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736节
  “高兴一点,你很快就要成为京师名医了,垂头丧气的干什么,拿出气势来。”
  孙国栋苦着脸,送她出来。
  “沈家夫妇,当真治得好吧?”
  时雍笑道:“你说呢?我若不想让他死,阎王来了也无用。”
  这话说得极狂,但对此刻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孙国栋来说,无异于一针强心剂。他长长松了口气,朝时雍作揖行礼。
  “多谢师姑。有师姑在,我便心安啦。”
  师姑?
  时雍眉头狠狠跳了跳。
  虽然这个称呼也没有什么错,虽然她自己也爱调侃地称呼他为“国栋”,但是当这个胡子老长的家伙一本正经的叫她“师姑”时,她还是有点受惊,顿时就老了二十岁的感觉。
  “咳!”
  时雍负着手,故作老成。
  “免礼免礼。自家人,不用客气。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我可能不方便抛头露面,不过,你这边有什么情况,随意差人来找我。”
  “明白。师姑慢走——”
  时雍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没有小瞧这件事情。
  如今看来,病不是不治之症,但是与吕家人症状相似,就不得不提高警惕了。
  她有些想念赵胤。
  回到家,便叫来了朱九和白执。
  “侯爷几时回来?”
  朱九有些犹豫,与白执对视一眼,摇头。
  “爷的事,属下哪能得知。”
  时雍挑了挑眉梢,哼声,“他走前,没有跟你们通气?”
  朱九撇嘴,再次摇头,咕哝般道:“郡主又不是不知,我在爷的眼里就不堪大用,这种事情是断断不会告诉我的。”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白执白他一眼,严肃地对时雍道:“爷曾说,少则两日,多则……”
  时雍眯了眯眼,“多则如何?”
  朱九轻咳。
  白执抿了抿嘴角,偷瞄时雍一眼,想看她什么表情,却被时雍瞅了个正着,当即敛住神色,“爷说,肯定会在大婚前赶回来。”
  这个赵大驴!
  时雍唇角微弯,神色凉下不少。
  “明白了。那你们想法子,把良医堂的事情传给他。”
  朱九和白执站得笔直,谁也没有说话。
  时雍扬起眉梢,“怎么,做不到?”
  白执赶紧应了一声,“做得到。属下这便去办。”
  说罢,他匆匆下去了。时雍抬起头,对上朱九懵然的面孔,突然弯了弯唇,“原是想着等我成婚入府,就将娴衣许给你的。如今看来,九哥一点都不急嘛。”
  朱九面色一变,“不不不,郡主,我急。我急得很……您可千万得把我这事放在心头啊。”
  时雍哼声,站起身来往房里走。
  “看我心情。”
  “……”
  朱九耷拉下脸,无辜地看着她的背影,委屈不已。
  “这叫什么事儿啊。”
  ……
  东定侯与明光郡主的大婚之仪,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年初时雍出事之前,侯府就已经过礼了,随行的还有礼部官员,规格很大,当时的礼仪队伍,浩浩荡荡地绵延了鼓楼大街,见过的人们至今仍历历在目。因此,严格说起来,婚礼仪程已经走了一半了,就差大婚。
  对于时雍从哪里出嫁出府,最初是有些尴尬的。
  宋长贵为此特地说服了王氏,让时雍从公主府出嫁,是她的脸面,也是为了宽慰陈岚。王氏心中虽有些不喜,但也没有多说,同意了。然而,当时雍告诉陈岚这个决定时,却被陈岚拒绝了。
  生恩不如养恩大,她尊重王氏。
  更何况,现在时雍名义上只是她的义女,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在宋家出嫁,也是天经地义。
  闲在家里,时雍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但好歹是个新娘子,她不好在大婚前到处走动,抛头露面,对声誉不好。
  时雍不在乎,但陈岚在乎,王氏在乎,东定侯府也在乎。她不为自己,为了他们也得收敛一点。
  在白执去传信的第二天傍晚,时雍得到了赵胤的回复。
  “知道了。”
  就三个字。
  当白执告诉她的时候,时雍都有些不可置信。
  “就这……”
  白执低着头,几乎不敢看她。
  “爷就,就是这么说的。”
  见时雍沉着脸孔,白执想了想又恍然抬头,说道:“哦,爷还说了一句,让郡主好生休养,把身子养好些,等他回来。”
  时雍哼声,冷冷瞥他。
  “这是你自己的话?”
  白执赶紧摆手,“不是不是,确实是爷说的。”
  不论是不是赵胤说的,对时雍来说,其实都不重要。反正她除了在家休养,也没什么事做。
  这些日子,她除了去公主府向陈岚请安,哪里都没有去过,连无乩馆也没有再踏足。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良医堂并没有坏消息传来。
  那沈家夫妇服用了她的汤药,病情略有好转,良医堂里,也没有再收治第二个这样的病例。
  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时雍松了口气,安下心来准备大婚。
  也做好了,大婚前再见不到新郎倌的准备。
  第728章 王氏的木箱
  转眼到了九月十三,大婚前两日,京师天气突然转凉。
  秋风乍起,入袖透肌。时雍自忖身子骨好,加上临近大婚,整日心如火炙,并不觉得冷。可是王氏看她穿得这样单薄就到处走动,一时心急如焚,把几个小丫头大骂了一顿,然后将自己亲手做的秋装给时雍套上去。
  “眼看就要大婚,若是染上了风寒可怎生是好?”
  王氏嘴巴厉害是真,但并不怎么严厉地训人,春秀和子柔来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被她骂,吓得瑟瑟不已。今儿的王氏就像吃了枪药一样,穿好衣服看时雍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又回头瞪人。
  “你们对郡主的事情当真是半分不上心,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儿。秋露白茫茫,早晚加衣裳,郡主要是冻出个好歹,看老娘不扒了你们的皮……”
  春秀和子柔,紧张得不敢抬头。
  新来的塔娜恩和更是吓得白了脸。
  “婢子知错了。”
  “婢子再也不敢了,以后会注意的。”
  王氏瞪她们一眼,重重哼声,“呸!还以后呢?郡主大婚就一次。能有几个以后?”
  又拿眼神扫着时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似乎还不放心,小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雍哭笑不得。
  “娘,你太紧张了。我没事的。不是她们不管我,是我体热,不肯穿。你要骂也该骂我,哪里就能怪得了别人?”
  王氏不高兴地哼声,“可不紧张坏了么?我这几日当真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阿弥陀佛,就盼着九月十六顺顺利利地嫁闺女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时雍知道上次的事情在王氏心里种下了阴影,这才让她神经紧绷至此。见状,笑叹一声,将身子贴上去挨着王氏的肩膀,乖巧地眨了眨眼,转移注意力。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娘,我饿了,想吃竹笋鸡脯,水煠肉,还要吃糍粑和奶皮……”
  王氏当即笑了起来。
  “你这肚子里莫不是住了几头小猪?刚吃多久,这又饿了?”
  “就是饿了嘛。”
  “等下再吃。”王氏的脸突然严肃起来,看着时雍道:“你给我进来。”
  “嗯?”
  时雍的目光跟着王氏的身影转动,见她去了自己居住的主屋,于是回头望了望紧张的丫头们,笑着摆摆手,“没事了,我娘她有口无心,别往心里去。”
  几个丫头连声答谢。
  时雍笑着跟在王氏背后进去。
  王氏看她一眼,走过去就要关门,恰好宋香走过来,见状愣了愣,不解地看她,“娘?”
  王氏拉下脸,“没你事。我同你姐说话。”
  “哦。”
  宋香默默地走开了。
  这次回来,时雍明显发现宋香更沉默了几分,与她初到宋家时见到的那个飞扬跋扈的小姑娘判若两人,她不明白宋香的心路历程,但能感觉到宋香并不愿意与她交心,也就自动保持了距离。
  她坐在床沿上,两只脚闲闲地晃来晃去,看王氏在门边听了许久,再开门不见宋香的人了,这才小心走过来,不由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