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锦鲤 第104节
  话没说完,手上忽然一紧,径直被他拉进怀里抱住了。
  “王爷?”
  坐在卫珩腿上,阮秋色身子一僵,又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卫珩的后颈。她脑海里的念头乱七八糟的,既担心卫珩的身体,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前日的缱绻与他昨日的拒绝,一颗心突然酸酸胀胀起来。
  本以为睡一觉起来便好了,谁知道还在意着,自己都觉得自己小气。
  卫珩难受得厉害,凭着本能去找阮秋色的唇。此刻他最需要的,便是借着她的柔软与温暖去确认,自己并未身处在什么狭窄阴暗的地方。
  这院落早被暗卫严密地封锁起来,也不担心有人会看见,卫珩的吻便从心所欲起来。并不像往日那样撬开唇齿,勾弄舌尖,只是蜻蜓点水似的触碰着,从嘴唇到面颊,再到脖颈。
  是很纯粹的亲密。
  等他心里平静了些,才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平日里阮秋色被他这般亲昵,早就害羞成一泓春水似的,软软地偎着他。可今日她却是僵的,虽然配合着将手臂搭在他肩上,身子却与他维持着距离。
  那距离并不远,只一拳之隔,却让他心里一空,很有些不舒服。
  “怎么?”他用鼻尖蹭了蹭阮秋色的鬓角,“觉得不自在?”
  “没有。”阮秋色摇了摇头,半晌才小声说了句,“王爷把我放开,我去关窗。”
  卫珩没立刻放手,反而审视地盯着她看。阮秋色压下心底的不自在,又补上一句:“想要治病,还是该谨遵医嘱才是。”
  ***
  按着傅太医制定的治疗计划,果然就顺利了许多。卫珩干脆让人在停放尸体的院内支了个凉棚,将公文都带去那里批阅。
  又过了几日,没有阮秋色的陪伴,卫珩也不再会有那么强烈的心悸,这便是治疗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信号。
  惧尸症的医治稳步进行,宁王大人却有了新的烦恼——阮秋色有些不对劲。平常总是欢欢喜喜的小姑娘,这几日的笑容都没有那么明朗;还总往外跑,天黑时回到王府,便闷声不响地回自己房里,晚饭也不同他一起用。
  据暗卫的禀报,阮秋色正忙着准备五月中旬的书画大赛。这场赛事全因为皇帝一时兴起才操办起来,说是优胜者可以进入画院供职。
  阮清池是上一任的画院院首,阮秋色若想女承父业,也在情理之中。自家小姑娘突然萌发起事业上的追求,卫珩觉得应该支持一下,便叫来时青交代了几句。
  日暮时分,阮秋色还没回府,卫珩便去她房里等她回来。
  原本单薄无趣的寝房经过了她的打点,处处都透着阮秋色的影子。无论是墙上的挂画,博古架上富有奇趣的饰物,还是窗边摆着的高低错落的植物,都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闲着也是闲着,卫珩的目光随意地掠过书架,忽然定在了一本花花绿绿的册子上。
  封面上写着一行大字:《让夫君欲罢不能的四十八种技巧》。
  阮秋色当时言辞恳切地拒绝了俞川那一包袱的艳本,谁知他执着得很,又特意让人送来了这一册,以表达对她与卫珩未来夫妻生活的关怀。她觉得无奈,便把那书随手往架子上一搁,就忘到了脑后。
  随手翻了翻,这册子图文并茂,内容翔实,成功地让宁王大人黑了脸。
  阮秋色刚一进门,便看见卫珩面色不善地翻看着什么。
  等看清了他手里的书册,她心下大窘,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夺那册子。
  卫珩沉着脸将手往身后一背,小姑娘便像颗炮仗似的撞进他怀里。她一门心思扑在那书上,两手伸到后面去夺,却被他轻轻巧巧地避开了。
  “这书是哪里来的?”卫珩一手将怀里乱动的人固定住,语气严厉地发问。
  阮秋色忽然不动了。
  她脸上臊得厉害,眼神却倔强得很,直直地盯着卫珩道:“我不告诉你。”
  说罢用力地挣开他的手臂,径自走到床边,脱了鞋坐上去,气鼓鼓地抱着膝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这几日都没好好抱过她,卫珩盯着空了的手心,正觉得有些遗憾,又见她板着脸不高兴的样子,一时也觉得新鲜:“你又发什么脾气?”
  明明对那污七八糟的册子不满的人是他才对。
  阮秋色并不理,反而背过了身子,只肯给他一个后脑勺。
  卫珩挑了挑眉,莫名其妙地走过去看她。阮秋色躲闪了几下,还是没藏住自己涨红的脸色和眼圈。
  “哎,”卫珩讶然道,“害羞归害羞,你别哭啊。”
  不是多大的事情,他也没说什么,怎么又是眼圈红红,要掉眼泪的样子。
  “谁要哭了。”阮秋色眉心皱得死紧,愤愤地把脸别向一旁。
  卫珩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生什么气?跟本王说说。”
  阮秋色脸皮没那么薄,还不至于因为一本册子便气成这样。一定是她今日在外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阮秋色不肯理他,自己躺下来,扯起被子将整个人都蒙了起来,摆明了拒绝的姿态。
  卫珩也不恼,看她别别扭扭的小女儿模样,反而轻笑了声,将那团被子紧紧搂住了。
  没一会儿,阮秋色便在被子里挣扎起来,七手八脚地钻出个脑袋,大口大口地喘气。眼前是卫珩得逞的笑脸,透着几分狡黠阴险,看得她更是意难平。
  “不说?”卫珩慢条斯理道,“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人开口,你想试试吗?”
  阮秋色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卫珩虽然不至于铁面阎王上身,对她严刑逼供,可也一定藏着些她难以招架的坏招。
  思量了半晌,她才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吐出一句:“王爷要成婚的事,我都听说了。”
  “听说?”卫珩诧异地扬了扬眉,“你这口气,说得就好像本王要与旁人成婚似的。”
  他轻描淡写的口吻更激怒了阮秋色,她瞪起眼睛,用力地把卫珩推开:“你装什么装啊,事情都做了,还装着自己毫不知情吗?”
  卫珩只觉得一头雾水。他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了些:“本王做什么了?”
  “整个盛京都传遍了,王爷还想装傻?”阮秋色坐起来愤愤道,“成亲用的吉服和各式礼器,你都让人做了两套,迎亲的花轿也备了两顶,还有乐班,轿夫,全都订了双份——”
  “你不就是打算迎那北越公主和我一起进门,坐享齐人之福吗?”
  第112章 言传身教  还没认真说过喜欢她呢。……
  卫珩的神色颇有些古怪。他沉思片刻, 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此事在京中已经传遍了?”
  阮秋色本是想听他否认,一时间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王爷真打算这么做?”
  虽说街头巷尾传得有理有据,可她总怀着一丝侥幸, 觉得卫珩不会是这样的人。可转念一想, 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便是寻常事, 身为宁王本就该有一正一侧两位王妃, 这在卫珩看来应当是很正常的事情。
  听说平王府后院便有十三四位妾室, 那好色的平王还总盯着莳花阁里的美人们,想伺机再抬几位过府。倘若卫珩也……
  “我才不和别人分享丈夫。”阮秋色手里捻着被面,语气却很坚决, “王爷要真有那个想法,咱们便、便……”
  “一拍两散”这个词卡在喉咙口, 怎么也说不出来。阮秋色看着面前这人好看的容颜,又是舍不得又是委屈,憋了半天才道:“咱们便马上成婚。”
  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卫珩讶然地抬眼:“嗯?”
  “等那公主来了,我立刻便跟你和离。”阮秋色闷闷道。
  反正她原先也没想过要嫁人,人生里多出这段露水姻缘, 总归是不亏的。
  卫珩面色沉了沉:“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阮秋色下巴一扬, 说得很有底气,“我能养活自己,又不怕别人指点。再说了,铁面阎王前夫人这个名头,听上去也蛮威风的。”
  卫珩眸色渐深,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瞧。
  “我离了你也会过得很好的。”阮秋色兀自说着,底气却弱了下来,不得不引经据典来证明自己话中的合理性, “前朝才女谢蕴嫁了三任丈夫,最终才觅得真命天子;说不准我的良人也在后头等着。”
  “你再说一句试试。”卫珩的口气里满是威胁。
  “试试就试试。”阮秋色自然不肯受他威胁,梗着脖子道,“就许你齐人之福,不许我去找真命天子么?我要是嫁了别人,说不准还更——哎,你做什么啊?”
  卫珩揽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
  “不是,说话就说话,你动手做什么……”阮秋色头重脚轻,慌乱地去拍他的背,“快把我放下来……”
  卫珩大步流星地出了门,无视周围侍从惊诧的目光,一路行至了王府的马厩。刹雪听到主人的脚步声,早兴奋地原地踏着步子。
  卫珩将眼前一片金星的阮秋色抛上马背,自己也紧跟着翻身上马,马鞭一甩便奔了出去。
  阮秋色横在他肩上颠了一路,早头晕目眩的,坐也坐不住。身子刚晃了一晃,便被身后的人紧紧圈在了怀里,整个人软绵绵的偎着,半点没有方才的气势。
  她心里有气,也不问这是去哪,只沉默地让他搂着。等到恢复了力气,便拧着身子往前挪了一挪,离卫珩远些。
  可是出了城,原本还算平稳的马背顿时颠簸了许多。马缰握在卫珩手里,阮秋色无所依凭地摇摆了几下,后背又重重地撞上了男人的胸膛。
  接着便听见他在耳边哼笑了声道:“怎么还投怀送抱呢。”
  ……真是气得想咬人。
  力气比不过,脸皮也没他厚。阮秋色无可奈何地泄了气,松松垮垮地靠在了卫珩身前。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软和了姿态,卫珩唇角微微扬起,暗暗收紧了缰绳,放缓了马儿的步调。
  他的下颌轻抵在阮秋色的鬓边,时不时地侧过脸来,落下若有似无的一个吻。像是不经意间的碰触,又像是种安抚。
  月华如水,温柔地倾泻在郊外的道路上。阮秋色坐在卫珩温暖的怀抱里,被他的气息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心头的郁气竟然一丝一丝地消散了。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没出息的人吗?
  马蹄哒哒,乘着夜风一路前行,目的地却是座山。
  这山不高,不过几十丈,更像是个巨大的土丘,在无边无垠的夜色中起伏成一道柔和的弧线。
  卫珩驾马上了山道,在林木间穿行了一阵,马蹄渐止。
  “到了。”
  卫珩翻身下马,又对着阮秋色伸出了手:“来。”
  原本是想说“我可以自己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阮秋色扶着卫珩的手往下一跳,被他稳稳地接住,掐着腰放在了地上。
  卫珩看她站稳,便松了手。他抚了抚刹雪的鬃毛,让它留在林间吃草,便想转身带阮秋色向林子边缘走去。
  衣摆却让她扯住了。
  阮秋色的手伸过了卫珩腰间,又缓缓收紧,在他背后交握在一起。
  “王爷……”她的额头抵在卫珩的前襟上,声音闷闷地说,“我不想嫁给别人了。”
  卫珩有些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板着面孔没好气地问了句:“需要本王说‘谢谢’?”
  阮秋色像是没听出他的揶揄,只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脑袋钻在卫珩的心口上,痒得厉害。
  “我很喜欢王爷的,以后还可以更喜欢一点。”她声音闷闷的,“所以王爷不要娶那个北越公主好不好?虽然大家都说她是北越第一美人,可她不会像我一样,对你这么好的……”
  “你对本王哪里好?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卫珩抬起阮秋色的下巴,对着她的眼睛道,“本王若想娶别人,带你来这里做什么?”
  阮秋色迟疑着看了看四周:“这里是……”
  “这是沅山,‘沅沅’是本王母妃的小字。”卫珩沉声道,“这里是本王母妃长眠之地。”
  他牵着阮秋色向前走,山顶林木渐稀,不多时便走到开阔处。阮秋色这才看清,面前竟是一方湖泊。平静的水面如镜子一般,将月光收束其中,莹白一片,不惹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