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亲娘好，抱养的到底隔一层……”
  回到家后，她妈骂她：“一天到晚就知道到处疯玩，赶紧把你弟弟的尿布洗了！”
  她去后院提井水，就着冰凉的井水洗弟弟的尿布，想啊想，终于想明白了，原来她不是亲生的，前面巷子的二叔家才是她的家。
  那是真的吗？
  苏涵忍不住去偷看二叔和二婶，好像自己长得是有些像他们啊。还有妹妹，她拉着妹妹问：“你知道我是你亲姐姐吗？”
  妹妹懵懂地看着她：“你不就是我姐姐吗？”
  隔天，妹妹开开心心跑来找她：“我问了！你是我的亲姐姐啊！太好啦！我真高兴，我有亲姐姐啦！”
  苏涵抿嘴笑，脸颊红红的。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妈又因为家务琐事骂她，说她懒，干什么都不成。
  “月娥，你别……这么刻薄……”
  “……她克……我……你弟……骗人……算账就不错了！”
  “唉！”
  苏涵隐约听见父母在屋里争吵，她很伤心，觉得弟弟出生后妈妈就不疼她了。她踩着柴垛子看二叔家，看到二叔二婶对妹妹那么好，说话慈爱，给妹妹试穿新买的过年衣服，还有红头绳，心里密密麻麻泛起酸，眼睛也酸。
  终于有一天，她找了个机会跑到地里去，她大声喊：“二婶！”
  她想要二婶看见她时能露出惊喜的眼神，也许会跟对待妹妹一样，温柔地把她牵到一边，然后再温柔地问她冷不冷饿不饿。
  那她就会偷偷地、小声地喊一句“妈妈”。
  可是二婶从地里抬头，看见她时脸色大变，恶狠狠地蹬她：“叫魂呐！滚开点！”
  那一刻，苏涵如遭雷击。
  二叔从旁边过来，皱着眉头：“你来干什么？还不回家去干活，别又被你妈骂。”
  那一天，苏涵哭了很久。
  时间飞快，苏涵初中毕业了，家里给她安排了一个进厂工作的机会。
  在出成绩那天，苏涵在车间里心神不宁，下班后她拿了五毛钱去打公共电话。家里没有电话，她打的是村长家。村长过了一会儿把她妈喊过来，她妈大声说：“没考上！对没考上，你爸去学校看了！你安心在厂里做着，别老想着回来，好了电话费贵，我挂了！”
  这一天，苏涵一直心不在焉的，还犯了几个错误。工友问她怎么了，她红着眼睛：“我中考失误了，没能考上高中。”
  “你平时成绩怎么样啊？”工友问，听苏涵说了几个排名后惊讶道，“会不会是分数打错了？你上学校问问嘛。”
  “太远了，也太麻烦了。”软弱不敢生事的苏涵瑟缩了。
  她就这样继续打工生涯，接受贺炜聪的告白，两人恋爱，后来跟着贺炜聪前往大学的城市，在那里重新找工作。工作一份份地换，最后在超市收银员的位置定下来，直到这一天，同事柳哲纠缠她，她不堪其扰快步离开超市，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风在急速接近她。
  苏涵转头，一块烟灰缸飞来，在她的瞳孔中慢慢变大。
  第15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连载打碎
  惊慌、震惊,无措。
  苏涵手脚冰凉！
  但下一瞬，李珍的疯狂神色，柳哲的惊呼声,都在苏涵的感知中远去。她的眼中只有这一块烟灰缸,眼睛不自觉地凝成一条竖线，金色的光布满眼睛——
  无形的力量影响着这一方空间,烟灰缸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扯住，在触碰到苏涵额头的那一刻骤然僵硬。
  带着薄茧的手伸起来,将烟灰缸捏在手里。
  苏涵在眨眨眼，在这一处凝滞的空间里勾起嘴角，冰冷地笑了。
  “多少次都一样，你休想再控制我！你只会用见不得人手段的东西，到现在还不敢出来见我吗？”
  烟灰缸被她捏碎,她随手一扬，手腕一转,一根由龙骨刀被她握在手上。
  重重一砍,明明是砍在半空,空间却发出破碎的裂响。
  像是一块玻璃被击中，无数蜘蛛网状的裂缝从中心裂开，这处空间也从龙骨刀击中的地方开始裂开，李珍、柳哲、收银台、货架……全部碎成白光。撕裂蔓延，苏涵收刀,将龙骨刀刺进地面,冷漠地抬头——
  屋顶坍塌消失，露出同样在倾倒的天空。
  几秒时间里，所有东西都坍塌殆尽，太阳消失,光亮隐没，世界陷入一片虚无。
  不知道劈碎了多少次幻境，苏涵终于回到了最初的这个地方。
  “不拉我了？我还能再劈，来啊。”她虽然已经没有龙女控制时空的力量，但在空间幻术上，没有人能够困住它，来一个幻境，她就砍碎一个。
  没有人应答她，苏涵冷笑着，低头继续看被拉入幻境前被龙骨尾巴敲碎开的裂缝。裂缝里看见的不再是苏家村，而是一个大光团，凝神看去，光团里面躺着苏沅。
  将裂缝继续劈开，苏涵跳了进去，打量着被光团笼罩住的苏沅。她的眼皮不停抖动，可以看见苏沅的眼珠子在转动着，似乎想要醒过来。
  “苏沅？”苏涵喊她。
  苏沅的眼皮颤动得更加剧烈，但就是醒不过来。
  苏涵转而打量这方世界，发现这仍是一方虚无的空间，跟裂缝外面一般无二。但还是有区别的，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这方空间遍布细线，这线密密麻麻的，几乎织成了这方空间，若不是凝神观察时能够看到某点闪动的光，还无法发现呢。
  再追溯细线的来处与归处的，苏涵发现它们一头扎在苏沅身上的光团里，另一头扎在看不见尽头的无数个方向，它们好像从苏沅身上吸取光团，光团在缓慢变小。
  这些线让苏涵觉得很不舒服，甚至厌恶异常。手上的龙骨刀嗡嗡作响，这是血脉力量的鸣响，苏涵就顺从心意，挥刀去砍。
  明明是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线，触手摸时还摸不到，但刀砍上去时能听见类似嗡鸣之声，刀被拦住，无法再往下。
  苏涵反而眼睛发亮，用力继续砍。
  断了！
  实验室里，唐教授看着苏涵疯狂起伏的脑电波数据线条，险些要心脏停跳。
  “教授，这可该怎么办？要不要将苏少校喊醒，情况好像不妙了！”
  “不行，不行……现在强行叫醒她就是杀了她！”唐教授，一个科研工作者，在此时唯一能做的竟然是双手紧握，祈祷上天有灵，让苏涵渡过难关。
  千万不要死！
  让唐教授看了差点心脏骤停的诡异脑电波曲线，在几天后终于恢复正常。
  正常人能够沉睡三个月不醒吗？
  这根本不正常！
  唐教授心中已经对这对姐妹花的好奇心已经爆表，他暗暗发誓，等苏涵醒过来后一定要说服苏涵配合他做研究，不然的话对不起自己这三个月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夜不能寐的守护。
  “快醒过来吧！”
  实验室门外，白冬沉默地看着白色的大门，白色的头发疏于打理，毛躁躁地耷拉着。
  牡丹园内，下了班的苏卫国夫妻一起做饭，忽然王月娥问：“小涵这个任务也做太久了，地里的老黄牛都不能这么使儿的，你能不能跟小秦打听一下，这都要冬天了，小涵什么时候回来啊。”
  “女儿不在家你就想了？”苏卫国揶揄她，“女儿在家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疼她。”
  王月娥横眉冷竖的：“你说这话我可不答应，好像你多疼孩子似的，说我不疼她，小时候不也是我在带？那是你们老苏家的种，跟我可没有血缘关系。”
  苏卫国赶紧讨饶：“我就是随便说说，开玩笑的嘛。”
  “开玩笑也别说这种话，我听了不高兴。”王月娥不高兴地剁排骨，一下下的多用力，跟剁苏卫国的肉似的，听得苏卫国觉得骨头都在疼，不由得后悔自己嘴贱。
  剁骨头的声音停下来，苏卫国侧头看一眼，吓一跳：“怎么这就哭了？哎哟我就开玩笑的！赖我！都赖我！别哭别哭。”
  王月娥疑惑地放下刀，伸手摸脸：“我哭了？”
  苏卫国神情称得上惊恐了：“你不知道？你没事吧？要不要看医生？”
  “不用，我就是……好像突然有点难过。”王月娥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女儿小时候的模样。
  那么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从门外探头进来，问她：“妈妈，给弟弟的药熬好了，端进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幕突然非常清晰，王月娥还能回想起当时女儿的神情，细软微黄的头发，还有脸上的灶底灰的痕迹。
  看了就让人心底发软。
  怎么会不爱那个孩子呢？孩子满月就抱到她身边，她让娘家人专门送来一头奶羊，亲手挤羊奶将孩子喂大，她将孩子当做后半生的依靠。后来有了自己的儿子，她还在想，果然是先开花后结果，是女儿带来了儿子。直到儿子身体不好，怎么精细喂养都瘦小孱弱，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孩子还跟小羊羔一样长不大，生病的时候哭声能让人听了心碎。所以从巫娘娘那里听来原因后，她才会那么生气，她生气二叔家隐瞒真相，生气自己瘦弱的儿子受苦受难，生气……生气自己养大的女儿，其实不是招来儿子的福星，反而是灾星。
  巫娘娘说，有一种药能压制女儿的灾星命格，她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后来，果然儿子慢慢健康起来，女儿在生一场病后，一切如常。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儿女双全，家庭美满。
  王月娥的眼泪却落得更凶了，苏卫国真是手足无措：“怎么了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啊？”
  “卫国，我觉得小涵是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王月娥死死抓着他的手，“你赶紧去找小徐，找小秦，对了找陈秘书！赶紧打听一下小涵的情况！”
  脑电波交汇实验四个月后，滕将军点头，同意让苏卫国夫妻和苏天宝，以及贺炜聪进入实验室，期望陷入沉睡中的两个人能在亲人的呼唤下，自主醒过来。
  虚无空间里，苏涵脸色死灰，杵着龙骨刀坐在苏沅身边，紧咬着牙齿，眼神凌厉地看着前方。
  缠绕着苏沅的细线被她全部砍断了，她不知道自己砍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已经精疲力尽，脑子里像有无数铁锤在敲击，一下又一下，她的眼前出现重影，耳边出现幻听，某个时候还像信号不好接触不良一样，她感觉自己回到了病床上，看到了唐教授那张哭丧一样的橘子脸，还有苏卫国、王月娥、苏天宝围着病床嘴巴一张一合地在喊她。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种信号不良的感觉淡去很多，苏涵不愿意离开这里，她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
  “姐姐……”苏沅虚弱地睁眼，声音像蚊子一样。
  苏涵站起来，看见苏沅脆弱地冲她笑：“你找过来了，果然是我姐，我知道你一定能找来的。”她眼中有喜极而泣的水意，苏涵叹气：“放心吧，一切都会结束的。”
  苏沅眷恋地看了她一眼，不舍地闭上眼睛陷入沉睡，唯有眼皮下不停转动的眼珠子在表明她不愿意屈从的毅力。
  铿——
  龙骨刀被拔/出来，苏涵看着从远处飘来的一根细线，不知死活地扎到苏沅身上的光团里，这一次她没有砍断它，而是循着线走去。
  走过漫长的虚无空间，苏涵终于找到线头的来处。触手抹去，她摸到了实体，像是一片膜，细线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龙骨刀举起，苏涵长吸一口气，随后用力斩下。
  刀刃上流动着空间之力金色折影，一下又一下，看不见摸得着的膜墙露出真面目。
  “纸？”苏涵心中一动，重重一刀终于砍出缺口，斜拉一下，坚固柔韧的纸墙裂开缝隙，猛烈罡风侵灌而入，吹得苏涵险些跌倒。顶着罡风，苏涵没有松手，仍让龙骨刀压着裂缝。等罡风散尽，她才跨进去，见到了那本熟悉的《末世之女王降临》的小说悬浮在半空，周身泛着白光。
  那根细线的尽头就是小说封面。
  苏涵做的，就是举起龙骨刀，用尽所有力气，投入所有力量，全身的肌肉都被调动，精神高度集中，在这一刻她的瞳孔变成竖线转成金色，这是一双非人的眼睛，带着无尽杀意。
  刀砍下——
  无尽岁月中的不甘不屈愤怒痛恨，都化为这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