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可不是吗?最关键的是它还聪明伶俐,知道怎么溜须拍马,听闻昨个在花萼楼里,它上来第一句就是陛下千秋万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叫人怎么不喜欢呐?
  要我说呀,这位绿衣主子很可能就要成为咱们陛下的新宠了。
  小猫儿的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炸了,裴野要是有了新宠,那他可怎么办?
  可裴野究竟图那只怪鸟什么,图它一嘴听不懂的戏词,还是那谁都能说上几句的恭维话?
  小猫儿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觉得裴野简直就是说书人口中那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负心汉!
  小狸奴翻了个身,把方才翘起的二郎腿给放下了,面上的愤怒和悲伤忽然就被一种莫名的凝重给取代了。
  要是那只扁毛妖怪真取代了他的位置那往后这院里的猫爬架说不定就会被拆了,改装成一只大鸟窝,他的猫舍就变成鸟舍连婉儿泽欢也要去伺候那只臭鸟了。
  最重要的是,裴野兴许就不乐意和他玩了,那他以后要和谁玩?
  虽然裴野戏弄他的时候,也很讨猫厌,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裴野待在一块的时候其实还挺开心的。
  他喜欢裴野的桌案,喜欢桌案上的墨水的香味,还有他怀里好闻的熏香这些他可不能拱手让鸟!
  小猫儿躺在猫架上,翘着脚仔细思索了一番对策,然后伸爪拍开了企图偷摸他爪上肉垫的小宫婢,敏捷地跳下了那架子。
  紧接着他鼓起勇气,一路猫到了殿门外,宫人们忙跟上来,小声劝道:主子,陛下眼下在忙呢,咱们还是在院里玩吧,后头还搭了个秋千吊篮呢,是专门按着您的体型做的,咱们一道去看看吧?
  小猫儿回头朝他们一龇牙,自以为很凶地叫了一声:喵!别吵!
  他要是再什么都不做,那这些什么秋千玩具,就都要归那只扁毛妖怪去了。
  方啼霜不顾宫人们的阻拦,狗一样地飞奔向坐在那明堂上的皇帝。
  裴野此时正不知在宣纸上画着什么,闻声一抬眼,便见一只大白猫儿身后跟着一众宫人,拼命地往他这里飞了过来。
  裴野迟疑了半晌,低头便见那小猫儿已经到了自己跟前,于是便开口道:罢了,它若不乐意在外头带着,那就让它进来吧。
  宫人们闻言,忙有序地退下了。
  小猫儿抬头看看他,又看了看顶上被关着的那只臭鸟,稍愣了一愣,便就开始执行起了才刚构思好的妙计这鸟儿不是能唱戏吗?那他猫大爷还会唱歌呢!
  方啼霜给了上头那鹦哥儿一眼你给我等着的挑衅眼神,随后便仰头哼哼了起来:喵喵喵喵~喵喵
  裴野看着那小猫儿,眼里闪过几分疑惑:你要做什么?嗓子不舒服么?
  小猫儿气恼地跺了跺脚,然后又把他自认为挺优美的旋律又用那猫言猫语重复唱了一遍。
  这回裴野倒是听懂了:你是要唱歌给孤听?
  他话音刚落,小猫儿还没来得及点头,只听那顶上的鹦哥儿就骄傲地仰起了头,开始学他唱:喵喵喵喵~喵喵
  就连那特殊的停顿它也学到了精髓。
  裴野一时失笑。
  方啼霜瞪着眼,抬爪子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皇帝的小腿:喵!别笑它的!
  小猫儿自觉自己这回真是遇到了劲敌,于是暗暗憋了一口气,心里不知又有了什么主意,扭头便又跑回去了殿外。
  裴野看着那小猫儿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对戚椿烨道:这小猫儿,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不高兴就甩脸子转头走,实在很该找位严厉的教习嬷嬷来管教管教它。
  戚椿烨觑着皇帝的脸色,见他面上带笑,便知道他这句话并不是诚心的。
  第四十章 礼尚往来。
  离开正殿后, 小猫儿径直跑到了外头院墙下用来防火的太平缸前,紧接着飞身一跃, 不偏不倚地跳到了那水缸边缘上。
  他身后跟着的宫人们见状,不禁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他们却又都不敢出声喊那小猫儿下来,生怕它一分神,便要失足落到水缸里头去。
  方啼霜以水作镜,好生端详了一番自己的体态姿貌, 自认为是不比那绿毛鹦哥儿差什么的。
  他有些苦恼地望着那水面,开始左思右想,最后认为应该是自己这一身毛太白了,而裴野说不定就喜爱那鸟身上的翠绿色。
  可他又没法儿把自己这身毛脱下来, 让人寄去哪个布坊里去染个绿色回来。
  而且他再仔细想想自己浑身的毛发都变成翠绿的样子, 方啼霜就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裴野真会喜欢那种颜色的猫吗?那也太渗人了吧?
  方啼霜苦着一张脸, 转身跳下了那水缸,忽然便瞧见了前头那宫婢髻上的珠花,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光。
  小猫儿眼睛一亮, 心里忽然有了个好主意他要是也往自己脑袋顶上别朵花儿, 想必只会比那只鹦哥儿还要漂亮。
  既然想到了, 那便要立即去做,方啼霜步子一转,就朝着那前院奔去了。
  他还记得昨日他扑蝴蝶的地方,那儿开了不少好看的花朵。
  小猫儿走到哪,那群宫人们便要跟到哪, 昨日那位宫婢见小猫儿又往昨儿那花圃中去了, 便跟上前笑着询问道:主子今日又要去扑蝴蝶?
  方啼霜一晃尾巴, 应了她一声:喵呜~非也。
  随即他便钻进了那花圃中去,在那花丛之间晃了又晃,看了再看,蹭的猫毛上都染上了微弱的花香。
  终于,他在一盆绿牡丹前头站定,然后抬爪对着那离他最近的宫婢招了招爪,示意她过来这里。
  那宫婢倒也还算机灵,小猫儿一招手,她便上前几步,在他身侧俯身问:主子有何吩咐?
  方啼霜再一抬爪,然后轻轻拍了拍那朵被他选中的绿牡丹,随即再用爪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让那宫婢将那朵牡丹摘下来戴到他头上。
  那宫婢面上泄出了几分惊慌,忙劝道:不可呀主子,这牡丹怎么能吃呢?奴婢要是擅自摘下来给您吃了,一会儿您闹了肚子,陛下是要责罚奴婢的。
  小猫儿有些无语,谁说他要吃这玩意了?他看上去难道像是傻的吗?
  紧接着他继续又朝着那宫婢比划了一通,那宫婢瞪着眼,依然没能看懂他的意思,而另一位前来围观的宦官倒像是看懂了,他问小猫儿:您的意思是,要她将那朵牡丹花,别在您的头上?
  方啼霜连忙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却见那宫婢眼中看傻子的情绪更盛了些,她思忖了片刻,这才想好了措辞,又同小猫儿解释道:您没有发髻,也就是说您的毛发还不够长,只怕是扎不了这朵牡丹花,而且这院里的花草也不是奴婢们可以随意采摘的
  已经打定了主意的方啼霜可不愿意听她这么说,既然宫人们不愿意帮他摘,那他就自己上牙咬了。
  宫人们见状又怕小猫儿被那枝条戳伤了,于是这便敢下手了,不知是谁去取了一只剪子来,动手前又再问了那小猫儿一句:主子确定是要这朵么?
  小猫儿点了点头。
  随着那只剪子咔嚓一声,那一朵开得很饱满的绿牡丹便掉进了那宫婢手中。
  宫人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将这挺大朵牡丹戴那小猫脑袋上。
  过了片刻,终于有一宦者出声提议道:不如咱们去找根粗些的针线,穿过这牡丹花,然后再替主子系在头上如何?
  众人都觉得他这提议不错,连小猫儿听完也赞善地点了点头。
  于是下一刻,宫人们便找针的找针,找线的找线去了,一堆人合力,不一会儿便给小猫儿做好了一顶牡丹花冠,最后再由两名宫婢替他把这顶花冠给戴好摆正。
  等那花冠戴好之后,小猫儿很兴奋地摆着尾巴,抬头却见那些宫人们忽然看着他掩着嘴笑了起来。
  小猫儿有些不解,于是便朝他们叫唤了一声:喵呜?你们在笑什么?
  宫人们忙应声道:咱们呐,是笑您戴这朵绿牡丹还怪漂亮的,像换了只猫儿似的,很神气。
  小猫儿一点也听不出来他们言语里的打趣,还以为他们当真是在夸奖自己,他面上顿时含了几分羞意,若不是那毛绒绒的毛发遮挡着,想必别人此时都能瞧见他面上带着的红晕了。
  方啼霜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脑袋顶上的那朵绿牡丹,愈发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有仙猫之姿。
  于是便摆出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拽样,踏着略微夸张的步子又往那正殿里走去了。
  宫人们见方才皇帝并没有不让小猫儿进殿的意思,故而便也没拦着它,任由它往殿里走去了。
  小猫儿这回身后没再跟着宫人,来的也不像上回那般兴师动众,而且他的脚步本就极轻,落地几乎是毫无动静的。
  而那座上的裴野眼下又不知正在做什么,很专注地低头执笔,直到那小猫儿来到了他的近前,又很不客气地跳上了他的桌案,裴野这才注意到他,只是差点不小心把手中的那只画笔戳在了忽然出现的小猫儿脸上。
  皇帝收笔抬眼,只见那小猫儿脑门上顶了一朵什么,裴野乍一眼觉得那可能是朵品相上佳的青菜,第二眼才认出那是一朵绿牡丹。
  而这朵酷似青菜的绿牡丹,再配上小猫儿这张日渐圆润的猫脸,便显得它整只猫儿愈发有了几分憨傻的气质。
  裴野嗓子有点痒地咳了一咳,压下了那想笑的冲动,冷淡地问道:怎么忽然捡了朵菜唔绿牡丹戴?
  小猫儿又向他凑近了一步,稍一摆头,很显摆地朝他摆弄了一番自己脑门上绑着的这朵他的奇思妙想。
  裴野见他一副像是把想要被人夸奖这六个字都烙在了脸上的模样,于是便顺着这小猫儿的意道:唔挺漂亮的。
  他夸的有些违心,但小猫儿却没听出来,还很快乐地带着那颗青菜在裴野手边蹭了蹭,随后便侧躺在桌案上不动了。
  他寻常在猫舍里懒着,不但身上不爱动,就连脑子也是不爱动的,今日劳动他想了这么些法子,这就已经倦了。
  既然今日已经努力够了,争地位争宠的事儿不如就先往后放一放,等明日再接再厉也不迟。
  他一边调整出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一边往桌案上摊开的那卷画布上瞄。
  第一眼他只觉得这画中之兽长得似乎有几分面熟,再一眼,他便忽然收紧了爪子,瞪大了猫眼裴野方才在纸上画的原来是他。
  但那似乎又有些不太像是他,图上分别画了好几个面的小猫儿,后两足是立着的,足下还有个石墩子,可他脚下并没长石墩子呀?
  小猫儿心里不禁暗想,裴野这绘图的能力可能有些不太过关,虽然那身上倒是画得很像他但難蘴这小猫儿面上那凶巴巴的表情怎么可能是他?
  小猫儿自认为自己平时与人为善,从来温柔待人,是从不会对人露出这样凶的表情的,裴野心里究竟是怎么想他的!
  他心里正这样想着,一抬头却忽然撞上了裴野略带笑意的目光,眼下他一整个后背都贴在桌案上,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角度瞧见了裴野的脸。
  方啼霜心里莫名便生出了几分古怪的情愫来,他想也没想,顿时一个鲤鱼打挺便从桌案上跳了起来,一对前爪差点扑到裴野的脸上。
  裴野敏锐地躲开了,然后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你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而后忙将那差点被方啼霜一脚蹬破的画布卷了起来。
  方啼霜看着他,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了,于是便又跳上了裴野的膝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又喵呜喵呜叫唤了两声朝他示好。
  裴野倒没恼他,只是又缓缓打开了那副画卷,让小猫儿仔细欣赏了一番。
  小猫儿晃晃脑袋,不解道:喵呜喵呜?你画我做什么?
  裴野也不知听没听懂他的意思,嘴角的弧度像是在笑:礼尚往来。
  你既送了孤一只蝴蝶,那孤也当回赠你一份礼。
  说完他便将那副画一收,小猫儿下意识伸出手去要接那幅画。
  虽然他不太能欣赏得来那副画作,但这既是裴野亲手画的,好歹也是费了他不少心思的,在小猫儿心里,便觉得这礼物与他费尽千辛万苦捉来的那只豆粉蝶是差不多贵重的,于是也很乐意收。
  可不料皇帝却没将那副画往他这里递,而是偏头递给了戚椿烨。
  他回头见这小猫儿手还伸着,便轻轻拍了拍他伸出的嫩粉色肉垫:不是要送你这幅画,再说你拿得动吗就伸手?
  方啼霜呆愣了一会儿,等回过劲来了,他才把那双爪子往回一收。
  他沉思了片刻,而后忽然又莫名快乐了起来。
  裴野只抱过他,却没抱过这种臭鸟,只给他准备了礼物,也没有这只鸟儿的份,想必他在这御前的地位还是不会轻易动摇的。
  这时候他还不忘抬头给那只突然变安静了的扁毛妖怪送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紧接着他又哼了一声,得意洋洋道:喵呜!
  第四十一章 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皇帝的千秋诞日过后, 照例举国上下都是要再歇假两日的,虽然裴野觉得这日子不重不轻的, 很没有举国同休的必要。
  但规矩从来如此,他要是贸然改动,哪怕意在勤政,也是要惹人不快的,裴野如今根基还不稳,并不想干这种吃不不讨好的蠢事。
  可他平日里除了上朝论政、批阅奏折, 便是读策考课、练剑锻体,手不离笔剑,心不沾风月,如今乍然闲暇下来了, 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皇帝低头看向怀里的那只小猫儿, 正想开口问它什么, 却忽闻那小猫儿的肚子突然咕了一声。
  那声音极轻, 裴野差点以为是自己听岔了,然而下一刻,那动静忽的又重复了一遍, 而且远比上一回还要响亮得多。
  这回皇帝可听真切了, 他伸手轻轻戳了戳那小猫儿的肚皮:又饿了?
  他话音未落, 只见那小猫的身子顿时蜷了起来,还慌忙用那两只前爪挡住了自己那毫无防备的柔软肚皮: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