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马车行驶了足有大半天的时间,他们才到达了一个小镇,在这里,他们跟池家军碰上面了。
  池饮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副将曾守。
  曾守今年四十多,正是壮年,他身材高大,面容沉静,和一队人马就站在路边,等着池饮他们的马车。
  小镇的人被他们的阵势惊住,远远地看着,小声讨论,不敢上前。
  池饮被陆微酩扶下马,整张脸藏在兜帽下,指尖怕冷地从袖口探出来一点。见到曾守他们之后,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往曾守走去。
  曾守看着他,目光烁利。
  他从十岁出头就跟在池老将军身边,也算是看着池饮长大,这一次,有好几个月不见池饮,觉得池饮变了。
  以前的池饮,脸上很少会有表情,就算有,也是轻蔑的,冷冷的,最喜欢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斜斜地看人,既无礼,又傲慢。
  但今天的他明显不一样,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整个人的气质就十分不同了,池饮甚至冲他们点头一笑:辛苦各位了。
  曾守面色不改地单膝跪下,其他人也跟着下跪,曾守说:属下来迟,请将军赎罪。
  若是以往的池饮,很可能会发怒,即使不发怒,也会骂几声掉头就走。
  但此刻的池饮上前几步,还伸手扶住了曾守:曾将军免礼,你们何罪之有?
  曾守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道:将军几日前送来的亲笔信,但未见信物,末将当时觉得有异,没有立刻前来,耽误了些时间,还请将军赎罪。
  亲笔信?他什么时候写过这玩意儿?
  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吃惊地回头。
  陆微酩居然还会模仿他的字???
  这人冲他隐秘地抛了个媚眼。
  池饮:
  由于池饮的目光过于震惊,曾守看了眼陆微酩,目光在陆微酩脸上顿了顿,复看向池饮:将军?
  嗯?哦,是本将军写的信,只不过当时太过着急,就没拿信物,不是你们的错。池饮压下心里的震惊,回头说。
  他这么好说话,曾守倒是挺诧异,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总归是件好事。
  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池饮无意间往旁边一扫,跟一个站在曾守身后的士兵对上了视线。
  那个士兵有点猝不及防,正想移开视线,就听池饮说:曾将军身边还带着位这么年轻的小将士啊,长得还挺周正。
  士兵一愣。
  曾守回头看了那年轻士兵一眼,说:将军,他叫白诏,才进来不到一年多,不过他很有天赋,学什么都很快,只是性子不太沉得下来。末将有意想磨炼磨炼他,便时常会把他带在身边,日后定能成为将军的得力大将。
  池饮上上下下地扫了白诏两眼:能得曾将军一句夸,看来确实不错。
  曾守对白诏轻斥了声:还不多谢将军夸奖,木头似的,第一次见将军,紧张傻了吗?
  白诏眉头很轻的蹙了蹙,正想说话,池饮就道:不用了,走吧,今晚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再走。
  说完没再看他一眼,抬脚往前走。
  大家都跟在他身后。
  白诏走在他们后面两步的地方,目光从池饮雪白的指尖略过。
  他心里不屑地想:还真不像个将军。
  今日坐了一天的马车,池饮吃过晚饭之后有点昏昏欲睡,就先躺在躺椅上歇一会儿。
  这一躺,他就短暂地睡了过去,做了个让他心里慌得醒过来的梦。
  做噩梦了?陆微酩走到他身边,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池饮没有避开,他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喘了两口气一把抓住陆微酩另一只手说:我刚刚梦见,老伯他们死了,陆微酩,你说这会不会是什么预兆?或者他们已经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池饮就心慌不已,要他们真的出了事,那他就是害了他们。
  陆微酩在他面前蹲下,仰着头看他,安抚道:你别急,那只是个梦,而且就算那些人找到了村子,知道我们在那里逗留过,也不一定会伤害他们,他们只是一群老人家。
  池饮用力按了按额角:我知道,我就是怕万一
  毕竟,电视剧电影里,那些恶人杀人从来不看对方无不无辜。
  陆微酩想了想,说:你若是担心,可以派人过去守着。
  池饮一顿,立马说:对,你说的对,曾守带来的这些人都是身手很好的人,我派几个过去。
  这么想着,池饮就站了起来。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比白天又冷了不少。
  小镇人不多,这个时候已经宵禁,外面安静地很。
  池饮推开门,陆微酩皱了皱眉:守卫的人去哪了?
  池饮的门外时时刻刻都会有人站岗,在池饮的眼皮子底下还敢偷懒的人,还真的少见。
  不会是那些死士已经追到这里来了吧?
  两人一下都警觉起来,放轻了步伐往前走。
  不过,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后,池饮他们听到了窗外的下方出来说话的声音。
  池将军果然如传闻的一般,不,他简直比传闻的更加夸张,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一点将军的感觉都没有,你们看曾副将,那才是大将军的样子,那才能带兵打战,保卫大燕。他?他用脸去保卫大燕么?
  这个声音,池饮听过,是那个叫白诏的少年。
  嘘你小点声,要是被将军或者曾副将听到了,有你好受的,将军的手段,你不是没听过。
  白诏说:怕什么,我刚刚在他门前站岗,他早就睡了。
  另一个人说:诶我说,将军之前在镇子外为什么点你名啊,我听说他爱好美色,难道是看中了你的脸?
  说完,他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滚你妈的,老子长得这么阳刚正气,他敢?我死也跟他拼了,这种喜欢男人的人,最让人恶心。他想起了以前经历的某些事情,直白的厌恶清晰地写在脸上。
  阳刚正气?你眼睛不太好吧,你这叫俊俏小白脸,喜欢男人的很多都喜欢你这种。
  你特么再说一遍?
  不过也不一定,他喜欢的可能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长得倒是我心中真男人的样子,看来将军的眼光偶尔也不错?
  呵。
  喂你们不要这么说,那毕竟是池将军。开口的是之前那个劝阻的士兵。
  池饮站在窗边,一脸漠然地盯着底下三个人。
  陆微酩看了眼池饮的脸色,知道这几个人惨了。
  传闻池将军贪恋美色,京城若是有人被他相中,一律都会被带回将军府。本将军若是想,你觉得你逃得掉?池饮的声音在冰冷的夜色里显得无比冷漠而清晰。
  底下的三个人齐齐一震,抬头看过来,都呆住了。
  背后说归背后说,这么当面被人抓到,即使是白诏,也觉得真是天不容他。
  池饮冷冷地一挥手,厉声道:把曾守叫过来,到本将军房间,我倒是要看看,你想怎么跟本将军拼了。
  说完,转身走回房中。
  底下的人脸色都白了,一个说:完完完完了,叫你们不要乱说话,这下死定了。
  白诏双拳猛地握紧。
  很快,曾守被叫到了池饮的房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三人,对池饮说:将军,不知他们犯了什么错?
  池饮冷笑一声:你们,把刚刚说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少一个字,本将军就给你们记一刀。
  曾守见他这样,知道肯定是白诏又犯浑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到了池饮跟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个白诏还敢惹事。
  他本来想求求情,但见池饮的脸色,他就识趣地闭了嘴。
  白诏三人开始重复刚才说过的话,越说,越慢,曾守的脸色也越难看。
  这几个没脑子的白痴!
  除了白诏,其他两个人都越来越弱气,白诏倒是一副死就死吧的样子,看得池饮恨不得亲手上去教训他。
  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周身泛着冷冽的沉重的威压,他看着白诏,声音冷得像冰:跪过来。
  白诏顿了顿,一步步跪着走到池饮前面三步的地方。
  再过来。
  白诏牙关紧紧咬着,目光直直地看着池饮。
  胆子太大
  他身后的两个人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冲他喊:你态度好点啊,怎么能这么跟将军对视!!嫌命长啊!
  但白诏还是一点都不退,梗着脖子又往前跪了几步,跟池饮只有半步距离。
  房间里一片静寂,落针可闻。
  池饮上身微微前倾,伸手捏住了白诏的下巴,手指很用力,按得他的指甲盖都泛了白。
  他将白诏的下巴抬起,轻声说:本将军就算喜欢男人,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男的都可以,你这样的,自以为自己很厉害,实际上就是个没脑子没纪律的毛头小鬼,本将军看都不会看一眼,给本将军当门童都不配。
  白诏脸色骤然扭曲了一下。
  虽然他并不想去给池饮当什么门童,但让人这么说,他还是不爽极了,却只能死死忍着。
  池饮欣赏了一下他的脸色,突然将他的脸色往旁边一扔,白诏的头偏向了一边。
  你们几个
  他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恢复了冷漠,似是要开始惩戒。
  曾守虽然恨不得亲自将这几个小崽子揍一顿,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立刻上前:将军,他们冒犯了将军,是末将没有管教好他们
  他很担心盛怒之下的池饮直接下令把白诏三人用刑,以前,池饮在军中惩戒人的手段可谓是令人发指,若他们被看了手或者伤了根本,未来就毁了。
  军中士兵都很怕他,也就是这几个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小崽子没直接见识过池饮以前的手段。
  池饮瞥他一眼:曾副将是本将军的副将,不是他们的奶娘,他们犯了错,自然要他们自己承担后果。
  曾守自然知道,但这几个既然出现在这里,都是被赋予了厚望的,他不希望他们真的把自己毁了。
  于是曾守单膝跪下:请将军网开一面,从轻发落,给他们一个继续效忠将军的机会,末将保证,他们日后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他们都是很好的苗子,将军,请网开一面。
  哦?曾副将倒是肯为他们作保,可惜,他们并不能体会到曾副将的良苦用心。池饮淡淡道。
  曾守真想一人一个耳光把那三个人拍醒,好在有一个还算识相,身体一抖,弯腰跪趴在地:将军,属下知错。
  然而他也只知道说这一句话。
  另一个也学着他动作,白诏是最后一个,他的脸颊紧绷着,缓缓趴下:将军,是属下口无遮拦,冲撞了将军,与曾副将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将军请责罚我一人,无论是什么惩罚,属下都接受。
  池饮就这么看着他们,没让他们起来,也许久没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愈发凝重。
  白诏的心也越来越沉。
  良久,池饮才说:曾副将给你们求情,让本将饶你们一命,看在他的面子上,本将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曾守重重松了口气。
  你们三个,马上出发,去往距离此地半日路程的一个小村子,那里住着的大都是老人家,你们去守着他们,保护他们,五日之后方可回京。若是有一个人出事,池饮轻声又狠厉地说,你们就给本将军绕着京城城墙,跪着走一圈。
  完成任务回来后,按照军规,自己去领罚。
  几个人拜谢之后退出池饮的房间,曾守再次谢过池饮。
  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很好了。
  池饮保持着脸色摆摆手让他走。
  等房间里只剩下池饮和陆微酩,池饮立刻就扭过头变了脸。
  陆微酩看着池饮的脸: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生气。
  池饮之前身上那种浓重的威压和没有丝毫人情的冷漠烟消云散,捧起茶杯小小喝了一口:生什么气,他说的是原身又不是我。我之所以那么做,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本将军不是好惹的,但是呢,又不能真的那么暴力冷血,就顺水推舟让他们去做事吧。
  而且白诏那小子确实是个人才,我得先灭灭他的火,日后用起来才顺手。
  陆微酩笑着说:嗯,将军方才着实让人敬畏,恩威并施,相信他们都发现了将军的人格魅力了,日后一定会唯将军是从。
  刚才的池饮简直让他着迷,那气势那语调,简直带感,却跟现在的样子天差地别,让陆微酩想抱着他狠狠亲一口。
  池饮被他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升起莫名的危机感:你在这拍什么马屁呢,还不回去睡你的觉?
  将军,是时候该就寝了,要不,我留下来给你暖床?陆微酩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牙齿。
  池饮差点被茶水呛到:暖个屁!这个客栈房间多得很,没房间就睡走廊!
  陆微酩有点委屈地说:可我们不是说好了,让我扮演你喜欢的人吗?
  池饮这次真的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边咳边艰难得说:那也得你,咳咳,该出场的时候再出场,现在我不需要你,快走快走!
  陆微酩难过地走到门口,口中嘀咕道:唉,真是无情,需要的时候就用,不需要就赶走,也不知道是谁,前两天晚上抱着我睡觉不肯放手呢。
  池饮:
  造谣,这绝对是造谣!
  作者有话要说:  陆狗:工具人石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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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这晚之后,池饮他们第二日就启程回到了京城。
  此时已经接近除夕,京城的大街上挂出了许多灯笼,过年的气氛已经开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