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4)
  但也仅此而已,卡片紧紧地贴着相狸, 照出的光却映不出相狸的模样。
  那张卡片化作一只疯狂笑着的小丑送进相狸的体内, 相奴定定看了几秒,在相狸耳边轻声说:你知道吗, 我们名字的真正含义就是奴隶,一个为他们贡献所有价值、没有任何存在意义的小奴隶,不过我大概是特别的小奴隶吧。
  其实这些事情在我瞎了以后我就都忘了,但奇怪的是, 我最近忽然又慢慢想起来了。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还看的见, 也还不会走路,不过那时候你已经出生了。
  我一个人在花园里乱爬,然后他们带了一个很奇怪的道士回家来看我,在那以后,我的名字就定了下来。相奴呵呵,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个名字吗?贱名、小名这些各种各样的说法全部都是骗人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将这种充满奴役的名字刻进骨髓,让我们打心底认同自己的身份。
  也就是在那个男人出现不久后,他们带我去了一次游乐园,我那时候以为他们是真的要带我出去玩耍,我记得当时应该很好奇、很开心的吧
  但我们在进去以后,他们就把我丢在了一个地方。
  再后来,有一个小丑装扮的员工和我说,可以带我去找爸爸妈妈。
  相奴在相狸耳边轻声问道:接下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吧?我变成了一个小瞎子。然后他们又把我带了回去。
  我可能那时候就不是人了,所以后来才不会死。
  可我的灵魂为什么还要在这个身体里呢,如果我的所有全都在那次灾难里都消失了该多好啊
  相奴声音轻柔飘渺,清风慢慢地放开了他的手,但很快,又有手握了过来,比清风的手凉,也更大,将相奴的左手紧紧包住,与他五指扣紧。
  相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继续说道,只是这一次声音要平静淡漠许多: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特意提一下你当时已经出生了吗?因为,就是你的出生,才有了后面这些事情啊。相狸,弟弟,如果你是个女孩,哪怕身体有那么多的毛病,但只要能和我结合就好了,我们或许都能很好的活下去可惜你不是,你不是女孩,于是妈妈可能就要和我不过也没什么,我本来就接受不了收养孩子的,所以我也不怪你的出生使我变得悲剧。
  可是你最后却那么对我,弟弟,哥哥真的好恨你啊。
  相狸痴痴地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那样对你
  没关系,我已经不在意了。相奴冷冰冰道:现在你就是小丑,你那个小丑一样,都对我做过同样恶毒的事情,所以你一定能很好的胜任这个身份吧。他们以为这里是他们创造的阵法就真的能控制住我吗?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这一次,我和他们的位置将互相颠倒对换,受刑的人变成了他们。相奴不停地轻拍着相狸的肩,重复说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弟弟?
  不会的!相狸尖声答道。
  相奴牵着他站了起来,想带着他下车。
  不过左手的人也跟在了他后面,导致公交车内本就不宽敞的过道变得更加狭窄了。
  相奴默默地把左边的人推开了一点,把相狸从右边的位置上拉出来,一把往前面推了点,然后才冷冷说道:往前走,一直走,当听到小孩的呼喊声你就停下来。
  然后
  相狸浑浑噩噩地往前走,在那片黑暗中专注地寻找着小孩的哭喊声。
  相奴右手空出来后往左边摸了摸,刚看到左边那人的身体,就被他整个拉过去,面对面抱在了怀里。
  他的右手与相奴的左手交叉紧握,左手在相奴的背上轻缓缓的游移,最后落在他的肩上,捏住了他肩膀上的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相奴不自在地躲了下来,嘟囔道:红皇后?
  那人沉默了一下,把那两个头给揪了下来。
  相奴动了动,没感觉到异常,倒是轻松了些许。
  他轻轻抬手抱住那人,满腔的戾气不自觉的离他远去,甜蜜的撒娇问道:郁先生,你不是在监狱等我吗?你怎么来了啊。
  郁苏低下头,在他的脖颈贪婪的落下一吻,将他紧紧抱住,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我看到你的样子很难受,就很想抱抱你,于是我便来了。
  相奴默默地抱紧他,想到这个地方,心情又复杂了起来,手按在自己空落落的心脏处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含糊地说道:我的心它丢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拿我的心来害我。
  不会的,因为你的心是我的,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郁苏摸了摸他的头:如果我找到你的心的话,你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相奴顿时纠结了,郁苏说的心可不是虚拟形容,真的指相奴的心脏,那可是个要命的东西,相奴不敢给,又不是很舍得拒绝他,想了想,说道:郁先生,我把我的心给你,那你会把你的心给我吗?如果你也愿意把你的心给我,那我就给你。
  郁苏贴着他光滑的面颊蹭了蹭,轻笑道:那我们就说定了,不过你也要自己去找到我的心。
  我把它藏起来了,但是它那么喜欢你,一直在为你跳动着,你一定会找到的,对吧?郁苏期待的问道。
  相奴重重点头。
  郁苏得到想要的回答后满意了,主动带着相奴跟在了相狸身后:走吧,等下可是给你报仇的场面,这个不能错过了。
  第99章 ③⑨
  相狸痴痴呆呆地行走在黑暗里, 周围布满细细碎碎的声音,他却恍若一点察觉都没有。
  自从相奴告诉了他有关自己残疾的真相后,他便浑浑噩噩了起来, 整个人都痴痴傻傻的,对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专注地寻找着孩童的哭喊声。
  相奴所提示的孩童声音还没有出现, 听不到声音的相狸便在黑暗中四处乱窜着。
  相奴和郁苏手牵着手如同幽灵一般跟在相狸身后和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相奴欲欲跃试地问道:郁先生,这里是我的世界, 以前也没有人进来过, 你对这里的了解应该很有限吧, 要不要我给你透露一点消息?
  郁苏轻声道:不要,我能够感受到你的心在那里。
  相奴好奇地看着他,黑暗中, 郁苏的手指暧昧轻柔的划过他的肌肤,在他身上轻点:你喜欢我,它在为我跳动。
  相奴呆了一下, 颇为不自在地把他的手给拉了下来:真爱胡说。
  见他开心,郁苏便也轻轻笑了起来。
  世界是黑暗的, 是受到了相奴看不见的双眼的缘故, 但并不代表这个地方空无一物。
  相反,公交车停驻的这个地方非常嘈杂, 仿佛挤满了人,每一个角落都有低语不停传来,相奴和郁苏的谈话隐藏在其中竟也并不显突兀。
  不过奇怪的是,明明说话的声音那么多, 里面却偏偏没有属于孩子的稚嫩声音。
  大人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越发显得这里嘈杂凌乱。
  相狸很快就发了疯。
  他没有在黑暗中行走的经验, 一直就走的摇摇晃晃的,无意间撞到了东西便直接跌到在了地上,而在跌到在地上时,他手掌乱摸,也被他摸到了一个柔软的肢体。
  相狸立刻就爬了起来,兴奋的顺着那个肢体摸了过去,只是没两下就摸到了尽头。
  相狸呆呆的捧着那类似残肢一样的东西碎碎念着:哥哥,你在这里,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你不是让我去给你报仇的吗,你为什么还不出来
  相狸如同幽灵一样呼唤着,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他便疯了,连滚带爬的惊声尖叫着,把碰到的东西全部撞开砸掉,弄的满地碎乱,在一片嘈杂却轻微的声音里闹出非常大的动静。
  周围人却对他的举动没有一点察觉,仿佛与相狸不再同一个世界,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
  相狸疯了一般在地上爬,到处喊叫:哥哥,你在哪里?
  哥哥,快带我去找妈妈
  哥哥,你在哪里呀
  相狸不知疲倦的寻找着,直到他撞到了一个人,一个很小、很柔软的小人。
  他有着很甜美的声音,语气温柔而平静,像个小天使一样,让人心都要化了。
  他拉着相狸的袖子,声音里满是好奇,笑吟吟地问着他:叔叔,你是小丑吗?
  相狸缓缓顿住,低下头,延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向了他,声音不自觉的轻柔放缓:是的,是我呀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小丑叔叔唉,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也没有看过,叔叔你能不能陪我过去给爸爸妈妈看一看?
  相狸缓缓的扯起两边的唇角,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处,他狞笑着说道:好啊。
  得到他回应的孩童便欢快的笑了起来,像只花蝴蝶一样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着路,黑暗里,相狸的路还是走不稳当,为了不被小孩落在身后,他干脆手脚并用的趴在地上爬了过去。
  渐渐的,渐渐的,熟悉的说话声音涌进了相狸的耳朵里,他们的声音比之以前似乎要苍老沙哑了些许,可语气中的阴冷和恶意却越来越浓重,呛的相狸几乎作呕。
  当相狸出现时,那两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相狸抬起头,咧开了笑容笑给他们看,他说:爸爸,妈妈,我们一起去做个游戏吧。
  他听到母亲慌张地说:相狸他怎么会没有死呢,相奴他怎么没有追过来
  妹妹,不要害怕。父亲安慰着母亲,只有这时,他声音中的温度才是真实的。
  母亲在父亲怀中瑟瑟发抖:我们没有相狸的心脏,我们控制不了他的
  父亲冷冷说道:他不过是一个死在相奴手里的废物而已,我们做下的布置就算是相奴来只能束手就擒,更何况他。
  这两个小畜生,他们全都得死!父亲压低了声音,恶狠狠说道。
  相狸跪坐着,幽幽地看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疯了般的扑过去。
  父亲和母亲慌忙避开,可是他们低估了相狸的狠,他们挥舞着手臂驱赶抵挡相狸时,都会被相狸趁机咬下一块肉。
  父亲把母亲狠狠推开,和相狸纠缠在一起。
  疯犬一般的相狸哪怕手脚被制住,也能用嘴巴从他们身上狠狠撕扯下一块肉。
  而堵住他嘴的办法也行不通,因为相狸会把肉连嘶带咬的直接生吞咽下。
  除非他们能短暂的控制住相狸片刻,用其他的东西堵住相狸的嘴,可他们没有这个时间。
  父亲朝母亲嘶喊着:把那个放出来,不等相奴了,我要现在就把这个疯子给弄死。
  母亲慌忙应是,取出了一个刻画着眼睛图案的盒子,她对准了相狸,如同打开传说中的潘多拉魔盒一样,将那个魔盒缓缓打开。
  无数畸形的怪物从那个盒子里跑出来,哪怕是黑暗中他们都清晰可见。
  相奴瘫软了身体,无力地倒了下去,被郁苏抱在怀里。
  他抓着郁苏的手臂幽幽说:我的眼睛好像从小就能看见鬼怪。
  我小时候的记忆记不大清了,只是有时候想,小时候的家里很热闹,会有许多人陪着我。
  原来陪着我的,都是这些人啊
  原来这就是一定要剜去我眼睛的理由啊。
  因为它能看见你们害怕的恶鬼呀
  那些畸形的怪物身上缠满了燃烧着火焰的锁链,锁链的根部都没进了盒子里。
  能带来力量的鼓声在远方响起,一点一点逼近,但在鼓声清晰后,那澎湃的鼓声却化作了令人头晕脑胀的魔音,在脑海中不停地穿梭鼓噪,相奴、相狸包括那些恶鬼,全都在鼓声下痛不欲生。
  而那火焰却在鼓声下燃烧的更加猛烈。
  相奴半蹲着捂着头,咋看没什么反应,好像只是单纯入了神一样,但当郁苏摸上他的手时,才发现相奴的肌肤上早就浸满了汗水,他的十指也紧紧地捂着耳朵,长长的指甲扎在脑袋上,用力之深,仿佛想用指甲直接把自己的脑壳给掀掉一般。
  郁苏为相奴捂住耳朵,隔绝了无孔不入的鼓声。
  他冷冷地看着那位父亲,他已经趁机推开了相狸跑到了另一边,然后从角落里拉出来一个装着不明液体的桶,满脸冷酷的将液体都倒在了正在地上打滚蜷缩的相狸身上,然后取出火机,对着按钮缓缓按了下去
  郁苏捂着相奴的耳朵,掰过他的脸,轻声提醒道:你爸爸要把你弟弟给烧死了,要救他吗。
  相奴诡异的笑了起来:没有呀,他要烧死的人明明是妈妈呀。
  第100章 ④0
  相奴说到了极开心的事情, 仰着头笑了出来,声音不大不小,但就在他周围的父亲却听的清楚。
  他父亲神情不变, 冷静地将手里的火机点燃,往蜷缩在地上的相狸的身上扔去。
  火焰与汽油结合在一起, 瞬间就将相狸烧成了一个火人, 这时,父亲才带着满足得意的笑容向笑声传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便看到笑声的主人--
  他的大儿子, 正半倚在一个样貌极为俊美, 气势也十分恐怖的男人海里,望着他邪佞的笑着。
  父亲回以他微笑,一如既往的温和儒雅, 只是他刚才身上被相狸扯出了好多道伤口,血污弄的满脸都是,配合着他此时那刻意的笑容, 不但不会让人觉得和善,反而显得他像极了变态。
  父亲悠悠说道:相奴, 你也很恨你的弟弟吧, 所以眼睁睁看着爸爸将他烧死,却不阻拦, 对不对?
  相奴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嘲讽越来越深,他轻轻说道:爸爸,这里是我的世界, 如果我想逼死你们,那我会有无数个办法, 而我从头到尾都不需要现身。
  你再看一看弟弟呢。
  父亲脸上的笑容淡了点,眼中翻滚着复杂而可怕的情绪。
  不知不觉间,那属于相狸的哀嚎声转变成了女人的尖细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