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妹 第122节
  杜一壶“诶”了声,将摧月剑擎起,钟俏凌空一抓,摧月剑出鞘,飞到融炉之上,缓缓吸收起融化的龙骨骨液。
  森白的骨液一滴滴融进剑身,剑身变得通红。
  钟俏双手执锤,锤上紫光大作,“当”一声巨响,敲在摧月剑上。
  众人只听一阵“当当当”的声音连绵不绝,钟俏震锤的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动,每锤过千下,就要让杜一壶将摧月剑送入寒冰池中冷却一番,再祭入剑炉继续融骨。
  南棠除了全神贯注保持着天焰火候外,还需不断给钟俏注入生气,以保证她的精力体力不会耗竭,毕竟三天完成三个月的铸剑,对钟俏的修为考验很大。
  铸剑的过程毫无疑问是枯燥无味,反复的锤炼,反复的融炼,直到最后一块龙骨化成骨液融入摧月剑中,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间,一声龙鸣响彻天宇。
  淡淡的龙形虚影自摧月剑上逃出,冲向天际。
  “龙魂?快!快将它抓回!”钟俏忽然大叫一声,甜美的嗓音陡然拔尖,她按捺不住眼底亢奋,盯着那道龙魂。
  万万没有想到,这副龙骸之中竟有龙君残魂未散,若是能将龙魂铸入摧月剑,则此剑必成神兵,也会是她修炼铸剑术至今所铸的最强悍一把剑。
  可南棠正在维持天焰火候,无法分心,杜一壶和商九实力不足,难以捕捉龙魂,钟俏又在铸炼,没人能帮上忙,眼见那缕龙魂逃逸,虚影愈发浅淡,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嘶吼,巨大兽影从半空掠过。
  在众人还未回神之际,天禄兽狠狠咬上龙魂,将挣扎不断的龙魂拖回地面。
  南棠一眼扫过,只看到天禄兽口中那抹熟悉的魂影,夜烛的半魂出手,恰是龙魂的克星。
  钟俏的动作很快,立刻就将摧月剑伸到龙魂旁,手中震力,卷着龙魂缠在剑上,后又迅速将剑祭上融炉。
  夜烛做完一切,团身坐到南棠身后,不再离去,看着那剑泛起刺眼红光。
  随着钟俏重锤落下,四周猛地一震,摧月剑彻底变了模样,她最后一次将剑伸入寒冰池中取出,凌空挥下,数道龙影自剑上飞出。
  “换个名字!”她将剑抛向南棠。
  南棠跃起,握剑入手——原本斑驳不堪的残剑已经焕然一新,锃亮的剑身带着淡淡金芒,龙影暗现,十分漂亮。
  “龙影……就叫龙影吧。”南棠握住剑,掩饰不住脸上喜色,道。
  “好,好一柄龙影剑!”钟俏却就此盘膝坐下,“你们走吧,我要闭关突破。”
  融炉内的天焰经由南棠不眠不歇的控制,已经被改变,彻底化成金焰,她又借此龙影剑有了新的领悟,正是突破的好时机。
  南棠点点头,朝着杜一壶和商九二人使个眼色,一齐退出剑庐。
  外界,三天时间已过。
  第116章 神兵
  修罗试炼已经结束,回龙塔外围观的人潮退去,赌局散场,喧嚣热闹刹时间只剩下冷清。这几日连来这儿参加普通试炼的修士都没有,守塔人百无聊赖地站在塔门前打着呵欠,看着门可罗雀的大街发呆。
  熟悉的喧哗声隔街传来,衬得回龙塔愈发冷清,也扰得塔底的魔头不得安宁。
  咣当——
  悬空的铁链猛烈摇晃,不断发出阵刺耳响声。
  长发披爻的男人虚影在不见天日的塔室内来回踱步,脸色差到极致,仿佛随时会爆炸。
  自从因为破魔劫而被吵醒后,顾灵风就再也睡不着了。但在这里,除了睡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失眠的困扰让他格外暴躁。
  他的心静不下来。
  若没让他遇见那小丫头也就罢了,他对离开回龙塔本不抱希望,但偏偏就遇到了这么个可能性。他在这里关了数千年,被空虚寂寞冷折磨得不成魔形,真是做梦都想离开这鬼地方,好不容易盼到个希望,他满心狂喜筹谋算计,却不成想,那丫头软硬不吃,说走就走,竟没留半点余地给他。
  从她头也不回踏出回龙塔的那一刻起,他等了近万年的机会就化为泡影,怎不让他暴怒?然而再愤怒也无济于事。
  从希望跌落绝望的深渊,顾灵风心绪难以平复,无法像从前一样陷入沉睡,日日鬼魂一样徘徊在塔室,濒临疯狂。
  呼——
  一阵风从塔室石顶处涌入,化作一团风球,像活了般雀跃地奔向顾灵风,在他脚边绕来绕去,欢脱得像只兔子。
  顾灵风拔开遮在双眼前的长发,盯着那股风道:“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死外头了。”
  风妖跳起来,露出两个窟窿眼和一张嘴,嘴里呼呼出气。
  顾灵风气正不顺,就想找点什么东西来发泄发泄,刚想下手,忽又道:“等会,你怎么回来的?”
  他抬头看了看,塔道上传来脚步声,似乎又有人踏进塔底了。
  风妖“呼”地一下,又从他脚边飞到半空,转个没完。
  莫非,是她?!
  这个念头刚从他脑中闪过,塔室的石顶便缓缓落下一个人来,顾灵风将长发尽数捋到脑后,以便自己能看清楚来人,确认不是看到了幻象。
  真是她来了。
  三天时间已过,今天原是南棠前往悲雪宗的日子,但她拿到龙影剑后并没赴约,而是马不停蹄赶到回龙塔。
  “顾魔尊……”进入塔底后,南棠一眼看到披头散发的虚影,抱拳施礼,只是没礼施完,虚影已一溜烟掠到她面前。
  顾灵风连伪装都懒得,开口便道:“废话休说,放我出去,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经历希望再绝望的魔头,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就想要自由。
  “顾魔尊,莫急。”南棠慢条斯理道。
  他能不急吗?
  顾灵风急得都快疯了——这个磨人的小丫头。
  南棠却微微一笑,缓步踱进塔室深处,好似她才是这里的主人般。
  “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带顾魔尊离开此地。”
  顾灵风堂堂一个大魔头,听了这话跟在她身边像刚才的风妖般,道:“真的?你没骗我?”再绕到她右边,迫不及待道:“那就快点,别磨磨蹭蹭。”
  南棠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封着他元神魂魄的炼魂珠前,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顾灵风不耐烦至极,生恐多等一刻她就要变卦,催道:“别看了,只要往里面注入你的句芒春种之力就好……”
  “顾魔尊,咱们谈谈。”南棠将目光从炼魂珠上收回。
  “谈什么?有什么可谈?哦……”顾灵风恍然大悟,“你想谈条件?别谈了,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法宝还是功法秘藉还是丹药?魔修大军曾在洗泪河下留有一批秘宝,我能替你开启,不论是法宝还是功法秘藉亦或丹药,应有尽有。”
  南棠没吱声,他想了想,又道:“无上灵力?修仙宝境?我能带你到古仙禁地,里面拥有无穷灵气供你修炼。还不够……”他咬咬牙,续道,“我有烈魔令,可号令魔修三军,让你成为魔皇……”
  南棠仍旧不为所动,顾灵风大为恼火:“这些还不够?你太贪心了!”
  他说的这些,随随便便一个拿到外面,都足以令修士们争得你死我活,若非因为他实在太想出去,又生怕她跑了,根本不会挖自己的老底同她交换。
  “你到底要什么?直接说吧。”顾灵风怒道。
  “要你。”南棠开口,简单两个字。
  “没问题,要……”顾灵风一口应下后,忽然卡壳,“我?”
  “嗯。”南棠点头。
  顾灵风扒开遮脸的头发,露出那张尚算英俊的苍白容颜,凑到南棠面前,俯下头古怪盯着她:“要我……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不是已经有情人了?”
  出卖男色换取自由也不是不行,但和别的男人一起服侍她的话就有点过分了,他堂堂魔尊沦为媚修,要惹天下人笑话的,不过……他又不是正人君子,承诺什么的都是屁话,出去后他就撕碎她的魂魄……
  见顾灵风认认真真思考起来,南棠知道他误会了,哭笑不得刚想解释,便听他一边道:“行吧,我同意了,成为你的……”一边压向南棠颈侧。
  后续的话他没说完,南棠左臂上的黑纹猛地窜出,朝着顾灵风的魂体冲去,顾灵风魂体亦化黑烟,二者在半空缠绕厮斗起来。
  炼魂珠猛烈地震动起来,缚珠的铁链叮叮当当响个没完。
  天禄兽不能随着南棠同入回龙塔,此番夜烛暂时寄于她的神识虚空中进入回龙塔。
  魂体对魂体,夜烛与顾灵风棋逢对手。
  “够了!夜烛回来!”南棠看不下去,震声道。
  半空中打得难舍难分的两道黑烟倏尔分开,其中一道飞回南棠身边,化作夜烛虚形,冷冷看着顾灵风。那厢顾灵风也落地,沉着脸死死盯着夜烛,既怒又惊,怒其出手,惊其魂体修为之高。
  南棠忙道:“魔尊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不是要你……”她觉得解释不清,索性祭出龙影剑。
  “魔尊请看。”南棠道。
  只闻“铮”的一声,长剑出鞘,隐约龙吟和着剑鸣同响。
  龙影剑出现在顾灵风面前。此剑经由天焰淬炼,融入龙骨,又有龙君残魂所化剑意,早已改头换面,便是如顾灵风这般见多法宝武器的大能之修,见到龙影剑时,也不禁一愣,脱口道了句:“好剑!”
  但……和他什么关系?
  “魔尊,神兵虽好,尚缺剑灵,我想请你入剑为灵。”南棠道出自己的要求。
  顾灵风眼神顿厉,一改先前迫切神情,杀气腾腾地望着南棠,良久方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想让我成为你的剑灵?”
  他觉得她肯定是活腻了,撕碎她的魂魄还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他要将她元神炼成灯油,夜夜燃烧!
  “我知道。只要顾魔尊成为此剑剑灵,与我签下血魂契,我便带你离开此地。”南棠一字一句道。
  顾灵风听得连呼吸都要停止——如果他有呼吸的话。
  夜烛静静伸手、摊掌,掌心之上浮现起无数黑色咒文,一个接一个飞到龙影剑四周,再渐渐附着在剑身上,一股奇特的气息随之绽开。
  “血魂契下,我主你仆,你需遵我之命,为我剑灵,你我二人同生共死,人在剑在,人亡剑亡。”南棠道,“我只有这一个条件,不会逼你同意,但你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不会再来第三次,同意或不同意,你都没有反悔机会。”
  顾灵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怒气要冲破魂体,旁边的风妖感受到他的怒火,已经瑟瑟发抖地缩到角落去。盛怒反而让他沉静下来,神情阴郁地看着眼前女修,心绪翻滚如海。
  留在塔底是个折磨,但成为剑灵,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南棠只将血魂契解释清楚,并不多作其他劝说,看着他天人交战,脸色变了又变。
  双方都没人再开口,气氛冷凝如悲雪山上的寒冰。南棠等了许久,也不见顾灵风再出声,她轻叹一声:“罢了。”
  夜烛见她面露一丝感慨,知道她的旧结又被牵出,便也没多做劝说,只冲她点了点头。
  南棠凌空将龙影剑抓入掌中,转身缓缓向外走去。
  没走几步,她身后就传来顾灵风冰冷低沉的声音:“等等。”
  南棠驻足转身望去。
  顾灵风半垂着头,目光穿透披爻的长发,带着几分恨意阴郁地看着南棠,声音像饮过冰般寒意四散:“好,我愿意。”
  快一万年了,他已经不记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了,见不到太阳也望不着月亮,没有人可以说话,时间仿佛凝固般没有尽头,无穷的生命化成枷锁,比死还痛苦。
  如果没有遇见她,也许这样的痛苦还能浑浑噩噩地继续下去,但偏偏他看到了一抹希望。
  如果上次她提出这个要求,他定然不会点头,但经历绝望希望再绝望的反复折磨,他早就所余无几的志气早就被消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