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不该混成这个样子
  年尾的超市到处挤满了采买年货的人。
  绮岁拉着小推车,行走在成堆的人群中,好几次险些被挤的摔倒。
  每走到一个货架面前,她都要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为了几毛钱,细细思量。
  超市内开放暖气,她仍旧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眸在商品之间来回转动。
  绮岁停在冰柜面前,目光中流露出贪恋,渴望的神色。
  藏在拥挤人群中的灰衣男人停住脚,手机不动声色地举高了,从侧面将绮岁的模样拍摄下来,存进相册。
  一直跟到绮岁走进小区大门。
  男人的车子才在路口调头,驱车回到酒店。
  路过了酒店大堂,电梯间,走过走廊,满室的暖风都没能驱散他身上的寒气,
  站在梁涉川的房间门前。
  江封拍了拍肩上的雪水,提心吊胆地敲响房门。
  里面久久传来一声:“进来。”
  房间内光线明媚,因为是阴天,天黑的又早,才四五点钟,就如同深夜。
  梁涉川回过头,扬扬下巴,指向沙发的位置。
  江封会意过去坐下,余光瞥到在吧台倒水的顾也。
  借着倒水的由头,顾也走过去,将水一左一右放在梁涉川和江封面前。
  “说说,这些天都查到了什么?”
  梁涉川顺势接过顾也的水,温声细语地询问江封。
  江封怔了下,见梁涉川既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自己也不用替他隐瞒。
  调查一个女人这种事,梁涉川这么些年是头一遭,但搁在别人身上,稀松平常。
  江封单纯的认为,他这是瞧上人家,又不好意思开口。
  这么一想,口吻都赋上了几分玩味,“三哥,那个小姑娘清清白白,就是广播局的一个小主持人,没名气,没背景,你喜欢?”
  顾也站在梁涉川身后,忐忑不安。
  梁涉川沉默寡言,低垂着头,望着杯子里平静的水面。
  见他们都不吭声,江封觉得无趣,便端坐起来,认认真真道:“我跟了她两天,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你要是喜欢,抛个橄榄枝过去,人还不巴巴的贴过来?”
  房间寂静,回荡着他的只言片语。
  梁涉川淡淡转动眼睛,满目疲惫。
  “她好像二十五六了,”江封随意拿起桌上的橘子开始剥皮,“长得漂亮,京艺毕业,按理说不该混成这个样子。”
  手指被汁水弄的黏黏糊糊。
  他扬起眉,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梁涉川和顾也一同抬眸。
  “因为——”江封拖长了音量,将橘子瓣丢进嘴里,模模糊糊道:“她听不到。”
  “什么叫听不到?”
  “就是耳朵听不到呗。”
  他有模有样地指了指右边耳朵,抬起眼,撞进梁涉川漆黑冰凉的瞳孔,那里深不见底,幽深可怖。
  没了玩笑的心情。
  江封干笑道:“你们也别紧张,她只是一边耳朵听不见,正常的交流没什么问题。”
  “为什么会听不见?”梁涉川隐隐觉察到自己的情绪就要压不下去。
  “出了什么事故吧,太久远了,没人清楚,只说她去广播局的时候就听不见了,好在只是一边耳朵,不算大事。”
  他无悲无喜太久,早已没什么事情能拨动他的神经。
  可是今天,不行了。
  脑海里浮现的是绮岁挤落在电梯角落,苍白的脸,无力的眼神,以及厚重的羽绒服,从前的灵动,明艳,全都消失了。
  绮岁明明是最不怕冷的。
  就算是冬天露腿穿裙子什么的,眼皮都不眨一下。
  寒冬腊月,她穿着短裙大衣在外面走动,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鼻头也红,被梁涉川骂了便软声软气的撒两句娇,扑倒他怀里,趁他不备,小手从他的后衣领塞进去。
  常常将他冷得一个激灵,又不怕死的吊着他的脖子,又亲又抱,将他折磨的心头泛痒。
  那时尽管穿的单薄,绮岁也从来没有生过病。
  可那天,她穿得厚重,面色却格外病态,连呼吸都沉重,如同大病初愈,全身上下都透着不健康,薄弱的摇摇欲坠。
  梁涉川放下水杯,语气颓丧,“你们出去吧。”
  江封拆吃橘子的手顿住,还想说话,被顾也瞪了一眼,拉着他一起出去。
  门关上。
  走廊没有了房间内压抑沉静的低气压,顾也这才舒缓出一口气。
  江封倒没有他那样的危机感,递了半个橘子过去,“小顾哥,你老是这么提心吊胆的,早晚要熬出病。”
  顾也拒绝了他的橘子,“以后在你三哥面前,少提刚才的事。”
  “为什么?”
  “为了活命。”
  门忽然打开,梁涉川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将门外两个人当作空气。
  他急切的连衣服都没有穿上,大衣搭在手臂上,领带微松,系的并不规整,随着步伐的摇摆,轻轻拂动。
  江封下意识要叫住他,被顾也及时堵住嘴,他呜呜咽咽地吞下声气。
  等梁涉川走远了,顾也才松手。
  “你干嘛拦着我?”江封抹了抹嘴皮子,“我就想问问三哥去哪儿而已。”
  “这还需要问吗?”
  怔了怔,他磕绊道:“你是说去找那个女人?”
  顾也眼色凌厉,“你不用知道那么多,闭上嘴就好。”
  夜里干燥寒冷。
  水土不服的症状在梁涉川身上再次映证,他开车开到一半,一股血腥的温热蔓延。
  等红绿灯的时间,他随手摸了摸鼻下,指尖沾到了粘腻的猩红。
  可眼下什么都顾不得了。
  随意拿了纸巾擦干净,梁涉川踩下油门,冲破黑夜,向着绮岁的新居驶去。
  说是新居,她其实已经住了三年,在那间狭小却温暖的房子里度过了所有伤痛,孤独,生不如死的日子。
  而这些,他一概不知。
  她的耳朵是怎么伤到的?又为什么会离开电视台?
  她那么要强刚烈的性子,重逢的第一眼竟然是闪躲,而不是冲上来给他一巴掌,质问他为什么要出卖梁家。
  分明后者,才应该是绮岁做得出来的事。
  那么低眉顺眼的人,真的是绮岁?
  凭空滋生的无数疑问使梁涉川越发烦躁,只不过是三个年头,她就不负责任的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对得起谁。
  等到达绮岁楼下时,那些问题聚集成一个火球,恨不得立刻砸出去。
  梁涉川停住车子。
  他早早就在江封那里拿到了绮岁的地址和手机号码,却一次不曾打过去。
  出于礼貌,在见面之前,他总要先打个招呼,好让绮岁有心里准备。
  梁涉川拿出手机,指尖上的血污在屏幕上留下浅浅淡淡的痕迹。
  不做迟疑,他将那个深记于心的号码点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