖不住的憔悴,那般的凄楚,却又在强颜欢笑。
  不是青氏,又是谁?
  丰穆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看向身侧的青氏,青氏正冲她笑:“二小姐当真是美。”
  她的笑容倒很是发自内心。可丰穆却半点儿高兴不起来,想到她在府中的境遇以及之后的处境,也不由得暗暗为她捏一把汗。
  她还什么都没有报复,青氏却已经得到了惩罚。
  丰穆又别过头去,看着镜中光鲜亮丽的自己,以及身侧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白氏。这大约,便是最好的结局。
  上完妆后,丰穆又去拜别丰丞相,却没料丰听兰竟然排除万难,带着孩子出宫来了。
  她当真是惊喜万分,几下子娘儿们哭做一团,若不是她凤冠霞帔,满头珠翠,兴许她已经一头栽进丰听兰的怀里了。
  丰听兰将她扶到一旁,仔细向她打点成婚之后要注意的事情,如今丰听兰也是过来人了。
  东宫没有太子妃,她是良娣,压过林莜薇一头,所以东宫的事物暂时都是她在打理,她自然有发言权。
  丰穆仔细听着,却插嘴笑:“姐姐不必向我说这些,我那婆婆这样蛮横,她怎么肯让权,我嫁过去之后多半也是听她拆迁吩咐。”
  丰听兰摇摇头:“你需得要当家做主,我知道你嫌麻烦,但是你不晓得这里头的弯绕,总之你听我一句,我不是教你争权夺势,弄得侯府鸡犬不宁,我只是告诉你,你要如何保全自己。”
  她说得极认真,丰穆也听得极认真。
  喜娘在一旁守着,丰听兰也怕误了及时,便抓住丰穆的手道:“还有一句话,你入了洞房之后,切记要耐着性子让丈夫替你揭盖头,否则便会孤独一世,不得丈夫疼爱。”
  丰穆听她这话说的蹊跷,见她神色也黯淡了几分,心中很是担忧,可她却又很快笑道:“我是多嘴了,世子这样喜欢你。”
  她心中感慨万分,那苦涩的笑容弄得丰穆也有些想哭了。喜娘见状,便在一旁提醒:“二小姐仔细哭花了妆。”丰听兰这才扶了丰穆起身。
  外头已经长宁侯府的轿撵已停驻,街道被迎亲的队伍和围观百姓包围的水泄不通。侯府迎亲的队伍按理说是不可超过当日太子迎娶丰听兰入宫的仪仗。可丰穆嫁楼炎冥,是为正妻,丰听兰当初却是孺子,长宁侯也便稍稍僭越了去,他知道儿媳爱护丰穆,也不忍心委屈了这个儿媳妇。
  丰穆在一片锣鼓喧声中出了门,她凤冠霞帔,行路多不方便,青氏与白氏一路将她扶到门口,满面春风得意,丰丞相也是笑意浓浓。
  最后再拜别双亲,丰穆便上了轿撵,不知多了多久,才停在长宁侯府。
  落轿。
  喜娘掀开了轿帘,丰穆先探出一只脚来,紧接着,半截身子弯了出来,待到整个人出来时,楼炎冥已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她迈着纤纤玉足,在一阵丝竹管弦声中被迎入正堂。喜娘交于她一丝彩带,她紧紧攥在手中,彩带的另一头,牵着今日将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
  她的内心杂乱无章,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迈开脚步拜堂。
  终究还是将自己嫁了出去。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在喜娘的推波助澜之中,她到底还是成功拜堂成亲,与楼炎冥尚未一见,便被众星拱月一般拥护者送入洞房。
  这一次的婚礼与穿越前很是不同,她已成熟很多,不再紧张所为仪式感,她只在乎娶她的这个人。
  只要楼炎冥,一切便都好。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她从早上便没吃东西,也没喝一口水,盖着盖头也不知道时日长短,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才被人轻轻推开。
  她心中紧张的不行,有好几次她都闷的投不过去,想要去揭盖头,但想起临行前丰听兰的嘱咐,又将手放了下来。
  她想起丰听兰那张惆怅而哀怨的脸,心中只觉得一阵刺痛。
  正感慨时,头顶上的盖头却被人轻轻掀开。
  她抬起头,对上楼炎冥一双楚楚动人的桃花眼,一时心中荡漾,什么惆怅都抛诸脑后了。
  “娘子,你真好看。”
  楼炎冥的脸颊微微泛红,也不知是醉了酒,还是有些害羞。
  丰穆羞答答的低下头,仿佛鬓边垂下的一只海棠步摇。
  楼炎冥用双手捧起她精心雕琢的眉眼,仔细打量,却弄得丰穆心猿意马,荡漾不已。
  “有妻如此,是我楼炎冥几世修来的福气。”
  丰穆的头垂的更低。
  他转身去倒酒。丰穆知,那是古人新婚之夜都要饮用的合卺酒。
  丰穆小心翼翼接过他递过来的酒,问问喘了口气,仿佛很是紧张。
  洞房花烛夜,红烛昏罗帐。
  二人将酒饮下,楼炎冥为丰穆摘下凤冠,放下罗帐,坐到丰穆的身边。
  他已盼了太久,记挂了太久,但是真到了这一天,他却半分僭越的事情也做不出来。
  他轻轻捧起丰穆的脸,让她瞧着自己,再放下手,有些无所适从地按住她的肩膀。
  红烛啪嗒啪嗒滴在桌子上,也仿佛滴在丰穆的心上,她的脸被灼的滚烫。楼炎冥在她的面前,第一次显得这样笨拙而稚嫩。
  他去解丰穆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