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第三天就落跑了。
  你说小与去了车站,但没走?应荀抓住重点。
  嗯,自己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我叫他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整个人嘛,容遥偏偏差头,想不到形容词:怪怪的,就是有种放弃,不对,认命,对,就是认命了,就是那种感觉。
  回来后就努力帮忙做事了。容遥挺心疼容与的,一个天一个地,落差太大了。
  应荀静静听着,还是想不懂,最后是什么让容与放弃了回北京。
  院子是踩实的泥土地,容遥早早洒了水,干后热气消了不少,再铺上一层板子,躺在上面都是凉凉的。
  再挂上两床蚊帐,不怕露水了。
  爸,在门口种棵树吧,这棵桃树太小的,还不结果。容遥早就把这不结果的树去弄走了,遮阴也遮不宽,还不长果子。
  种什么树?容与翻起身,趴在枕头上问道。
  容遥就睡他对面,两人隔着一条小道,那边是容遥,容妈妈,容爸。这边就是容与跟应荀睡一道了。
  芒果树?桔子树?容遥没目标,纯粹看这桃树不顺眼。
  龙眼也好吃。容与舔舔唇。他来这里半个月了,什么水果都没吃过,也没有零食,早馋了。
  石榴也行。容遥继续道。
  葡萄呢?
  能种糖果树就好了。
  巧克力树。
  什么是巧克力?
  这涉及容遥的知识盲点了,爬起来兴致勃勃问道。
  就,是一种糖果。容与回道,躺下来,没再说话。
  容遥也没再问,也在看着天空发呆。
  繁星闪闪,小树林的风吹过,带起沙沙声,让人昏昏欲睡。
  啊,那一闪一闪的是飞机吗?容遥惊喜叫起来,看着这颗会飞的星星,心底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到达极点,转头问容与:小与,飞机大不大。
  嗯,很大。
  多大?
  有我们家两座房子那么大。
  你在飞机上能看到下面的人吗?
  看不到,不过可以看到很多灯光、房子。
  真好。
  容遥喃喃说一声,没再开声。
  次日,容家人再次早起,目标仍是红薯和采桑叶,接着就是收花生。这些花生要用来炸油,一家人一年的油就靠它了。
  容家人就这样连轴转四天才把红薯和花生收了,最后一天三点左右就收工了。容爸容妈先回,三个小的则是绕道去摘了不少玉米,这才捧着往回走,时不时聊两句。
  对了,小荀,你的蚕丝生意什么时候开始?容遥问道,她们家的农活告一段落,再忙起来就是一个月后的事,插秧、种红薯种花生,中间这一个月要育苗,找人犁地,但这工作量不大,容爸容妈就能搞定。
  先摆摊吧!应荀应道,他决定到市时弄点小东西回来卖。
  你不是说不卖小东西,要卖蚕丝吗?容遥插腰,怒。
  我也没说现在就开始卖蚕丝啊,现在蚕还没吐丝呢。在这之前,咱们还得有启动资金啊!应荀哭笑不得,他原先想着到镇上摆摊卖小吃的,可是想想,容遥的主意比他好。
  他们镇有火车站,卖吃食可不少,卖饰品的却没多少人,大多还是镇里面小作坊弄出来的,款式跟市里面可没得比。
  什么启动资金?容遥疑惑道。
  路费。应荀回道,前期肯定要先到北京去一趟,把生意谈好,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收蚕丝,还有物流资金。
  蚕丝可以说服村民先交货,后给钱。物流资金则是计划让容爸出,他有信心能说服他。容家的存款他也很清楚,毕竟半个月前他还是容家的长子,爸爸妈妈也没瞒他家里有多少钱,他算过,勉强可以出第一批蚕丝,只要第一批出出去,他就能拿到钱。
  但是因为钱太紧,开学还有学费要交,前期存款就不能乱用了,所以先做点小生意,赚点去北京的路费也非常重要。
  你们要做生意?容与惊讶问道。
  不是你们,是我们。应荀认真道。
  对啊,对啊,小与,你这张脸不用太可惜了,到时记得往摊子前一站,嘻嘻嘻。容遥想到钱哗啦往她口袋飞就高兴。
  嗯,到北京谈生意也要小与帮忙呢!应荀笑道,就容与这娇贵的气质,往那一站,就是活招牌。
  我不去。容与拒绝道,加快脚步往家走。
  两人被容与的坚决弄得一愣,相视一眼,连忙追上去,本以为容与会直接回家,却在邻家拐角处看到他愣愣站着,一动不动。
  两人疑惑,走过去正准备问他怎么了,当即一愣。
  前面空地上停了一辆奔驰。
  容遥看不出汽车牌子,可在他们镇上,有一辆二三百块的凤凰牌自行车都是被羡慕的对象,一辆汽车,那就是超级大富豪了。
  应荀倒是能看出是什么车,容与也能。
  这车就停在他们家不远处,可想而知来的会是谁。
  容与抱着玉米的手不自觉收紧,脑袋嗡嗡,本能转身就想走,被应荀一把拉住,玉米当即掉了一地。
  小与,你去哪?应荀紧紧攥住容与的手,不让他走。
  我不想回去。容与拉开应荀的手,神色冷淡许多:来找你的。
  话落,玉米也不管,拔腿跑了。
  容容。应荀喊一声,连忙追上去。
  容遥有点没反应过来,看到两人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那辆车,轻叹一声把玉米捡起来。看两人的反应,她大概知道来人是谁了。
  果不其然,她还没走两步就看到容爸出来找人。
  小与、小荀呢?容爸对着那对夫妇实在有压力,幸好容妈是见过世面的人,还能应付一下。
  跑了,容遥轻叹一声:爸爸,他们来做什么?
  劝小荀回去吧,说是应老爷子身体不好,记挂着他。容爸轻叹一声,你先回去,我去找人。
  容遥看容爸跑掉也有点想跑,但想到妈妈一个人在家里,不得不慢慢走回去。
  走进院子,就看到两人。
  穿着漂亮旗袍的女人,气质雍容华贵,想来是应荀妈妈。她身后站着一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有点凶,跟应荀有点像,应该是应荀他爸。
  小与、小荀呢!容妈妈看到她一个人回来,连忙起身问道。
  啊,他们,他们还在摘玉米,我先回来了。容遥想想,实不适合把两人跑掉的事说出来,便继续圆谎,爸爸去找他们了。
  你们好。容遥对两人笑笑,抱着玉米去厨房。这玉米本来准备晚上煮来当宵夜的,她决定现在就要煮了。
  容爸去了快十分钟才回来,后面跟着应荀和容与。
  堂屋里的来客看到人回来,连忙站起来,目光放到两个孩子的身上,眼眶瞬间红了。
  两人穿的衣服自不用说了,都洗得发白,刚从田里回来,裤脚都是泥,穿的也是方便下田的拖鞋,破破烂烂的,脚丫子全是灰。应荀回应家里时就黑,看不出明显变化。倒是容与,脸晒得通红,戴着一顶草帽,拖鞋不合脚,脚丫子都冲出来了。
  看到他们也不再欢快地叫着爸爸妈妈,而是低头往后躲,他家的小与怎么成这样了?
  第11章 容与的爸妈
  小与。
  应妈妈连忙上前,急切想伸手拉他,容与却是猛然侧开身,躲到容爸身后,目光始终不放在他们身上。应妈妈心里一痛,神色全是痛苦。
  应爸扶住应妈妈,眉头紧攥起来,似乎也想不到容与是这样的反应。
  气氛一时尴尬。
  容爸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他刚才去找小与时,正看到小荀在跟他说话,小与把头埋在膝盖里,不开声,不回应。刚开始容爸以为小与只是不知怎么面对应家人,可现在看来,怎么有点不对?
  不过儿子躲到自己身后,这个信任的动作还是让容爸有点高兴的。
  小与,叫人。容爸把身后的人拉出来,手按在他肩膀上,让他不要怕。
  容与紧抿着唇不动,容爸又催一次,容与这才抬起头,目光却还是没放在他们身上,低声道:应叔叔,应阿姨好。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应妈妈眼泪瞬间出来,着急上前就想抓容与,容与本能往后躲,恰好踩在一块圆石,人瞬间摔倒在地,痛得他大叫一声。
  小与。容妈一直站在堂屋里面,看到容与摔倒下去,尖叫着跑过去。
  一群人围着容与七嘴八舌问他怎样。
  痛,痛容与紧紧扣住容爸的手,眼眶红了,唇色都是白的,嘴里喃喃叫着痛。
  快去医院,快去医院。应妈妈伸手想抱容与,容与又是一躲,缩在容爸怀里,如同寻找保佑的小兽,却因为突然一动,痛得又是倒吸一口气。
  你别碰他了,别碰他了。容妈跑过来一把推开应妈妈,伸手擦着容与额头溢出的冷汗,哽咽着问:哪里痛?告诉妈妈?
  后面痛,容与抿着唇瓣,面脸痛苦,声音又低又轻:后面痛。
  不怕啊,小与,妈妈在,没事的。容妈抓着他的手,死死忍住哭意,这孩子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容与脑袋有点糊涂,似乎是尾椎痛的,似乎又不是,只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容妈妈哽咽的声音让他有点恍惚,他好像又回到上辈子那个台风夜。
  他好像死了,又好像还活着,他身处一个只有自己的空间,偶尔会醒过来,看到的就是白茫茫的世界,他很害怕,很害怕,直至有一天,他听到容妈妈在叫他,小与,小与,我的小与啊,你去哪了
  小与别怕,妈妈在啊!
  这个声音一直伴随着他,直到某天醒来他附在了应荀身上,那个声音再也没出现。
  不痛啊,不痛啊,爸爸马上带你去找医生。容爸一把抱起容与,快步往外走,容妈跟在一旁直抹眼泪,边说着:是不是伤到尾椎骨?老天要保佑,不会有事的!
  应荀完全插不入手,连容与受伤本能找的都是容爸爸。虽知道现在小与与他没感情,可还是很难过。
  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小与情况。应荀看双亲一直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还是安慰一声:他会没事的。
  话落,跟着跑出去,村里只有一个诊所,他知道在哪!
  院子一时空下来,连容遥都跑掉了。
  他躲我,他连碰都不给我碰,应妈妈红着眼,眼泪直往下掉:小与从小就记仇,他是不是记恨我们把他送走?
  没事的,别多想。应爸爸也觉得容与的反应有点奇怪,半个月前送小与走时,他还是不肯的,直至被两个保镖强行押走,是不是因为这样被记恨上了?应爸爸也不知道。
  都怪你,都怪你。应妈妈想到容与躲自己躲到摔倒,嚎啕哭起来,她觉得小与再也不想要她们了。
  村里的诊所虽简陋,但是医术还是不错,是一位老中医,给容与检查完后,点点头,幸好没真伤着,否则下半辈子就难了。
  老中医走出来,容家人连忙走上前,着急问:怎么样?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没事,挫了一下,没伤骨头,敷几天药就好了。老中医坐到破旧的桌子前开单子,一阵龙飞凤舞,犹如笔扫千军,单子开好了,然而全场没一个人看懂写的什么。
  老中医也不用他们看懂,指使着应荀爬上爬下帮他拿药,容家人则是跑进去看容与,见他虽阖着眼,脸色已不见痛苦之色,才放下心来。
  容妈小心翼翼把容与的汗擦干净,把容爸拉到一旁,小声道:你说小与怎么那么抗拒他们,是不是,是不是一个月前他们来这里后回去对小与怎么了?
  容妈没忘容与躲他们的几个动作,明明就是心有隔阂。
  别多心,这事后面也不要问小与,他想说会说的,不想说咱们也不用给他压力。容爸也觉得这事不对劲,小与来这里快一个月了,虽不懂农活、怕虫子,可也很努力在帮忙,性情是好的,不像是忘恩负义的人,而且应家的家境比他们好上千万倍,更不会有什么嫌贫爱富的思想。
  我知道。容妈应一声,她就是生气,明明好好的一个孩子,他们一来就把人弄伤了。
  容与刚开始只是痛得有点头晕,可早上五点就起来,又做了一天农活,昏着昏着,人就睡过去了。
  容家人那边拿了药抱着昏睡的容与回家。
  应家两位还没走,他们之前没跟上,缓过情绪想再跟去时外面已经找不到人。这个村子人口不算多,但是地方很大,四通八通,根本不知道他们往哪里走。
  这时又是农忙,大多家里大门紧闭,都在田里呢!
  两人跟司机在外面走一阵没找着人,不得不回到院子着急等。
  快过四十分钟左右才看到人回来,连忙围过去。
  小与睡着,别吵到他,应荀手上拿着药,连忙伸出手虚拦一下,怕应妈妈扑过来把人弄醒了。
  哦,啊,好,这,医生怎么说?应妈妈看容与的脸色还是苍白的,连声问道。
  没事,休息一阵就好。应荀回道。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伤到尾椎不是小事。应妈妈还是不放心。
  我们村里的老医生是省院回来的,他的医术没话说。容爸抱着容与,声音也低,我先把小与送回房,后面我们再聊。
  应爸拉住还想说话的应妈,摇头。
  容与是他们养大的,他们自觉有权利参与容与的事,可是一个月前他们不顾容与意愿强行把人送回来,他们对容与的事已经没有插手的余地了。
  这床太硬了,铺一层被子吧!应荀看着那硬邦邦的床板,心里抽痛,他必须要尽快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