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娘子山里汉 第507节
  这种小人物的无力感,季妧一穷二白、忍饥挨饿时都不曾有过。
  直到进了京城,才知自己就是只蝼蚁,人人都能踩上一脚。
  高低贵贱、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可不就是这样?
  不满又如何,规则就是如此。
  处在金字塔的最底层,自怨自艾没用,叫天骂地更没用,眼泪改变不了世界,唯一的出路就是咬牙往上攀爬。
  只有爬到足够高的地方,才可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到时再说改变规则也不迟。
  傍晚时分,小舟和小曲又回来了。
  翌日清早吃完饭,两人背着季妧给他们缝的斜挎包出门去了铺子。
  两只包一模一样,看不出什么区别,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小舟那个包稍稍鼓出一些。
  东西送出去了,大宝见到会不会好受一些?也不知宋璟下次送来消息是什么时候……
  二半天,一辆马车进了桐花巷。
  从车上下来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高高的颧骨,嘴角两边纹路深刻,一看便知素日里是严厉惯了的。
  丫鬟搀扶她站定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那边就是云英巷……”
  老妇人闻言,浑浊的双眼更晦沉了几分。
  另有下人上前拍响了门。
  小纨绔一早又出去了,小丁在院子里扑木球玩,听到动静嗷呜了几声。
  季妧闻声出来开门,见到来人,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阴霾。
  “有何贵干?”
  尉老夫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并没有因为季妧的无礼而动怒,即便季妧今日的无礼超出了她的想象——竟然连请自己进去坐坐的意思都没有。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巷口来去都是人,被人听见看见,伤的固然是侯府颜面,隔壁巷子那家……”
  不等她把话说完,季妧便面无表情拉开了大门。
  进了正屋,两下落座后,丫环们极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尉老夫人也不指望季妧给自己上茶,她打量了一下陈设简陋且空间狭小的正堂,稀疏的的眉不经意皱紧。
  “你闹死闹活的从侯府搬出来,却只能住在这种地方,可曾后悔?”
  说这话时,她的下巴不经意抬了抬。那是常年居高临下养成的习惯,亦是施舍的姿态。
  只要季妧说一句后悔,她就可以勉强点一下高贵的下巴,让她回侯府。
  只是她没有等来那句后悔,却是等来噗嗤一笑。
  “尉老夫人,你本就不喜欢我,我自己滚出侯府,免了你多少麻烦事?你怎地还如此想不开,竟还想请我回去?当真是年岁越大越糊涂了不成?”
  一个“请”字已让尉老夫人下不来台,季妧竟还拐着弯骂她糊涂。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不讨人喜欢。我确实瞧不上你,侯府也不缺你这样的孙女,若不是看在祯儿的份上……”
  季妧实在是听够了这番言论。
  “您谁的份上都不用看,遵从本心继续讨厌我就好,千万别委屈自己。至于旁的,该说的我都跟你的祯儿说完了,您老还是请回吧,别逼我说更难听的话,回头你有个好歹,我可是要吃官司的。”
  “那是你爹!”尉老夫人终于恼了,“他一心觉得愧对你,想接你回去,你不仅把他往外赶,还口出不敬、屡次动手!这要搁在别家,哪还有你的活路!祯儿纵着你,不许下人往外说,怕我知道了与你为难……他一片苦心,你半点情不领。可知他这几日没来是因着什么?拜你所赐,祯儿他病倒了!我可怜的儿,烧到说胡话嘴里还念着你,你问问自己,可还有一丝人心?!”
  季妧平静的听她听完,脸上一丝波动也无。
  “我说过,我爹姓季,我爹死了,不是病了。你儿子病了就去看医生,跟我有什么关系,跑我这发疯又不能让他药到病除。”
  “你!”
  尉老夫人指着她,正想喊下人进来将她绑走,想起临来时姚嬷嬷的规劝,知道来硬的不行,又将火气强压了下去。
  但让她跟季妧服软,却是不能。
  “没人做得了你的主了是吧?我倒要去问问卫孟州和常氏,女儿教不好,外孙女还是教不好,他们卫家到底是什么门风!”
  季妧勃然色变。
  “你再说一遍。”
  第647章 别后悔
  尉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蔑色。
  “我可有说错?他们养的好女儿,年纪轻轻就学了一身狐媚本事,拐得我儿与她私奔,不然祯儿何至于……他本可以结更好的亲,结果全毁在了卫氏手里!你是她生的,骨子里也随了她的不规不矩,忤逆长辈、殴打亲父,哪一桩……”
  “够了!”
  季妧沉声打断她的话,瓷白的脸上风雨欲来。
  “在你这种人眼里,你的宝贝儿子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是孩子。
  他拐了别人家女儿,你却只骂人家女儿是狐狸精,好似你儿子半分错也没有。哪怕他强暴了别人,估计你也会觉得是别人扯了他裤腰带,你儿子清白又无辜——怎么你生了个弱智吗?
  还真当他是孩子呀?孩子是不会想女人的,更不会想睡女人,你怎么就不敢正视这个现实呢?他自己都亲口跟我承认了的。
  私奔是他提的,去江南的船也是他准备的,一切都是他的筹谋策划……明白了吗?都是你眼中那个长不大的孩子干的!”
  尉老夫人万万料不到她竟然能说出这等混账话来,一时间气得浑身哆嗦。
  “就算、就算是……那也是卫氏不检点,一个巴掌拍不响!”
  季妧冲她晃了晃自己的右手。
  “今天若换个年轻点的来,我还真要亲自示范给她看看,一个巴掌不但拍的响,还能拍的很响。”
  尉老夫人乍一听没明白意思,配上她的动作才反应过来,当即拍桌子站起来。
  “你不仅打你爹,还想打我不成!”
  “我只打欠打之人,不想被打,嘴巴就放干净点!自家门风不正,谁给你的脸说别人!”
  季妧站起身,寸步不让。
  一个胸口急剧起伏,一个满脸凛冽寒风。
  尉老夫人终于确定一个事实——她是真的不喜欢季妧。
  即便她流着祯儿的血,但只要想到她身上另一半血是那个女人的,浓重的厌恶便压过了稀薄的亲情。
  因为她这张脸曾经软下去的心房一角,逐渐起来。
  “不想让我去找他们也可以,你必须跟我回侯府。”
  季妧是祯儿的心病,心病不除,祯儿好不了,跟儿子的身体比起来,她的喜恶又算什么。
  等祯儿去了病根,再把季妧嫁出去,既能替侯府结一门亲,又不必再见季妧,也算两全其美。
  “你搬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别打量我不知道。我尉家的子孙,断没有回他卫家的道理,他卫孟州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敢把当年的事再翻出来,倒要让满京城的百姓评评理,看看到底骂谁的多!”
  骂谁的多?自然是骂卫氏的多。
  男的出轨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女的出轨就活该浸猪笼——后世尚且有很多这样的现象,何况是现在。
  当年私奔的是两个人,骂名却全都让卫氏背了,卫家从上到下抬不起头,卫老大人“称病辞官”……
  至于当时的汉昌侯世子,人们偶尔提起不过取笑两句,说一声少年风流。什么苦头都没吃,任何损失都没有。
  尉老夫人还一脸苦大仇深,活似她儿子吃了多大的亏,可曾想过人家痛失爱女的心情?!
  如今竟还拿卫家人来威胁她,真是好的很啊。
  尉老夫人盯着季妧寒冰似的脸,一声冷笑。
  “事到如今,我老婆子还怕什么?我祯儿不好过,谁都别想好。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季妧承认,她确实被威胁到了。
  尉老夫人彻底豁出去了,但是卫家二老不一定承受的住再一次的打击。
  “好,我跟你回府。但是你记住,是你请我回去的,可千万别后悔。”
  终于降服住了季妧,尉老夫人勉强顺了心气,对于季妧的话丝毫不以为然,只当她是在给自己找梯子下。
  “识相就好,你若是能一直如此,今后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所谓好处,不就是给她找个“好归宿”?
  季妧唇角勾起一丝嘲弄。
  入夜后,差不多同样的时辰,季妧再次等来了寇长卿。
  她没绕弯子,直接将自己要回侯府的事说了出来。
  寇长卿下意识皱了皱眉,见季妧盯着他看,又若无其事道“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回去,怎么突然想通了?”
  为了不拖累卫家人,为了能对大宝有所助益,自然更为了避开你这个伪君子。
  季妧心底冷哼完,一脸郁卒的叹了口气。
  “汉昌侯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我那日追着他打,小丁又追着他咬,没掌握好分寸,他连惊带气的,回去又受了寒,就倒下了。”
  寇长卿是知道这事的,确实是有些出格了,但以季妧的性子,似乎也没什么。
  “知错便是好的。”
  “看,你也觉得是我的错。”
  季妧更惆怅了。
  “其实那天刚打完我就后悔了,这几天内疚的饭量都小了,今天尉老夫人登门,我本来想跟她好好说话的,结果一时没忍住,又吵了一架。”
  “你也不是出于故意。”
  “说是这么说,但他们毕竟是长辈……听说汉昌侯都烧糊涂了还在喊我的名字……你说他要真死了,岂不是被我给害死的?”
  季妧一副悔青肠子的痛心之色。