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刚过，武汉正值隆冬腊月，市教育局就在全市范围内组织开展了一次“冬游比赛”，意在提高全市青少年的身体素质，要求每所中学必须派出十名选手参赛，比赛的地点就选在江汉桥下，汉水河畔。本来这次冬泳比赛跟朱慧是没有一点关系的，但没想到南华高中里的学生对此次冬泳比赛竟没有丝毫兴趣，报名参赛的人寥寥无几，面对没人报名参赛的尴尬，身为学生会会长的姜晰，迫于无奈，竟想出先斩后揍的馊点子，拿朱慧第一个开刀，未经她同意，擅自将她的名字报上去凑数，要她代表南华高中参加此次冬泳比赛。朱慧得知此事后很是气愤，怒气冲冲地跑到学生会里找姜晰算帐。
  “你太过分了！不经过我的同意，你怎么可以擅自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呢？”朱慧气得两条眉毛倒挂在脸上。
  “没办法，谁教这次冬泳比赛学校里没人报名参加，正所谓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姜晰轻描淡写地说。
  “我在人间过得好好的，干嘛非要我下地狱？”
  “谁教你是学校里面唯数不多会游泳的人！”
  “谁说我会游泳？”朱慧一脸茫然地问道：“我几时说过我会游泳啦！”
  “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上个月你还说自己是什么长江上的水葫芦，汉水里的芙蓉花，叱咤于五湖四海，雄霸于荆楚华夏，人称身轻如燕、柳絮飞花的‘水上漂’吗？”
  “我……我有那样说过自己吗？”朱慧张大眼睛望着她，羞得一张脸当即就红了。
  “你说呢！”姜晰说着，怕她抵赖，就指了指一旁的汪雨涵，要他作证道：“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问汪雨涵，那时他也在场。”
  汪雨涵听到后，连连向她点头，说：
  “你那时还说自己‘踏海如履平地，渡江无需舟伐’，我看司空摘星的轻功也没你好，南海观世音大概也就只能和你平分秋色。”
  朱慧听到汪雨涵这时也开始炮轰她，一时语塞，窘得更加无地自容，尴尬得低下头，一阵傻笑，道：
  “我……我那不是因为神怪武侠小说看多了嘛！吹吹小牛，说说小谎，意在想提高大家的想象力嘛！”
  汪雨涵想到“水上漂”这三个字就忍不住想笑，不禁讥讽她道：
  “你吹小牛的口气还真不小，竟可以把自己形容成是‘水上漂’，也不怕影响长江水质。”
  “我是‘水上漂’没错呀！但绝对不会影响长江水质。”朱慧仍是臭屁不改地说道。
  汪雨涵和姜晰两人听她还再臭屁，无不乍舌地望向她，一口同声道：“你说什么？”
  “扒在气垫上，漂在游泳池里，我这个水上漂又怎会影响到长江的水质呢？”朱慧强辩道。
  “那你到底会不会游泳？”姜晰听她这样说，不禁紧张起来。
  “会游一点点。”朱慧掐着自己的小指头，苦笑着说。
  “什么叫作会游一点点？”
  “如果安全措施做得比较到位的话就会游一点点。”
  “什么安全措施？”
  “如果能有一到两个游泳圈绑在我的身上，那我就会游一点点。”朱慧畏首畏尾地小声说。
  “什么？游泳圈？你还想要两个？”姜晰听她这样说，气得欲哭无泪，顿足捶胸道：“没想到呀！没想到呀！本世纪最大的谎言竟是你朱慧创造的。”
  “你现在知道我不会游泳了，为了维护学校的荣誉，我劝你还是赶紧把我的名字从报名表上删掉，万一得了最后一名，指不定校长一发飚，又要开除这个，开除那个了。”朱慧急急地说。
  “删掉？谈何容易，我现在都已经把报名表交出去了。”姜晰气得竖眉冲她大叫起来。
  “那……那现在怎么办呢？”朱慧听到报名表已经交出去了，脸上的表情仿佛被洪水冲垮了似的，紧张得不知所措。
  “都怪你吹牛不打草稿，现在报名表都已经交出去了，我不管你到底会不会游泳，总之到那天就算在你身上绑上十个游泳圈，你也要给我去淌这淌浑水不可。”姜晰怒气冲冲地指着她，毅然决然地说。
  朱慧见她那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整个人一时间怵得像是只鸵鸟，在她那高大无比的身影下一头栽进沙堆里，战战兢兢，颤声道：“万……万一我沉到河底淹死了怎么办？”
  姜晰想了一会，指着旁边的汪雨涵对她说：
  “放心，那天有汪雨涵照应着你，你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汪雨涵一听，仿佛遭抢劫似的天崩地裂般地大叫起来：
  “什么？难……难道你把我的名字也报上去了？”
  “是呀！我们学生会里面所有人的名字我都报上去了，当然除了我以外。”姜晰满脸堆积着不以然的怪笑。
  “什么？”这时学生会里其他正在忙活的同学无不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回头瞠目望着她，满屋子惊讶表情。
  姜晰见他们一个个向她投来声讨她的目光，气得腰一叉，踮起脚，朝他们几个唾沫横飞地大叫起来：
  “怎么，你们一个个有意见吗？”
  “你身为学生会里的会长不以身作则就算了，干嘛还要把我们这群小喽罗推下水？你缺得不缺得？”
  “我是会长没错，但我也是一个柔弱的小女生呀！”姜晰说着，风向一转，拿出在家修炼多时的嗲声，嗲嗲地说：“而且我还是我们学生会里面唯一的一个小女生，遇到这种事情当然应该是你们这群英勇无比的男孩子挺身而出罗！”她说时，还秋波频送。
  “哟——，你还真矜持。”一旁的男同学听到她的嗲声，像是蒸烂的糯米，又腻又粘，一个个无不冷得搓胳膊，一时间珍珠大小的鸡皮疙瘩铺满全身。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也算是给你们提供了一个提高自身素质的绝好机会，至于说到感谢，我看你们也不必感谢我了，唉！谁叫我做人这么低调。”她说着，多愁善感地叹了一口气，送给在场每人一个没安好心的怪笑。
  朱慧见眼前遭殃的人不只她一个，心里仿佛得到了安慰，平和许多，立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看着他们大吵大闹，把整个学生会里一时弄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
  星期六，冬泳大赛终于在一片喧嚣声中隆重开赛了。朱慧一大早就赶到学校，围着操场跑了十圈算是做了比赛前的热身运动。赶到比赛地点汉水河时，河畔上早已是彩旗飘扬，人声鼎沸，一派好不热闹的景象。朱慧换好泳衣后，将一个游泳圈套在自己的细腰上，站在飕飕的冷风里，冻得瑟瑟发抖。周围其他参赛选手见她那副滑稽样，无不掩嘴偷笑。
  随着一声枪响，河畔上数以千计的选手黑鸦鸦地跳入汉水河里，朱慧憋足一口气，刚将一只脚放进水里，就条件反射地将脚缩了回来，这水太冰了。她就这样在岸上犹豫不定，半天不敢舍生取义，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讥笑她的声音，她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河岸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没跳进水里。
  “你还站在这里干嘛？人家都快游到终点了。”杨千帆穿着泳裤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有报名参赛吗？”朱慧很是不解地望着他。
  “我没报名参赛，因为今天早上汪雨涵吃坏了肚子，他说怕污染汉水就要我代替他前来参赛罗。”
  “原来如此。”朱慧思索着说。
  “好了，别想了，不然我们学校就真要扫尾了。”杨千帆说着，趁她不备，一把将她推进河里，随后自己也跟着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他一边游一边暗想，只要这个矮冬瓜一喊救命，他就立即赴上前去来一个英雄救美，到那时还怕这个矮冬瓜不感动得投入到自己的怀抱，想到这里，他不由淫笑起来。
  但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俩并肩游到河中心时，杨千帆因为来时没做热身运动，一条腿就果不其然地抽筋了，顿时抽得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像块砖头似的往水底直线下沉。
  “救命呀！快来救我。”杨千帆在水里一边挣扎一边呼喊。
  旁边的朱慧听到他那凄惨的呼喊声，这才发现他的腿抽筋了，正在往下沉，于是她没多想，深吸一口气，巾帼不让须眉，游过去救他。她刚游到杨千帆的身边，杨千帆见有人朝他游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着眼睛，本能地朝她猛扑过去，死死抱住她不放，就在这危急关头，他一不小心竟一巴掌触到朱慧胸部上的雷区，朱慧顿觉雷区遭袭，一口气上来把脸炸得通红，这时她还哪管杨千帆的死活，吓得像是一条受惊的电鳗，在水里发出几波足以致命的高压电后，本能地勾起腿，朝身后的杨千帆一阵猛踹，随着杨千帆的几声嚎叫，他不由放开了朱慧。就在朱慧幸庆自己终于摆脱了杨千帆的纠缠时，没想到沉到河里的杨千帆在水下突然抓住她的一只脚，求生的欲望促使他把她往下拽，由于游泳圈太大，朱慧没能抱好泳圈，两条胳膊一滑，竟从游泳圈里滑落下去，瞬间两人死缠在一起沉入河底，河面上就只剩下了那个游泳圈还孤零零地漂流着。
  岸上的观众看到这一幕，无不紧张得在河岸上大呼小叫，就在这火速时刻里，突然有两个人影从人群里冲出来，置身跳进河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杨千帆迷迷糊糊地问。
  姜晰见他醒来，高兴地跑到他的身边，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说：
  “要不是熊老师救你，恐怕你现在早就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熊老师？”杨千帆猛一回，张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奇丑无比的男人，说：“熊老师，刚才是你救我的吗？”
  沉到河里的杨千帆渐渐没了知觉，但意识仿佛还在，他好像睡熟了似的正在做梦，梦中他正在老九的汤面馆里吃早餐，但吃的不是汤面而是一笼韭菜饺子，那韭菜饺子的味道很不好，因为里面略带一股很难闻的臭味，仿佛放长时间馊掉了，就在他向老九投诉说饺子不好吃时，胃里一股酸水突然涌了上来，他本能一哇，呛了两声，这时他被呛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眼前出现一个肥头大耳，胡子拉差的中年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那人见他醒来，兴奋得咧开嘴朝他笑起来，他一笑，一片绿油油的韭菜叶正好夹在他那两颗金光灿灿的门牙的缝隙间，露出一点端倪在寒风中招摇着，好是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