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凡俗事之明月
  林家炼煞阴阳诀要求太高,除了需得有灵根还需是阴驱,而且必须在十八岁之前激发,既然血脉天赋不大保险,那她不如看看这一辈孩童间是否有灵根之人,至少不能修炼炼煞阴阳诀,有灵根的话亦是可以踏入修仙界。
  林飒与林小凰皆是沉默了,华幽说的对,如今谁家不是一个孩子,谁有能舍得孩子年幼离去,生死不知。当年小澜离开家门,家中长辈担忧至极,如今接近四十年才回来一次。这种滋味若是为人父母长辈感受,自然是酸涩难言的。
  林飒眉头皱起,虽说上了年岁,他却依旧腰背挺直、精神抖擞,此时唇线绷紧直言道:“我待会儿就通知他们回来。”
  华幽颔首表示知晓,素手把玩儿着手中的瓷杯,犹疑着询问:“不知如今明月与颜小三可好?”
  林小凰皱眉想了想:“颜伦乐在你离开没多久就消失了,明月早就嫁了人,听说嫁给了一个修仙世家,不过听她妈说过得不是很好。”
  想到这儿她眼中上过不悦,面上闪现出些许的厌色,眉间皱成一个川字:“你管这么多干什么,那丫头从小就拔尖,之前还好,同你好得似一个人一般。知道你成了修仙者后,立马就变了,本来都和穆家已经订婚,事到临头结果悔婚嫁给了什么修仙家族,明穆两家关系就因为这样彻底断了,几十年都没恢复,况且当年这件事发之后,明家当年已经同明月断绝了关系,谁知道她后来怎么了。”
  华幽脸上瞬间闪过吃惊之色,对于林小凰的偏颇之言她并不太信以为真,毕竟当年两人关系那么好,但一夕之间大变,明月会有所改变是自然。但她未曾想到的是,明月竟然嫁给了什么修仙世家,这简直是让人不敢置信。
  如今灵山界与凡俗界已经断绝,可想而知那所谓的修仙世家到底如何,况且明月还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就这么嫁进修仙家族,指不定会吃什么苦头,华幽眉头皱了皱。
  她从未忘记上一世明月对她的好,若是能力之内,倒可以帮一帮。
  林小凰见她这幅模样,就知道她的打算,连忙说道:“谁耐烦理会她死活,明家都没管,你去理会做什么?”
  华幽无奈的抬起头:“姐,我和明月当年关系你也知道,如今回来自然该去看看她的,你说嫁给了修仙家族,不知那家姓什么?”
  林小凰眉头不悦皱起,见得华幽一副斩钉截铁模样,这才不甘不愿说道:“听说姓柒。”
  柒?
  华幽皱了皱眉头,丝毫不知这到底是哪家,想来也是,她本就对凡俗界修仙界并不熟,想了想便决定去最近城市的坊市中询问一番,应该会知道些线索。
  三人把这些年的事情皆是说完,这才打开了房门。书房外,除了之前的三个孩子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此时略带忐忑的看着自己,眼中尽是隐藏不住的惊讶,见得华幽望过来连忙局促的笑了笑,张了张口看到她如此年轻,竟是不知该如何称呼。
  华幽笑了笑,淡淡颔首道:“大嫂。”
  “哎。”老妇人连忙回答,见得华幽和善也就松了口气,毕竟当年林家二小姐刁蛮跋扈的名声人人皆知,谁又知道她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会不会脾气变得更差?
  华幽眼眸扫过长廊边好奇的三个孩子,偏头看向林小凰道:“大姐,我院子还在吗?”
  “当然在!”林小凰看了她一眼,微微叹口气:“爷爷当年开口发话,说谁也不准住进你的院子,宅子也是天天打扫了的,保准你可以随时入住。”
  华幽一怔,想到当年爷爷对自己的殷殷期许,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垂下眼睑淡淡说道:“知道了,我先去看看大伯母。”沉吟了一瞬,还是开口:“大哥想必你们通知家里人赶过来也会花些时间,我正好去看看明月,若是有事便告诉念渔,她如今修为在凡俗界却是少有人敢惹。”
  林小凰眉间皱起,林念渔见此连忙笑吟吟上前道:“大姐放心,我修为虽说没有姐姐高深,但也不是旁人能敌,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
  修仙者对于凡人向来高高在上,如今她如此亲昵不过是看在华幽的份儿上,毕竟她虽说占了一个林字,但活了数十年同林家却是分毫牵扯也无。见得她这个态度,林小凰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加上如今华幽乃是修仙者,身份不同。而且离开这么多年,几人心中自然有隔阂,再无当初的亲密,犹豫一下也就点点头。
  把所有事情同林念渔吩咐一通,华幽便带着映波离去,距离玉川最近的修仙坊市却是在重山市中。想当年她便是从重山市踏入了修仙界,当年种种如今想来却很是遥远了。
  这般多年过去,重山市比起当年亦是发达许多,许多以前所见的建筑皆是消失,而原处亦是耸立起高楼大厦,华幽并未耽搁直接出现在坊市之中。
  眼角微微一扫,便抬步朝着坊市中走去。在凡俗界来来往往之人少有筑基修士,此时见得华幽众人皆是有些讶然,华幽并未理会径直踏入了一间酒楼,一刻钟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便带着映波极快离开了此地。
  果然如她所料,凡俗界所谓的修仙家族比起判罚之地的家族可谓是蚂蚁和大象,凡俗界本就灵气稀薄,可想而知这些所谓修仙家族有多破败,而柒家亦是如此。
  听闻这一辈柒家家主才是个炼气八层的修士,族中子弟到了这一辈更是没有出众人物,并且小辈灵根稀薄得厉害。加之凡俗界诱惑如此之大,可想而知,会是个怎样的场景。
  华幽踩着灵靴破空而行,脚下是急速朝着后方飞去的山川河流,轻轻嗅了嗅,比起几十年前,这里的灵气越发稀薄,空气也越发浑浊。微然蹙眉,她打定主意,此次离开,若非必要便不会再回来这里。
  至于林家……
  华幽沉吟半响,她拜在飘渺玉宇门下,师尊是结丹修士,自己已然一只脚踩在结丹门栏之上,只要有人稍稍打听这个消息,便不会有人不开眼来挑衅,足够林家休养生息好好在这里存活。
  她倒是想过让林家搬到灵山界,但想必大哥大姐未必愿意,毕竟故土难离。
  微然吐出口浊气,体内灵力瞬间加速,冰蓝遁光速度越发快了起来,犹如一道射线般急速朝着远方天际而去。
  柒家如今虽说还挂着一个修仙家族的名头,但族中有灵根修士少的可怜,加之凡俗界诱惑甚大,族中已然变得腐败不少。
  此时柒家一个偏僻小院内,房门吱呀一下打开,走出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儿。女孩儿小脸清秀,一双凤眼湛湛生辉,但身体看起来却极为瘦弱。
  见得天色尚早,她手脚麻利的洗漱一番,就连忙走出院子到厨房要了两份早餐。家中之人向来是势利的人,骂骂咧咧指桑骂槐一通之后,这才丢给她一碗稀粥,两个干巴巴的馒头。小女孩儿看着手中之物,眼角一瞥,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极快掩饰下来低声说道:“婶子,奶奶生病了,求您给些软和的吃食好不好……”
  “什么?”话还没说完,那高头大马的女人已经唧唧歪歪叫起来,竖起眉头怒道:“我的十三小姐,您可真是金贵啊,那几位有灵根的孙小姐还没你这么挑剔,你一个偏方没灵根少爷生的女儿居然还要单独做饭?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女孩儿瘦弱的身躯僵在原地,抓住了手上的馒头,女人继续不依不饶的编排着指桑骂槐,女孩儿到底是年幼,咬着唇瓣,通红着眼眶在女人叫骂间跑了出去,身后仍然断断续续能够听到对她过世父亲母亲的编排。
  小姑娘低着头刚赶回院子,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她吓了一跳,连忙推开房门,跑到床前。床上躺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脸色灰白,脸上老人斑密布,眼中浑浊虚弱,明显是病入膏肓之态,一双与女孩儿相似的凤眼微微抬起,慈祥却疲惫的摸了摸小女孩儿的额头和眼角,边咳边安慰道:“怎么了?”
  小姑娘连忙摇头:“跑回来被沙子钻进了眼睛里,奶奶喝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老妇人看了看孙女儿通红的眼眶,叹了口气,苍老的眼角微微泪花闪现,看着孙女儿如此稚龄却这般懂事,她心头的酸涩意欲难懂,自己还能活多久她自己知道,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孙女儿。
  当年她一意孤行被所谓的修仙家族眯了眼,待得与家中断绝关系嫁进了柒家,才发现所谓良人已经有了正房,而自己不过是他兴起十分的消遣。当年对她而言是晴天霹雳,在现代社会被骄纵万分长大的她怎么能够接受这个现实。但事实让她不得不低头,没有灵根、受尽鄙夷,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生来便身子虚弱,更是没有灵根的凡人。而此时她容貌已经变得沧桑,没有了所谓的宠爱,日子越发难熬。
  而如今儿子儿媳皆是去世,孙女儿因为不受宠爱,加上父母皆是凡人,竟是连被族中检验灵根的资格也无,以她如今这快要不行的身体,该如何照顾仍在稚龄的孙女儿?
  天色大明之际,就在此时华幽已然找到了柒家驻地,显露出筑基修士的身份,被柒家家主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
  华幽神色淡漠的坐在上首,左边是柒家如今家主,六七十岁的年纪,但因为有了灵根看起来却是四十来岁模样,生的倒是人高马大,英俊威武,但面上颇有些虚浮之色,此时讨好的敛下眉眼,几乎是谄媚的介绍着面前三个小孩儿。
  华幽微然蹙眉,淡淡扫了一眼,便不动神色的收回目光。
  柒玉鞍哪里甘心,好不容易才来一位筑基修士,他怎么可能就此放过,连忙再次介绍道:“前辈要不要看看几个孩子,我这大孙子已经踏入炼气三层,不妨让他施展几个小法术……”
  “不用。”华幽淡淡打断他的话,眼角一扫,清冷的眼眸瞬间让他余下的话消失殆尽,冷眼扫过下方的三个孩童,皱眉道:“今日我来是找寻故人,怕是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柒玉鞍连忙说道,眼珠精明的闪了闪:“不知前辈要找谁,我柒家人口颇多,若是不知道名字恐怕有些为难。”
  华幽面上表情柔和些许,微微点头:“她叫明月。”顿了顿想起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再次说道:“如今约莫六十来岁模样。”
  此话刚一开口,坐在旁边一直壁上观的老妇人眼中错愕蓦然一闪,手中茶盏哐当一下差点跌落在地,而柒玉鞍却是一派迷惑模样,对于明月这个名字明显是记忆不起来。
  华幽眼神何其灵敏,眼眸直接扫过那老妇人,沉声询问:“你知道?”
  柒玉鞍正值困惑至极,听得华幽此话,连忙转头急急问道:“那明月到底是谁,你还不快快说来。”
  老妇人眼中惊愕已经消散,闻言淡淡抬起眼睛,颇有些讥讽的看着柒玉鞍,轻飘飘说道:“老爷难道不记得了,那不是你当年带回来那位小妾吗?”
  话音方才落下,华幽周身气息霎时冰寒叵测。
  向来安静莫名的偏僻小院中,此时却是从未有过的热闹,柒家各位修仙者齐齐到来,皆是惊讶又好奇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房门外,柒玉鞍与妻子站在原地,他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愤怒,低声朝着老妻吼道:“你怎么敢这么做,你怎么当家,竟然差点让人病死在房中。”
  老妇人眼中嘲讽一闪,淡淡说道:“老爷莫要忘了,莫不是有你的默许,我怎么敢这么做。当年不是你说,不需多管,自生自灭?反正你儿子女儿多得是。”话音落下也不管柒玉鞍涨怒的几乎颤抖的模样,冷哼一声抬步就离开了此地。
  她本就没有血脉留存,全是那些偏方所出子女,既然如此,这柒家是福是祸又与她何干?
  华幽静静坐在床边,眼神复杂的望着床上寿元不多的老妇人,近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那个骄傲得张扬的明月。
  待得明月几乎是喘着气把这些年事情说完,她才垂下眼睑,一时间相顾无言。
  她想过明月或许会过得不好,但从未料到会陷入如此场景。当年的她何等骄傲,如今却如此颓唐模样,华幽如今只能感叹世事无常,心中颇有些感慨颇深罢了。
  “小澜。”明月沉默半响,嘶声唤道。
  华幽颔首应了声,见她目光落在一旁呐呐不语的小女孩儿身上,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果然下一刻明月近乎哀求道:“我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但孟儿不能,她还小不能在柒家这么蹉跎,我求你,带她走,看在我俩十几年朋友的份儿上,求求你把她带走。”
  “奶奶。”小姑娘眼眶通红,咬着牙却不让泪水掉下来。
  华幽看着明月期许恳求的浑浊双眸,微然叹口气,她无法忘记上一世明月怎么死的,原本以为她当年做出的选择能够改变未来,却未曾料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华幽轻然叹了口气,这才说道:“她若是跟我走,没有灵根还不如在凡俗界生活。”
  明月眼中明光飞快一闪,急急询问道:“要是有呢?”
  华幽对上她期盼的眸光,轻然解释道:“我会带她走,不过待进入了宗门,修炼之途便得靠她自己,我不会操心。”
  两个时辰之后,待得一切处理完毕,她带着这个名叫柒孟的小姑娘离开了柒家。华幽清楚看见在她用法器测出柒孟有灵根之时,明月死寂沧灰的目光中绽放的光亮,她未曾说的是,这孩子虽说有灵根却是四灵根,根骨也算不得好。
  花了一天半时间回到安眠镇,待出现在林家门前之时,灵识一扫,本就清冷的眼中瞬间沉下。她原本以为此次回来,林家那三个孩子若是有灵根带走调教也无妨,但此时林家老宅中却是莫名出现了二十多个孩童,并且还有不少成年人站在旁边低声细语,这已然是把当初她的话抛却一边。
  灵识肆无忌惮的在院中众人脸上扫过,华幽深吸口气,牵着柒孟周身冰蓝流光迅速一闪,眨眼间便是出现在院中,原本喧闹不堪的众人顿时停止了喧哗,皆是震惊又惊讶好奇的看过来。
  华幽冷眼扫过众人,眸光落在颇有些尴尬的林飒与林小凰身上,而后抬眼看了看林念渔,她却是大为松了口气的模样,连忙传音道:“姐姐,我们可不是保姆,再则您带一两个回宗门恐怕还好,如今又不是宗门招收弟子时刻,若是多了,引起麻烦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