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可现在,却开始迟疑起来。
  事过则反,要是等这只巨兽在联邦扶持下达到真正的成熟体态,这段牵绊还能再控制这只巨兽吗?
  又或者,如果这段感情不能再满足它的需求,到时候联邦还有什么筹码可以挟持一只已经成型的生物武器?
  高跟鞋踩在光洁地板上,透出义无反顾的沉重响声,研究员握着资料的纤细手指一点一点的勒紧了。
  无论这只异种身后隐藏着多巨大的危险,现实就是,军部从选择迈出那一步开始,所有赌注已经无法撤回,悉数压在了一个名叫徐南起的少年身上。
  小崽子的伤不好解决,徐南起也是浑身上下没个好地方,他抱着崽子,只琢磨了一秒钟,转身就朝佣兵团的办公楼方向走去。
  八十九在这种情况下变成人形,要是不做个全面检查他还真不能安心,他得亲眼看到结果才能放下心来。
  至于这份体检结果,自然是哪里也没有军方出的更确切。
  佣兵团长年与异种打交道,可以说除了中央军和异种中心外算是最熟悉异种的部门,里边配备的编制人员也有足够的职业素养看一只刚化成人形的小崽子。
  徐南起早些时间没把八十九带出来给人看,一是他觉着这事没什么要紧的,二则是预料那帮兔崽子们不会对他儿子手下留情,非得把兽秃噜得皮都磨光亮了不可,依照八十九那个暴脾气,说不准还得血流当场。
  而且哪家铲屎官能受得住自家主子被别人撸,徐南起可做不到。
  可现如今情况不同了,小崽子变成了人崽子,以后少不得有哭着找爹的时候,还是先认认人放心点。
  老父亲怀揣着第一次当爹的紧张感,颤巍巍着两条长腿抱着自家心肝拐到佣兵团门口。
  全然不顾自己这一身血色把佣兵团队员吓得魂都差点飞走。
  全是这贴心心肝一路嘴甜把他忽悠的连疼都忘了,趴在他肩头时不时来一句,
  南an,你累吗,我抱抱你。
  舔舔就不痛了。
  南南,以后再有人伤你,我都把他们吃掉好不好,谁也不能欺唔你。
  八十九贴在这人的脖颈上,柔软的指肚贴着少年留下血痕的白皙皮肤来回摩挲着,嗓音天真又稚嫩。
  南南南南的,像个什么话。
  徐南起勾了勾鼻尖,被自家崽子叫的有点面红耳赤。
  别说,这崽子歪打正着,正好叫准了他唯一的小名儿,也是他那无良的师傅给他留下的最后东西。
  不过那时候他师傅一喊,他屁股蛋就要遭殃。
  而这时候,八十九软绵绵的嗓音把他魂儿都快叫出来了,明明抱着小崽子的是他,徐南起却不知道咋感觉出一阵自己被宠溺的颠覆感。
  他虎着脸,动作又轻又低的在小崽子头上弹了个脑瓜,小家伙立马扬起头来看他,一双澄澈的眼睛里全是他的倒影,全然的信赖和亲近。
  徐南起有点受不住。
  他干咳一声,道:叫粑粑,小崽子年纪不大,以下犯上的心思倒是挺全。
  徐南起只当他兽类本能大言不惭,也没把什么吃不吃的当一回事。
  毕竟这事说起来蹊跷,可秦海那人是什么铁面无私的个性,就像他了解徐南起一样,徐南起对他也再了解不过。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也好,毕竟当天的事诡异又离奇,一切疑点都指向这个小东西。
  说起来,要不是这小崽子时刻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而且长得实在是和那巨兽打不着关系,他说不定也得逼问上一番。
  老父亲打量着自己怀里的崽崽,忽然神色一正,高深莫测地来了句:小东西,要是敢让我知道你骗我
  八十九僵住了。
  小孩扣着大家长肩膀上的衣服,慢慢的,扁了扁嘴。
  徐南起生得精致漂亮到尖锐刻骨,就像长在悬崖上的蔷薇,正经下脸时也格外有震慑力。
  徐南起本就是随口一说,可他没想到还真把自家崽子吓住了。
  那小玩意儿上气不接下气一声就哽住了,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虎得徐南起立马哄起来。
  哎,我骗你的,别哭呀这真是。
  少年手忙脚乱,八十九憋红着小脸蛋,眼眶红得充血。
  他死命抓着少年的肩膀,侧头埋在少年肩上,重重抽了一口气:别离开我,别离开我粑粑。
  少年无措的哄着被吓到的崽子,满心全是后悔。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孩混沌的眼眸中凶相绝望来回汹涌。
  谁也不能抢走他。
  谁也不能,
  就是他自己,也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研究员小姐姐(沉重脸):从今天开始联邦毁灭倒计时
  实际上的八十九(紧张到耳朵趴趴):我该怎么装乖呢,哭哭管用吗,急,在线等
  点烟jpg,老父亲要被进一步糊弄了,大手一挥,醋精奶团子到来,小龙崽子开始加速成长期了,感情大爆发阶段即将来临,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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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老大, 欺负谁家孩子呢你这是!
  徐南起满身狼狈地刷开佣兵团的大门,身影刚一出现,就传来了叽叽呱呱的大嗓门。
  这声音朝气十足, 一听就是个十足的混球, 正是另一位队员, 名字叫李渡, 是徐南起眼皮子底下一路看着长大的兄弟, 当然,小时候两人没少打架。
  少年没有像往常一样一拳头招呼上去, 反而抬起脸堪称无助的朝自家兄弟看过去, 怒骂:眼睛是不是没睁开, 这是你队长我亲生的!
  亲生的?
  什么亲生的!
  李渡开门就碰一鼻子灰也没这句话来得震惊度高,他那对有些咪咪的眼睛瞬间睁圆实了, 视线惊恐着对在那白软团子身上, 不过也顺道看见了徐南起那一身血色。
  男生顿时黑了脸, 他两步矫健跨过挡在身前的办公桌,直愣愣冲到徐南起身前, 揪着徐南起的衣领子怒气冲冲,活像是自己被谁怼成了个血窟窿。
  你这又是上哪当英雄去了!徐大团长!
  当英雄, 当个屁的英雄,他是救儿子去了。
  护犊子不是天经地义。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 徐南起顿觉五感恢复, 浑身疼痛都重新涌了回来,连带着托着小崽子的手劲儿都松了点。
  秦美然呢, 让她赶紧准备。徐南起愁着说道,话音还没落,却感觉到手上一轻。
  李渡吵嚷的大嗓门还没把佣兵团的人引出来, 反倒是先把裹在他怀里抽噎的奶白团子给惊动了,小孩儿湖绿的一双大眼睛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身前陌生人揪着徐南起的手臂上,脸上哪儿还有一点要哭断气的可怜,全是兽类的残暴杀戮。
  好像他再动作一下,这只小兽就会把他整个撕碎。
  李渡猛然被这双明显不是人类的眼睛盯上,吓得直接跳脚蹦出去八百里远。
  佣兵团的人百里挑一,全都经过无数次战场的考验,尤其直属于徐南起手下的团队,相护不知道走过了多少血池,才立下赫赫功绩。
  因为任务的特殊性和血腥性,佣兵团可以比一般军人弱上半数,可对危险的察觉力却是别的军种的数倍,不然就是几十条小命都不够他们作的。
  而刚才那么一瞬间,李渡恍惚竟然觉得自己被要命的巨物异形盯上了。
  完全不是面对虫族腻腻歪歪杀不尽的脚软无力,而是见面就直接失去对全身肌肉的控制,只能躺下等死的毛骨悚然。
  小孩儿仿佛无机质宝石的一对眼睛像蛇类的瞳仁一样,盯上就没眨动过,配着那一头奶白的卷毛精致的好像个假人。
  李渡抖了抖肩膀,隔着老远指着这小崽子问道:老徐,这什么东西。
  这娃崽子可不是个人。
  被点名道姓的小孩儿脸上仍然没有一点情绪,白皙的脸蛋上还挂着两道刚刚委屈巴巴留下来的泪痕。
  李渡对他的忌惮感却是直线上升,恨不能立马让徐南起这个傻白甜把这吃人肉的狼崽子给放下来。
  偏生那老父亲还一脸慈爱的把白团子向上托了托,背对着小孩的脸上全是大家长的溺爱。
  他侧目看向警惕的兄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别吓到我儿子啊我告儿你。我养的,和他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关系。
  少年说着,把李渡差点气个够呛。
  他眼睁睁看着那要吃人的小东西一秒变成了委屈脸,抽着气,白软的两只手臂细细环绕到了少年脖颈上,两只小手仔仔细细在少年脖颈后打了个结,就这么把自己挂到了少年身上。
  脖子、脑袋,那可都是一招能要命的东西。
  李渡彻底结巴了,他手指颤抖着指着那父慈子孝的两人,徐南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他妈就不是个人!你脖子随便露给他?!
  这是他们冷静理智的队长该有的态度?!!
  谁不是人,怎么不是人了,李渡,说话客气点。
  少年皱眉,托着崽子朝里边走去。
  异种本来就有分化成人形的可能,因为之前与人类的相处,这些智商丝毫不低的小家伙们也完全能理解融汇星际语。
  小家伙现在还被人类弄得一身伤,又在这被人指着鼻子骂,就是个脾气再好的都忍不住,更别提八十九本来就不是个温顺的种,而现在却老老实实趴在他怀里。
  也不知道是遭了多大罪。
  这么一想,徐南起觉得自家崽子真是委屈可怜极了。
  他喊停跟在身后还准备嘟囔的李渡,下令:我看你是闲的没事干,这里也用不着你,出去跑五十公里。
  李渡本能的站直接令,等那人身影都看不着了才做狰狞脸:屁!
  这是什么兄弟???
  有了儿就忘了兄弟吗!
  八十九小心倚在少年怀里,手指揪着徐南起的衣领,半句声也没出。
  小孩儿有些迷茫。
  他对徐南起的身份一无所知,在此之前,只知道这人是他的小跟班,是他自己的人类。徐南起一天到晚有十几个钟头都扔在他身上,异种也理所应当的认为这人身边就该全是自己。
  可这次出来,却发现事情并不是如此。
  小孩儿鼻尖耸了耸,眼内暗波流淌而过,抓着少年的手指更用力了。
  到处都是别人的气息。
  厌恶至极的陌生气息侵绕了他的所有物,彼时被徐南起的血味掩盖,八十九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重点,而此时亲眼见了那人亲亲密密的一爪子伸过来揪住少年,现在身后又传来杂七杂八的队长!老大!老徐,你这是怎么了!的问候声,他几乎要压不住心底的疯长恐慌感和阴暗。
  它天生就已经是少年最厌恶的物种。
  而他身边还有很多可替代它的人类生命。
  等少年知道它的身份,是不是哪怕一丝怜悯都不会再分给它。
  徐南起不知道自家崽子内心的暗潮涌动,只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小孩儿更用力了,勒得他枪口死疼。
  少年蹙着眉,没吭声。
  小崽子突逢巨变,从出来就不对劲儿,徐南起一直感觉得到。
  他这人糙惯了,只知道有些东西,他用命去换也值得,可对于软言安慰这一样式的相处,还真是从来没试过。
  于是现在也只能干巴巴的抱着团子,朝一众满脸好奇、怒气的佣兵团的人道:没大事,该干什么干什么,美然,准备一下异种检测。
  被点名的女生皱着眉把视线落在自家老大怀里的那个崽子上,慢慢道:是,不过我觉得,队长你更应该先被治疗一下。
  徐南起没说全身伤的来源,自然也就是不能说。
  身在这个时代,就是哪一天命丢了也不稀奇,更何况受伤的人是徐南起...那真是更正常不过了。
  怒气冲冲准备给自家老大报仇的佣兵团凝重的脸色慢慢散去,而后开始围在徐南起身边打量那陌生的小东西,别说八十九,徐南起都被看得发毛,尤其看着属下那一脸探究准备试探过来的爪子,他面无表情地拍掉:我看留下的人都闲的很那。
  报告队长,我事多的肝不过来了!
  哎,不闲不闲,我那SKY枪还没练好呢,我走了走了,队长,你要哭了声别太大啊,吵着我们!
  杂七杂八的声音立刻想起来,众人勾肩搭背的利索冲出去,留下几名穿着佣兵团医护装的年轻人淡笑着摇了摇头。
  秦美然眼中笑意划过,睨了眼这次罕见没鬼哭狼嚎的队长一眼,侧身:走吧,队长。
  臭着脸的队长大人尴尬抹了把鼻子,恨不能把自家小崽子的耳朵给包起来。
  听听,听听,这就是治下不严!
  他就该把这群精力旺盛的狼崽子们一个个丢到训练场里去八天八夜,看还能说出这些叫他颜面尽失的话来不!
  徐南起怕疼这事在队里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少年嚷得最夸张,可冲得也最狠。
  没人怀疑徐南起的能力,怕疼这点不足为提的缺憾,也在这一笔一笔的功绩下也被一点点遮盖,外人提起来,也就只知道佣兵团队长是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战术天才。
  徐南起觉得自己一点脸面也无了。
  他擅闯总部,身份未知,自然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不过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小崽子满身血痕的模样,对于自己伤情如何还真没怎么在意,这时候被关进无菌室里,冰凉的消毒液往伤口上一怼,五颗弹头生生从肉里剜出来,才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头上刺眼的白光。
  秦美然处理惯了这些伤口,动作利索又快速。
  她将子弹丢到一侧的消毒盘里,捏着镊子的手禁不住颤了下。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盯着,那恍如有实质的视线从一开始就粘腻地粘在他们所有人身上,而此时更像是隐忍地穿透了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就落在她手上,似乎只要出一点错,或者逾越一点,就会被它撕成碎片。
  佣兵团的人,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
  队长,那异种
  她整理好工具,沉吟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