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阿哞歪了歪头,这是感兴趣了。
  他看向林风起,林风起朝客厅另一头抬了抬下巴。
  闻夏将小黄鸭扔了出去。
  只见茶几底下一个庞大的大黑影扭动出来,奔向小黄鸭掉落的地方。
  闻夏就是这个时候试着将怀里的闻大鸽放在了地上。但没完全松手,还拦着大鸽以免它也冲出去暴揍阿哞。
  闻大鸽喵了一声,想挣脱束缚的意思非常明确。
  阿哞,来。
  身边一股热源靠近,林风起在他身边蹲下,两人之间最多一个拳头的距离。
  闻夏侧眸,看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目视前方,可微红的耳尖还是暴露了此刻挨着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思。
  阿哞咬着大黄鸭飞奔回来,然而看见闻大鸽,半路猛地刹住脚步,一时之间既想往茶几底下钻,又想玩玩具,整个狗子在客厅中央摇摆不定。
  来。林风起放缓语气,又勾了勾手。
  阿哞看着他爹,发出一声绵长的嘤嘤呜咽。但脚步显然开始动摇了,朝着林风起的方向挪了一步作为试探。
  以防打击到阿哞的积极性,闻夏也撸了两把闻大鸽的脑袋,低声哄:儿子乖,那是你弟弟。
  弟弟还是哥哥?
  管它呢。他儿子就得当老大!
  闻大鸽被它爹掣肘,只能趴在地上,倒是没再朝阿哞的方向再叫。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阿哞终于叼着小黄鸭慢吞吞地挪回来,但它不敢挪到闻大鸽面前,隔了一段可能自认为安全的距离,便一扬狗头,把嘴里的小黄鸭扔到林风起面前。
  然后后退两步,示意林风起再丢,它还要玩。
  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闻夏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在林风起第二次把小黄鸭丢出去的时候,他一时放松了警惕。下一秒只见一道白色影子也蹿了出去,和大黑狗往同一方向飞奔而去。
  卧槽,大鸽!闻夏想起身去把闻大鸽抓回来,却被身边的人按住了胳膊。
  那人手掌温热,按在他小臂上:等会儿。
  闻大鸽冲过去咬小黄鸭,奈何它嘴巴比起狗嘴巴实在小太多了,咬了两下没咬起来。阿哞一开始发现闻大鸽跟它抢小鸭子的时候是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随时准备跑,结果发现闻大鸽那小猫嘴耐其不何,于是在悄咪咪往前试探了两下之后,一口叼走小黄鸭,反身跑回来。
  闻大鸽气急败坏地喵喵叫,追着它也跑回来。
  大概是知道这小恶霸玩鸭子玩不过自己,阿哞登时底气上来了,胆子壮起来了,在闻大鸽伸爪子扒拉它的时候还知道用狗嘴拱开它当反击了!
  见林风起又要把小黄鸭丢出去,闻夏来兴趣了:我来丢。
  他说着伸手去拿林风起手里的鸭子,然而两个人都蹲着,他要去拿林风起手里的东西,不得不将重心偏向另一边,然而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近,他和林风起直接就撞上了。
  哎
  林风起大概也没预料到这一出,因而本身也没用多少支撑力,他身边也没个可以靠住的东西,于是闻夏重心倒过来,两人双双掀翻在地。
  林风起仰躺倒地,而闻夏最后用手撑住了地板,不至于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只是这个姿势,他双手刚好撑在林风起身体两侧,而林风起,乍一看像个被他猛然推倒的黄花大闺女,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如果此刻眼角挂两滴泪,就更像了。
  一上一下。
  林风起有点懵。
  闻夏也有点懵。
  于是两人齐齐转头移开视线。
  一狗一猫非常和谐地并排坐在他们身边,正向各自的家长投去关注的目光。
  *
  作者有话要说:
  隔日,阿哞在闻大鸽陪同下发表帖子《家长不省心,做狗的该怎么办》
  说一下更新~每天日六,如果中午发现没有一更的话,就说明晚上会有一个二合一的肥章,如果中午有一更,那就晚上还会有第二更!以后大概都是这样_(:з」)_
  第32章 勇敢林总
  闻夏没想到一猫一狗的关系竟会在这种时候达成和谐。
  他悄悄将视线又转回去看林风起,和林风起也移回来的目光相撞。
  林风起眸光微动,低低叫他一声:闻夏
  记忆里,林风起很少私下叫他的名字。他们从前能好好说句话都已经不容易了。
  叫他名字最多的场合,是收作业的时候。
  A班是尖子班,能冲进去的哪个不是刻苦自律的,就算一开始难以自律,在那种大环境下也会被潜移默化。他们班交作业都是每天早上到教室之后自觉放到各组最前排的同学桌上,等早自习结束后科代表去收。每天早上作业就没有收不齐的情况。
  林风起当了三年的物理科代表,而闻夏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拖着作业迟迟不交。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在座位上坐着,看着林风起从第一大组一路收过来,然后在他这组停下,数完习题册本数后便会抬头。
  闻夏,这时林风起会准确无误地叫出唯一一个没有上交作业的同学的名字,你的作业。
  于是闻夏装作在认真学习抽不开空的模样,拿起自己的习题册晃悠晃悠:在这儿呢。
  林风起便会走到他座位旁边,亲自将那本习题册收走。
  三番两次,身为同桌的林风起每天早上再去收作业之前,会先敲敲闻夏的桌子,也不说话,但意思大差不差:交作业。
  闻夏置若罔闻,依然等他叫他的名字,再走下来收。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他当时觉得林风起也真是个死板的人,他习题册明明就放在一摞课本最上面,就是不问他要,那么显眼的一本册子,不知道自己拿么?就非得一板一眼地走流程。
  现在回想起来,闻夏对这件事的想法却不同了。
  因为林风起的日记里提到过这件事。他当然看得见习题册,也知道伸手就可以自己拿,可他就是想有个机会,多叫几声闻夏的名字。
  他在日记说:只有这样我才敢大大方方地叫他的名字,希望他不要嫌我烦。
  怎么会嫌你烦。
  不如说求之不得。
  闻夏看着他出神,林风起见他似乎心不在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个姿势维持下去不管对他跪在地板上的膝盖还是对自己的心脏都不好。
  闻夏,他僵硬地开口,能起来么。
  闻夏骤然回神,愣了一下,迅速翻身坐起来,揉了揉跪疼的膝盖。他尽量将脸偏向林风起看不见的方向,等待温度慢慢冷却。
  见两人坐起来,阿哞和闻大鸽钻到各自的主人怀里开始撒娇。闻夏摸了摸闻大鸽柔软的毛发,抱着它怼到阿哞面前。
  阿哞这次只是把脑袋往林风起怀里埋了埋,明显闪躲了一下,却没有之前那么怕了。倒是闻大鸽,嗲叫着重拳出击。
  但是总体来说,猫狗双方的关系在玩鸭子这一紧张刺激的活动中得到了一定缓和。
  几个回合下来,阿哞和闻大鸽达成了某种平衡。
  打架,阿哞打不过闻大鸽;玩玩具,闻大鸽玩不过阿哞。大型犬的精力相当充沛,闻大鸽玩累了它还正在劲头上。
  玩累的闻大鸽趴在茶几上,脑袋左右摆动看着来回跑的阿哞,偶尔趁其不备冲过去撩一把大黑狗子的尾巴就跑。这种时候阿哞总会想反身去追它,但又不敢,于是怂巴巴地钻回他爹怀里撒一顿娇。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些鸡飞狗跳的事情,好在都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没再出现谁家猫把谁挠了、谁家狗把谁咬了的流血事件。
  闻夏忽然想起来,看向林风起的手腕。因为陪猫狗玩,两个人都出了点汗,林风起将袖口往上卷了一点,闻大鸽咬出来的两个伤口露出来。已经结痂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林风起不动声色地将袖口往下拉了拉,盖住伤口。
  遮什么,又不是没看过。闻夏说。
  林风起沉默一下,说:已经没事了。
  他说这话不是认为闻夏在关心他所以想让他放心,而是他不想闻夏看见这伤感到自责。毕竟是闻夏的猫将他咬伤的。
  闻夏算了算时间为问:该去打第二针了吧?
  林风起嗯了一声。
  明天去?
  其实今天就该去了的。
  他打的狂犬疫苗是五针的,当天一针,第三天一针,第七天一针,第十四天一针,第二十八天最后一针。到今天正好是第三天。
  但他今天没去。因为想见闻夏,把这事儿都给忘了。
  林风起很少会忘记计划中的什么事情,也很少会打乱自己的计划。然而碰到闻夏,计划便都成了变化。
  现在闻夏问起,他只好顺势应了声。
  闻夏想到那天他贴的创可贴,起了逗弄的心思:对了,我看你那天用的创可贴挺可爱的,是你自己的吗?
  林风起一顿,声音突然变得含混迟疑,发出模棱两可的单音节:嗯
  还有吗?给我几片吧。闻夏说。
  你受伤了?
  没有,闻夏看着他眼底一时没能藏住的紧张,心下暗自高兴,面儿上不显,有备无患嘛,哪个养猫的没被挠过啊。
  林风起迟疑了一下,道:已经用完了。
  啊,那好吧,我明天自己去药店买。
  一定要买那种的么?你喜欢?林风起试探地问。
  怎么,不行?闻夏理直气壮,男孩子就是要喜欢可爱的东西!
  林风起怔怔望着他,随后有什么东西在眼中化开,如凛冬将过,冰面下被春风唤醒,开始缓慢流动的溪水。
  他这么深深看了闻夏一眼,低低嗯一声作为回应。
  好了,九点半了,家长陪同交流时间是不是结束了?闻夏看了眼挂钟说。
  林风起看向挂钟,几秒后才点头。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他有些失落地想。
  两人各自回房,林风起回到房间,先是抽出那本订成册的宠物友谊计划表,找到今天的日期,在晚上八点至九点半的这个时间段旁备注:
  闻大鸽和阿哞关系更进一步。
  和闻夏关系有所缓和,和他说了很多话。
  相对成功。
  做完备注,他静默片刻,起身走到书架前,从里面抽出一本陈旧的日记本。这是他小学时期的日记,记录的是一年级至四年级的事情。
  小学对于他来说,没有多少美好的记忆。他小时候很讨厌上学,因为去学校意味着要面对同学们的嘲笑起哄。
  童年时期,家里还没有突发变故,他的家庭和许多普普通通的家庭一样,父母有着稳定的工作,算不上有多小康,但是一家人吃饱穿暖没问题,勉强还能供养着四位老人。
  那时候他和很多男孩儿一样,喜欢机器人、喜欢各种机甲、小汽车等等,但他也喜欢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比如可爱的毛绒玩偶、一些卡通贴纸之类的。有时和父母出去玩,回来时街坊邻里看见他怀里的卡通玩偶都会半开玩笑地说两句闲话。
  哎哟,小风妈妈,又给孩子买玩偶啊?我看人男孩子都玩什么汽车人的嘞。你怎么老给你家孩子买这些女孩子家家的东西呀。
  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老李家那小孙子,哎哟喂,调皮的哟像小风这样的多好啊,像个小姑娘,从来不吵不闹,多让大人省心啊。
  大人的话,小孩子其实都是一知半解的,很多时候分不出其中好坏。但林风起能够通过父母的反应感觉出来,他们不喜欢这些街坊邻里说的话。
  叶诗雪总说:没关系,儿子,你别听那些人乱说话,喜欢什么跟爸爸妈妈说,只要咱家有钱,都给你买。
  但认为林风起奇怪的并不只是那些喜欢闲话家常的大人。
  有一回父亲下班给他带回来一个很可爱的挂饰,说是路上看见,觉得儿子应该喜欢,就顺手买了。林风起确实很喜欢,转头就将那挂饰挂在了书包上。
  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这个挂饰就和他收纳在房间里的其它所有玩具是一样的,所以隔天他背上挂着小饰件的书包去了学校。
  小孩子似乎有着天生的观察力,也许是源于对对世界的好奇心,他们很多时候能一眼注意到周遭的不同。比如林风起背包上多出来的卡通挂饰。
  哈哈哈,你们快来看,林风起书包上居然挂着这个!
  我妹妹也有一个,这是女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噫
  林风起没有把学校里发生的这些告诉过父母,只是当天回家后就把书包上的挂饰拆下来,放进了收纳玩具的小箱子里。从此再没拿出来过。
  他的沉默寡言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喜欢学习,但不喜欢去学校。而能让他忍受去学校,是因为老师的课很有趣、可以学到新东西。
  这样一个恶性循环持续了整整四年,直到小学毕业。
  后来那箱玩具等他长大一些用不上了,初中时学校办了一个回收旧物捐给山区的活动,他将一些旧衣服连同它们一并捐了出去。
  再不久后,家里变故突生,一夕巨变,别说玩具,有一段时间里家里连吃饭都差点儿成问题。
  然后他变得更不善言辞。因为领取贫困生补助这件事,让周围的同学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些原来没有的异样。
  他曾经无意间听到过同学的议论:你说林风起是不是装的啊?他成绩那么好,每次都能领奖学金,干嘛还去抢贫困生的名额。
  林风起从不为自己解释。
  也许是心里头憋着一口气,暗自较劲,不想去解释什么。因为他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刨开胸膛,把自己的脊骨交由别人来评判?
  就这么到了高中,他依然承受着一些或明或暗的流言蜚语,可他依然从不向谁解释。而高中的环境总归是比小学、初中好得多,他也能交到朋友,至少带着善意接近他的人很多。
  然后他遇到了闻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