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新年的第一天早上,吃素。
  热腾腾的粥和菜包子下肚,人温不少,容与也不计较应荀强行拉自己起床了,一家人一边吃早饭,一边商量着要不要去市里玩。
  容遥挺高兴的,应荀并不想去,实在是年初一去市里是滔婆镇民众一年来给自己唯一的娱乐奖励,并且不仅滔婆镇一个镇,而是荥南市的很多个镇今天都会往市里涌,人流非常可怕。
  应荀目光落到容与身上,问道:小与去吗?
  容与抬起困意未消的脸,说道:我眼睛说它不想去,想闭上睡觉,但是
  容与纠结道:我也想去。
  他并不是想去玩,而是想跟家人一起去玩。
  容遥噗一声笑出来,我们可以中午再去啊!
  应荀看出容与的想法,也赞同中午去。
  容爸容妈觉得可以,甚至说出想去看车的想法。
  应荀跟容与觉得并不意外,去年家里的生意上来了,钱赚了不少,加上经过半年经济转型,国外汽车开始进入中国市场,买车并不像以前般难,价格也便宜不少,以容家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一辆车会更好。
  容遥则是惊讶瞪大眼,完全不明白家里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有钱,生意人的事她不懂,果然还是当科学家更让人明白。
  八点吃完早餐容与回去睡回笼觉,可是中午他们却并没能去成市里,家里来了意想不到的人,应家夫妇。
  这次过来与上次不一样,如果说上一次是来的时候,他们心里有愧疚、伤心,还有放纵,这一次过来却似乎是想通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目的性太强,无论是容家夫妇还是应荀都看出来了。
  应荀淡淡道:是来找我的吧,我们到外面谈吧!
  上辈子这两人就用容家的事逼自己回家,这辈子终于来了吗?
  应妈妈点点头,目光不由落到容与身上,唇瓣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小镇不如北京,没什么咖啡店之类安静可以谈话的地方,三人干脆找到一片稍微空旷的地方,寒风呼啸,让人起了鸡皮疙瘩。
  你爷爷说,应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应妈妈颇为艰难说道,其实在来之前,老爷子无意知道应荀帮助容家开厂还有他在上海证券开账户赚了几十万的事,她不知道这有没有影响。
  之前老爷子虽说应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要带回来,可是从来没这么坚决。
  应荀嘴角微勾,冷声道:以前还没发现换子的事,也没见他这么喜欢小与。
  应荀,应爸不赞同蹙起眉,厉声道:他是你爷爷,尊老爱幼不懂吗?
  应荀目光转到这个男人身上,他确实是有能力,把应家企业做大,可却是一个愚孝之人,对于这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应荀心底说不上什么感觉。上辈子他或者对这人还是有期待的,甚至尊敬他,可在小与失踪后,眼前这两人于他而言,除了血缘,再没其他的了。
  应爸被应荀的目光刺得微愣,正要发怒,只听到他说道:我早就说过了,不会回去的。
  小荀,为什么?我知道你在这里生活十几年,对他们有感情,可是我们才是你的爸妈。应妈妈看着眼前的儿子,心里泛痛,她不明白,为什么小与能这么爱他的亲生爸妈,应荀却对自己这么抗拒。
  之前明明好好的,这孩子也回去一个星期,只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又离开了。
  应荀垂下眼帘,哑声问道:对你们来说,血缘比带了十几年的感情还要重是吗?
  应妈妈出身农村,是应爸爸下乡时认识的,一开始两人在农村还好,后来回北京后见到应家的高门,加上应老爷子不喜欢她,几次让应爸跟她离婚,甚至不时把她跟应爸前一任妻子对比,这让她更显得卑微,性格本身懦弱,在应家便成了谁可欺负的对象,容爸愚孝,从来不会帮她,只会说她多想。
  她孤立无援那么多年,容与却在三岁左右就会对骂她的老爷说,不准欺负妈妈。
  可是当换子事情出来后,这个本应保护容容的女人却从来没想着为容与撑一撑世界,甚至在前世容容回去那三年,为了讨好老爷子疏远容容,高考过后更不知道她们与容容说了什么,导致他出走。
  我,我应妈妈被他的目光刺得微微发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最后喃喃道:我心疼小与的,可是他没有应家的血脉,他,他
  老爷子不肯认他,非要送走,她也没办法。
  应爸看应荀的样子,脸当即冷下来,说道:应荀,你本不是容家子,你这样留下来知道人家怎么想吗?
  应荀冷笑:爸爸跟妈妈与你们可不同,对于他们来说,血缘重要,十几年的感情一样重要,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他们的孩子。
  混帐,应爸真怒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他的孩子,硬气有主见,不过这棱角太过,还得磨,不禁放缓语气道:你以为我们不心痛小与吗?我已经跟你爷爷说好了,这次会把小与跟你一起接回去。
  应荀闻言,双目当即染上血色,看应爸的目光都带上怒意,厉声道:他不会回去的。
  你这是什么目光、语气?我是你爸。
  无论怎么样,这事不用再提。
  他可以不回,你必须回去。
  我也不会走。
  别以为我不知道容家的生意是怎么起来的,还有上海证券的事,他们
  够了,你来就是为了这些?对于你来说,容容一直排在你所谓的孝顺之后,现在发现容容与你无血缘关系,就过十几年感情也没有人了吗?
  应荀气得双眼发红,气愤应爸的无情,心痛容容的重情。
  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应妈妈看两人吵起来,怒气冲冲的样子非常骇人,连忙说道:好好说话,小荀,不要跟你爸爸吵。
  两父子怒目而视,谁也不让谁,半晌后,容爸才开声道:你爷爷已经知道这些事了,你只有一个选择,回到应家,否则无论是容家的产业还是你在上海开的账户,都会消失。
  应荀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男人,垂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你们别太过分。
  随即道:怎么?应家把你养成提款机,现在又给提款机找一个后备役?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在场三人都惊了,谁也没想应爸会出手打人,包括应爸自己。
  你好好想想吧,是让容家回到以前,还是跟我回北京。
  应爸收回手,拉着应妈很快离开。
  应荀站在寒风中,用力闭闭眼,再睁开,眼眸内盛满冷意。
  第54章 两年再见
  应荀在寒风中站了许久才转身, 原是想把情绪收敛好才回家,不让他们看出来,却没想到在转角处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小与, 你怎么在这里?应荀看他唇瓣发干,连忙上前几步把人拉离风口处,握住他双手时, 感觉到他手除了冰冷又僵又硬,一看就知道站了不短时间, 神色有点茫然, 应荀心里咯噔一跳,沉声问道:来多久了?
  容与眨眨眼, 让混乱的脑子停下来,看向应荀, 哑声道:我跟着你出来的。
  意思是全听见了。
  容与垂下眼帘, 似是不敢看应荀,喃喃道:你会走吗?
  容与刚回到这里时,他从没想到应荀也会来到,他开始的设想也没有应荀的存在,只想陪着爸爸妈妈好好地过日子,可是应荀来了, 他从北京回来,他陪在自己身边。
  除去上辈子不得己跟在他身边,现实的半年陪伴于容与而言, 重要得出乎自己的想象。在听到应爸爸应妈妈要求应荀离开时,容与先是茫然, 而后就是无措, 最后是害怕。
  不会走的。应荀手抚上他的脸庞, 苍白的脸色让他心底泛痛,保证道,小与,我不会走的。
  容与点点头,他相信他。
  对于这天的事,无论是应荀还是容与都本能隐瞒下来,并没告诉爸妈。应家似乎也没想逼得太紧,那天过后,又见了应荀一面就匆忙离开了,走时塞给了应荀两个红包,让他带一个给容与,应荀没要。
  等两人离开后,容与心里也有了主意,他把应荀给自己的存折拿出来,在与应荀商量后,决定去北京一趟。
  怎么要去北京?初七就要开学了。
  初三那天容爸跟容妈听到容与的话非常惊讶,第一反应就是应家夫妻过来是不是说了什么,而这两个孩子瞒着自己。
  容与尽量让自己平静回道:去见见大哥,给大哥拜年。
  容爸与容妈相视一眼,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却也知道两人这次去北京肯定是有事,无奈只得点头。
  初四那天,应荀和容与仅背个背包就出门了,临行时,容妈妈只给他们一句话:别忘记,有妈妈在。
  容与一愣,而后倾身抱住妈妈,低低应一声。
  两人坐飞机过去的,当天晚上就到达北京,并没有如容妈妈说的去见应大哥,而是两人在宾馆住一晚后,次日约了应爸与应妈在一家餐厅见面。
  小与。应妈妈意外看到容与,原先给他电话的是应荀,想着是应荀想通了,可是没想到来了后竟然看到容与。
  应妈妈激动又难受,上次去滔婆镇他们只见了应荀没见容与,其中有害怕、也有内疚,毕竟第一次去见他时导致容与昏倒,对于容与不待见自己,心理难过,也有点生气。
  毕竟养了十几年,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她?
  最后两人一商量,还是觉得等小与回来后,再慢慢补偿他,过年那次就先不见了。
  容与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女人。
  不算过年那次,这是他重生后第二次见她。第一次因为情绪太激动,脑子都是懵的,所以并没好好看她。这一次来前他做了很多心理准备,这半年来因为有爸妈帮容遥、应荀在身边,上辈子无法看开的东西也接受不少,虽然心脏仍会一抽抽的痛,但是他至少能维持表面的平静,表面的礼仪。
  你好。容与对她微微欠身,垂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在指甲刺入手心时,被旁边的人握住。
  应妈妈神色黯然,苦笑道:连妈妈也不肯叫了吗?
  容与闻言,垂下头。
  先坐下来吧!应爸爸轻叹一声,扶着应妈妈坐下,看着低垂着头、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轻叹道:我记得你喜欢吃汉堡是不是?先叫点吃的吧!
  容与抬起头,目光涉及眼前的中年男人,又如被灼到般,移开视线:我不饿。
  应爸眉头拧起,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又有顾及,并没开声。
  应荀开声道:我们来时已经吃过了。
  桌上一时静默,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可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坐在一起时,大家竟然会变得无措,不知道该怎么交流。
  小与,咳,应爸轻咳一声,说道:你听小荀说过了吗?这一次爸爸妈妈想把你跟他一起接回来,这次你们
  我不会来的。容与抬起头,比起之前近乡情怯的忐忑,这一次他目光清明不少,微转过身从背包里面摸出一张红色的存折,放在桌子上推过去:这个,是给你们的。
  应妈妈看着这个存折,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
  应爸爸更直接一些,直接拿过来打开,存折内整整齐齐写着:二十万。
  应爸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容与垂放在桌下的手收紧,与之交握的另一只手给了他勇气,目光坚定望着眼前的两人,一字一句说道:这十四年来,你们
  小与,应爸不可置信看着他,胸口涌起一股又一股的怒气,先不管这钱是怎么来的,可是,你把我们对你的十几年感情当作什么?
  应妈被这二十万激得眼眶都红了,伤心道:小与,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你们又怎么忍心强绑他回去,应荀看到两人在质问容与,怒火冲上来,可上辈子几十年的商场沉浮让他控制了暴怒,当你们这样做的时候,有想过十几年的感情吗?
  应爸爸沉声道:那只是权宜之策。
  应荀摇摇头,从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毕竟他们把小与送回来后来过两次,都说要把小与接回去。可是上辈子不是这样,并不是说这辈子与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更何况,再次回到应家,是否又会重走上辈子的路?容与上辈子的死是应荀的心病,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无轮如何,我们都不会回到应家,二十万是小与的抚养费,我想这足够了,应荀拉着容与站起来:如果你们真的有心,高中毕业后我跟小与会来北京读书,到时再见也不难。
  应妈妈震惊看看应荀,又看看容与,而后道:小与,你不认妈妈了吗?小荀,我可是你亲妈,你你
  应荀说道:我们在滔婆镇过得很好,真有心,就别让我们回到应家,那里是什么环境,您不知道吗?
  应妈妈被应荀这么一看,心里不由难受得厉害,我。我
  什么环境?那是你爷爷,应爷爷怒气冲冲,他虽知道父亲有一些顽固,可都是为后辈好。小孩子不懂事,可是现在看两人也倔得厉害,不由把怒气压下去,看向容与说道:爷爷也是为你好,小与你还与爷爷记仇了?
  容与回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应家人了。
  应爸爸没想得到这么一句话,气得直哆嗦,你
  应荀看到两人这样,心也不由有点发软,沉声道:我们走了,以后
  你真以为还了二十万就没事吗?应爸爸仿佛泄气了一般,情绪不再剑拔弩张,脸上涌上愁容:你们爷爷,要的是亲孙子。
  意思是说,容与回不回来没关系,可是应荀一定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